“老爺”
“這次不會到家了又要回去吧”
秦總捕頭的夫人,喋喋不休的抱怨“別又跟上次似的來回跑一趟”
“老家那邊只剩下了宅院,田地都賣光了”
“老爺,老爺?”
夫人疑惑看過來,卻是見著自家老爺愣愣的看向官道。
“老爺,怎么了?”
此時的秦總捕頭,終于是從震撼之中回過神來。
曾經意氣風發的臉,此時滿是苦澀。
他搖著頭“回不去了。”
“啊?”夫人傻了眼“老爺你在說什么?”
“我說,這次回不了解縣老家了。”秦總捕頭起身,慢慢來到了店門口。
他的目光,看向了不遠處的紫荊關。
關墻上,站著的竟然都是甲士!
秦總捕頭四海為家到處追捕嫌犯,對大周各地的了解,遠比那些讀書的老爺們強百倍。
他深知,紫荊關這等內陸的關隘,平日里的工作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收稅。
別說甲士了,正經的兵丁都見不到幾個。
更重要的是,眼前這浩浩蕩蕩的人群移動,在戶籍管制嚴格的大周,是不可能的事情。
大周基本上都是沿襲的大明,對于百姓的流動控制非常嚴格。
這成千上萬的人移動,甚至還帶著兵器,正常來說是絕對不可能出現的事情。
可此時就是出現了。
那就只有一個解釋,這是叛軍!
他們路過的地方,都已經被拿下!
“為什么一點消息都沒有。”
秦總捕頭聲音顫抖“山西布政司都死光了不成?!”
這種規模的叛軍,何止成千上萬。
可朝廷那邊,卻是一點風聲都沒流出來。
他實在是想不通,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秦總捕頭,目光看向了關口外的告示欄。
上面貼著的最大一張,就是追捕捉拿反賊韋小寶的通緝令。
此時真正的韋小寶,卻是騎著馬立于告示欄一側。
風吹過,通緝令呼呼作響。
馬背上的林道,卻是向著秦總捕頭招了招手。
面色木然的秦總捕頭,一路走過去“當是稱呼韋大王還是林公子?”
“喚我林道即可。”
“秦總捕頭這是要回解縣老家?”
這邊秦安頓時心頭一顫“在下不過是區區不入流,竟得林公子掛念,真是受寵若驚”
“別多想。”
馬背上的林道擺擺手“整個京城都在我的監控之下。”
“你逃跑的事兒,我是知道,不過沒關注,畢竟我查閱了你辦案的卷宗,你倒是沒辦過冤案。”
“否則”
“你以為你全家能活著離京?”
早已震撼的秦總捕頭,此時更是震撼的無以復加。
監控整個京城?!
朝廷還沒察覺,這得多大的能量!
相比之下,翻看自己的卷宗那就是無關輕重的小事兒。
換個人說這話,哪怕是忠順王,秦總捕頭都當他是發癲。
可眼前這位 必然是真話。
“大周就要變天了。”
林道看了眼時間“你是想回鄉務農,還是跟我一起走,以后偵辦天下間所有冤案?”
這,還有的選嗎?
先帝若是沒死,自然不會跟林道走。
畢竟大周雖然內外矛盾無數,可先帝還是有能力的,至少明面上能壓得住。
可如今,京營十二營幾乎全部崩盤。
這可是大周待遇最好,最為精銳的兵馬了。
至于邊軍 當年太祖立國,為了防備割據就是將各地義軍首領封爵,義軍則是揀選精銳整編為京營。
邊軍則是以太祖的人馬為班底組建。
不得不說,當年的太祖是極為有魄力的。
可這些邊軍常年遭受京城勛貴們的壓制,軍費不足武備不修。
逐漸走上了之前明朝邊軍家丁化的道路。
他們的確是有精兵,可數量并不多。
而且之前效忠的是先帝,與太上皇乃至于太子,都沒什么交情可言。
如今朝廷不但不給封賞,甚至三番五次嚴令邊軍即刻返回各鎮。
秦總捕頭深知邊軍一旦被鼓噪起來,必有大事。
如此方才急匆匆的乘機逃跑。
整個大周都已經亂成了這般模樣,京城眼看就要爆發兵亂。
這個時候宛如天神下凡一般的林道林公子,竟然拉出了一支強大的軍隊來,而且是在朝廷上沒有絲毫風聲的情況下來出來的。
是個正常人,都知道該怎么選。
秦總捕頭后退三步,挺直了腰桿。
他深吸口氣,向著林道行大禮。
“愿為明公效死!”
京城,榮國府。
“我的兒你以后可怎么辦”
躺在床榻上的賈母,神容憔悴,拉著哭泣的史湘云的手嘆氣“史家怎么辦。”
史家牽扯到了鐵網山之事中,闔府上下都被抄家。
只有當時在榮國府做客的史湘云,逃過了一劫。
賈母被氣倒了之后,明顯感受到了死亡的氣息。
如今也想要為子孫后代求出路。
“母親。”賈政忍不住的出言“不如去求太子妃吧。”
“如今,也只能是求太子妃了。”
賈家的關系網,基本上全都被廢。
勛貴們幾乎被一網打盡,皇帝更是成了先帝。
史家被抄家,王家失勢,薛家更是不值一提。
四大家族,此時竟是日落西山。
外面的風聲越來越緊,估計也快輪到賈家被抄家了。
惶恐之下,真的是見著稻草就想抓緊。
“唉”
賈母嘆氣“如海還在生氣,沒用的。”
林黛玉被送毒香囊的事兒,府里人心中其實都跟明鏡似的,知曉是誰干的。
這是什么仇?
