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肝兒”
榮國府正房大院,鬢發如銀的老太太,迎上來抱住林妹妹就是嚎啕抹眼淚。
“你可算是回來了”
這就是榮國府的當家人,賈母。
周樹人曾言“女人當家,房倒屋塌”
榮國府如今陰盛陽衰,乃至于日后的覆滅,都跟她脫不開關系。
一眾長輩姐妹,也是紛紛上前言語關懷,各自見禮。
至少表面上如此。
“收得書信,得知姑爺好轉,老身我別提多高興了。”
敘言而過,眾人各自落座。
自有丫鬟送上茶來。
賈母拉著林妹妹的手,在自己身側坐下。
言語懇切“能轉危為安,多虧了你去看他。”
“為人父母的,為了子女,必是一心想要好起來”
一旁的林妹妹,輕聲應是。
心中所想卻是‘父親好轉,的確是因為我。’
‘若不是我遇上了師兄,如今已然是失孤之人’
“璉哥兒信中言語。”賈母相詢“此次南下,遇到許多事兒。”
“好生說說”
早已經準備好了說辭的林妹妹,大略將事情講述了一遍。
唯有與林道相關的,進行了修飾,只說是江湖奇人,以奇術醫好了父親。
至于自己拜入靈臺方寸山斜月三星洞菩提老祖門下的事兒,更是一字未提。
“倒是個奇人。”
賈母并未在意“當多給些賞錢才是。”
對于他們這些勛貴之家來說,再有本事的人,也只是工具人。
哪怕是禮賢下士,也不過是一種姿態罷了。
黛玉動了動嘴,最終卻只是應了一聲是。
“聽說。”
賈母再問“你們路上遇到的賊寇?”
‘何止是遇上’
林黛玉思忖一路上的遭遇。
尤其是返程的時候,林道時不時的就帶她出去行俠仗義。
沿途諸多江洋大盜坐地虎,林黛玉是親眼見著他們是如何被師兄覆滅的。
而且師兄還傳授了自己真正的武藝 “并無多大事端。”林黛玉緩緩搖頭“若有什么事兒,自有璉二哥處置。”
“好妹妹。”
只見一彩繡輝煌,恍若神妃仙子的麗人,笑問“你璉二哥也不來給老太太請安,這是跑哪去了?”
林黛玉看過去,果是鳳姐兒。
她掩嘴輕笑“璉二哥請客,在院里喝酒呢。”
“不來給老祖宗請安。”王熙鳳咧嘴“卻是跑去喝酒。”
“老祖宗,你可要好生教訓他。”
“好好。”孫兒與外孫女都是順利歸來,賈母的興致很高“先吃飯,吃完飯再教訓他。”
王熙鳳能說會道,笑口常開。
雖目不識丁,可卻是能哄的老太太開心。
以孫媳婦的身份,擔任名義上的掌家之權。
她終究還是個媳婦。
古時高門大戶之家的媳婦,其實是很慘的。
天然的與婆婆對立,嫁進來就要立規矩,整天站著伺候,站到小腿發腫的程度。
就像是此時,賈母招呼大家一起吃飯。
一群姑娘們,都能跟賈母坐一桌。
可王熙鳳,王夫人,李紈這些當媳婦的,卻是在一旁站著服侍。
說她們心中沒有怨氣,怎么可能?!
幾十年下來,再好的性格也被逼瘋。
正所謂多年的媳婦熬成婆,等到她們成了婆婆的時候,自己年輕時候遭受過的罪孽,全都要還回去!
還給新媳婦們。
如此循環往復,一代代人不斷的互相折磨。
總有人說,古代女性悲慘是男人造的孽。
實際上真正下狠手的,都是女人。
王熙鳳忙來忙去,又是招呼又是安排的,還要插科打諢的暖場捧場。
真的是累著了。
好不容易飯局進入了正軌,她也懶得去邊上的桌子吃飯。
給幫忙的平兒使了個眼色,離開榮禧堂走穿堂,奔赴后院。
王熙鳳與賈璉夫婦,住在榮國府最后一進的院落里。
他們家的院子再往后,就是未來的大觀園了。
王熙鳳腳下快行,一路回到院前。
繞過粉油大影壁,直入院門。
這是一處典型的獨立院落,正房三間帶兩廂抄手游廊。
正房三間為會客室,西耳房是賈璉與王熙鳳的臥室,東耳房為平兒的臥室。
院內的丫鬟婆子們,紛紛見禮。
王熙鳳擺擺手,自己拎著裙角,一路來到了正房門前。
“子厚兄,我過的苦啊”
還未推門,就聽著了內里賈璉的動靜。
“你是不知道,我說是榮國府嫡脈子孫,可平日里卻是拮據的很。”
“囊中羞澀,平日里與友人相聚,都不大好去。”
“索要些銀錢,還要看黃臉婆的臉色”
門外的王熙鳳,聽的是牙根癢。
哪次要銀子沒給你?
竟在外人面前,如此詆毀于我。
屁的與友人相聚,出去尋那些臟的臭的,也不嫌惡心!
正待推門而入,卻是聽見屋內有陌生的男人聲音傳來。
“知道了,要多少?”
“子厚兄知我,八八百兩。”
聽聞此言,王熙鳳險些失笑。
你可真敢開口!
八百兩,八百兩足夠你在飄香院住上兩個月!
誰傻了才會給你八百兩。
“這樣吧。”屋內再度傳來沉穩的男聲“給你湊個整,一千兩。”
“等會吃完飯給你。”
“子厚兄”賈璉的聲音之中滿是歡喜“什么也不說了,我先干為敬!”
這世上,真有這等傻子?
王熙鳳傻眼了。
那可是八百兩啊。
榮國府里的大丫鬟,月錢也不過一兩而已。
她自己,一個月的月錢也才五兩銀子。
八百兩足夠買幾十個丫鬟服侍了。
‘莫不是哪里來的騙子?’
想到這,王熙鳳給平兒使了個眼色,退回院子里,去了西耳房,喊來了興兒隆兒詢問屋內的客人究竟是何方神仙。
賈璉的長隨小廝,一路都是打醬油。
詳細的情況,他們也不知道。
說了半天,都是些籠統的事兒。
至于綁票的事情,賈璉之前嚴厲囑咐過,絕對不許外泄,此時也沒敢說。
好在有用訊息還是有的。
“二爺在揚州的時候,那位林公子就經常給他銀子花銷。”
“給的很是不少,每次至少數百兩。”
這話說的王熙鳳大為不解“可是要求二爺辦事?”
長隨小廝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出了強忍的笑意。
林公子殺賊猶如屠狗,自己更是有著花不完的銀子,能有什么事兒求到璉二爺的。
猶豫了一番,隆兒小聲回應。
“二奶奶,小的聽璉二爺隱約說過。”
“說是說是”
王熙鳳鳳目一瞪“說!”
“是是璉二爺說,林公子會煉金術,要銀子花的時候,可以直接變出來。”
“哈”
這話把王熙鳳給氣笑了。
“你怎么不說他是神仙降世。”
“還煉金術,不過是江湖上的障眼法,也就你們二爺會相信!”
她起身,風風火火的直奔正房而去。
平兒急忙跟上,在王熙鳳推門之前高喊。
“璉二爺,二奶奶回來了”
清脆猶如黃鶯的喊聲剛落,王熙鳳已然是推門而入。
端著酒杯的林道,轉首看過去。
眼前一亮。
曹公說,王熙鳳恍若神仙妃子。
這話真沒說錯!
頭戴攢珠髻,綰著五鳳釵。
項掛赤金盤螭纓絡圈,身穿縷金云緞襖,外罩五彩銀鼠褂,下著翡翠洋縐裙。
一雙丹鳳三角眼,兩彎柳葉掉梢眉。
身量苗條,體格風騷。
粉面含春威不露,丹唇未啟笑先聞。
“呦璉二爺回府了”
“奴家沒能相迎,真是失禮了”
雖是笑著說,可臉上分明掛著怒意。
之前她在門外偷聽的時候,林道就察覺到了。
知曉鳳辣子最喜銀錢,所以很是大方的應下了賈璉的借款。
見著了真人,曹賊屬性當即復活。
此時見她出場,林道笑而不語。
“胡說什么呢。”
俊臉泛紅的賈璉,起身招呼“這位是我的生死之交,林兄,林子厚。”
王熙鳳雖說潑辣,可禮儀還是沒問題的。
向著林道行禮“林公子。”
“什么林公子。”賈璉不滿“這是我兄弟!”
王熙鳳暗咬銀牙,正待言語。
這邊林道放下酒杯起身“原是嫂嫂當面,失禮失禮”
‘唉’
賈璉擺手“你我兄弟,無需見外。”
高門大戶之家的媳婦,也是不能見外男的。
王熙鳳雖潑辣,卻也守禮儀。
之所以進來,是認為林道是行騙的江湖術士,想來揭穿他。
未曾想,話還未曾言語幾句,自己竟是成嫂子了。
只見她眼珠子一轉,當即笑言。
“既是兄弟來了,豈能沒有好酒。”
“平兒,去將那壇杜康取來。”
林道的目光,掃了眼領命的丫鬟。
以他閱盡萬花的挑剔目光,依舊是認可這美人,眼中綻放一抹欣賞。
曹公筆下的榮國府,果然是紅樓夢世界里的薈萃之地。
哪怕只是一個丫鬟,也是有著頂尖的姿容。
當然,平兒的顏色之外,更出彩的是她的人品心性。
他那打量的眼神,為王熙鳳瞧著,心中鄙夷。
待到酒水取來,她主動服侍,倒酒布菜,笑語暖場。
可一壇足有五斤的酒水都見底了,賈璉已然是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可林道卻是跟沒事人一樣,面不改色的接著喝。
“林兄弟真是好酒量。”
王熙鳳咂舌“你能喝多少酒啊”
這邊林道豎起了一根手指。
“一斤?”王熙鳳不信“這一壇足有五斤,大半都入了你的口”
“不是一斤。”
林道晃了晃手指。
“是一直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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