林如海在揚州,將仇人都給趕盡殺絕。
如今他唯一的骨血險些被人害死,沒直接帶兵來抄家,就已經是給賈敏面子了。
找他求情?
賈母看向賈政的目光,是毫不掩飾的恨鐵不成鋼。
“你個逆子!”
“家門不幸,連媳婦都管不住。”
“如今更是廢話連篇,一點本事都沒有。”
“你媳婦呢,為何不來伺候?”
“廢物”
“你給我滾!”
灰頭土臉的賈政,只能是急匆匆的行禮跑路。
回到自己的院子里,越想越是憋屈。
他呵斥丫鬟們“你們太太何在?!”
按照規矩,賈母生病的時候,像是王夫人邢夫人這些媳婦,都是要侍候床前伺候湯藥的。
可邢夫人老老實實的待著,王夫人卻是沒了蹤跡。
讀書讀傻了的賈政,真是憋了一肚子的火氣。
“太太太太去看望寶二爺去了”
“呸!”賈政大怒,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
“逆子!”
“悍婦!”
“若不是他們兩個惹是生非,我賈家尤其會落到如今的田地!”
若不是賈寶玉在林如海面前摔玉。
若不是王夫人下毒謀害林黛玉。
賈家就算是失去了賈元春,可依舊是有外孫女成為太子妃,皇后。
有這等背景在,什么風浪也吹不到他們家里。
可如今 真是越想越氣。
“老爺”
有仆役來稟報“梅翰林來訪”
賈政這才想起來,前些時日,翰林梅家派人送來了拜帖,約好了今天上門拜訪。
他急忙起身,囑咐仆役們去請大哥。
賈赦才是榮國府的承爵人,官面上的事兒也得有他出面。
待到賈赦趕過來的時候,賈政與一眾清客們,正在陪著梅翰林飲茶。
一番見禮寒暄過后,方才開始言語正事。
“某此次來,乃是為犬子婚約而來。”
梅翰林形象出色,一身書卷之氣。
一眼看去,就是飽讀詩書的大儒形象。
他的一個兒子,與薛家的薛寶琴有婚約。
薛家此時已經沒有了能做主的男丁,薛蝌還在外面各處店鋪奔波。
而且薛家是投奔借住在賈家,這事兒就直接找上了賈家。
賈政連連頷首“不知鶴翁有何安排?”
梅翰林道貌岸然,言語平和,可說出來的話,卻是讓人大鄒眉頭。
“這門婚事,老夫本是不贊同的。”
“薛家出身低微,更是無父無母”
“奈何是早有約定,老夫也只能是捏著鼻子認下了。”
“可想要嫁入我梅家,自是要守我梅家的規矩。”
梅家的事兒,賈政兄弟也是有所耳聞。
他們號稱書香門第,家里幾代人都中進士做文章,號稱清貧。
可實際上,梅家的花銷并不小。
正所謂窮翰林,窮翰林的。
翰林學士雖然清貴,可收入卻不多。
之所以能維持奢華的生活,源于梅家的花銷,都是兒媳婦們的嫁妝。
這也是為何,會與薛家結親的緣由所在。
梅翰林豎起了三根手指“若是沒有這個數的嫁妝,此事不如就此作罷。”
“三萬兩?”賈赦皺眉“太多了些吧。”
“恩侯兄說笑了。”
梅翰林擺手“是三十萬兩。”
此言一出,屋內頓時安靜。
索要三十萬兩的嫁妝?!
想錢想瘋了吧?
若是薛蟠沒死,四大家族沒有沒落。
梅翰林自不會如此獅子大開口。
畢竟銀錢之外,影響力與關系網更加重要。
可如今四大家族眼看著就要房倒屋塌了,什么香火情關系網的都用不上,那就只能是拼命索取銀兩。
先把人與銀子帶到府里去。
一旦四大家族垮了,吞了嫁妝在處理了人,續弦再娶就是了。
那薛寶琴據聞有絕色,梅翰林非常滿意,用處多了去了。
這事兒,他們梅家可沒少干,經驗豐富的很。
“鶴翁。”
賈政拱手“這實在是太多了些,恐薛家不允。”
“不允正好。”梅翰林很清楚如今的局勢,就是想要乘機割肉,當下毫不猶豫的逼迫“那就退還婚書,此事就此作罷。”
賈政無奈,看了眼自家哥哥。
見他沒說話的意思,只能是硬著頭皮應付。
“鶴翁,此事還是要告知薛家,讓她們自己拿主意。”
“好。”
梅翰林放下了茶碗,干脆起身“既如此,那老夫就等消息。”
“三日之內若是不允,那老夫就將婚書送回。”
“告辭。”
賈政急忙起身相送。
出了門,即將上馬車的時候,梅翰林卻是頓住腳步,似笑非笑的看著賈政。
“存周兄,令公子號玉公子,果真是溫潤如玉吶”
賈政愣神,沒明白他什么意思,連忙客氣了兩句。
“存周兄。”
梅翰林笑容愈盛“尊夫人也是賢良淑德,賢良淑德老夫甚是敬重吶”
“哈哈哈哈哈”
梅翰林大笑著上了馬車離去,只留下了摸不著頭腦的賈政發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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