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
新233班在荒野里推進。
江禾手拎探照燈，光柱打在草叢和梯田間，無疑暴露了自身的位置。
費舍和鈴同樣如此，前者忍不住抱怨道：“這樣有生還的可能嗎？咱們就像海里燈籠魚的肉燈……”
話音未落。
地面爆裂，暗褐色的土壤濺射。
一頭五米高的異種裂地而出，宛如坦克似的底座，密密麻麻的蜈蚣足節來回顫動，其雙臂酷似舊時代騎士的重騎槍，而且還在高速旋轉，像是超大號的電鉆。
——天啟四騎士，戰爭騎士。
早在戰爭騎士沖出地面之前，江禾就已經借助[生靈基因·蝙蝠]察覺到了對方，當戰爭騎士開始蘇醒，他果斷將費舍和鈴護在身前，向后猛然一躍，爆退五六米臥倒。
“開火！”山貓班長大喊。
砰砰砰！
醫療兵和通訊員同時開槍，兩條火鏈進攻戰爭騎士的雙眼，影響視線的剎那間，山貓班長摘掉了左臂上的一圈黑布，露出黑黝黝的炮口，他是基因改造人。
一顆珍貴的源力炮彈迸射而出，提煉自異種·火藥蟻的超凡燃料，在這一刻劇烈燃燒，動能推著炮彈加速，命中戰爭騎士的胸膛。
爆炸升起時，其龐大的身軀向后傾倒，先鋒副班長突進上前，源力劍流淌出銀色光澤，斬斷了戰爭騎士的頭顱。
戰斗突兀開始，又立即結束。
三名炮灰中，江禾安然無恙，費舍在危機關頭，沖向了戰爭騎士的底座下，若是戰斗無法一回合結束，他幾乎必死無疑。
兩人幸存，只有身為土著的鈴，在戰爭騎士沖出地面的時候，遭遇了電鉆自下而上的絞殺，一分為二，死無全尸。
費舍驚魂未定，看了一眼玩家人數。
終焉沙場：976人。
眾生沙場：982人。
黃昏沙場：932人。
起源沙場：91人。
非常罕見的情況出現，黃昏的傷亡率首次超過了其他三座沙場。
費舍暗罵一聲，“該死！”
這次世界爭奪戰，最大的致命因素不是那位王，而是極端惡劣的環境，英雄生靈一旦高高在上太久，跌落凡塵時，很容易死在昔日不屑一顧的危險里。
咔嚓！
距離兩人最近的先鋒副班長掏出手槍。
江禾的體表出現了四五處輕微刺痛，見神不壞的危機預感升起，他已被復數彈道瞄準。
山貓班長微笑道：“不害怕么。”
江禾平靜道：“先鋒掏槍，只是戒備。”
先鋒副班長咧嘴笑了一下。
山貓收斂笑容，嚴肅道：“你的感知能力不對勁，在戰爭騎士露頭前，你就已經進行了規避。”
不是詢問或者猜測，而是判斷，黑夜特種旅基層戰士的觀察力，與生還率息息相關。
江禾坦言道：“我的本源天賦是回聲定位，有效范圍30米，事先察覺到了目標。”
醫療兵和通訊員目光微凝，這可太重要了，有這個炮灰在，233班可以規避普通天啟騎士的威脅，意義非凡。
聯絡頻道內，指揮官開口道：“特種班需要一位專精感知的源力者。”
山貓班長冷冷道：“為什么之前不跟我說。”
”你未必會信。”
“誰說我不會信？”
江禾不語，這是他的判斷，以出發時的倉促程度，山貓不會相信炮灰為求活命說出的”謊言”，倘若因此惱火，又或者準備借此立威，憑白無故多出一些麻煩。
萬一爆發沖突，他把233班全宰掉，很難繼續留下，圖謀特種作戰排長的位置。
現在這樣就不錯。
區別僅僅是鈴的死亡。
“哼，站到警戒圈里來。”山貓班長招手，“讓那個炮灰頂在前面，你的名字？”
費舍直接呆住了。
憑什么他和這家伙的差距這么大，誰都能看出來，山貓班長準備培養嫡系成員。
“帝江。”江禾說。
帝江一詞在黑夜世界通用語里相對繞口，他原本打算借用“辛”的名字，但之前根本沒人詢問，如果起源玩家心中想到“帝江”，現境的真身可以沿著因果，登門拜訪。
畢竟[帝江]真名就掌握在他手上。
這次，江禾不會再允許起源玩家摸魚了。
“古怪的家伙。”山貓班長嘀咕一聲，又說道：“繼續前進！”
費舍孤零零地拿著探照燈開路，臉色充滿了迷茫。
“前方三十米地下有騎士。”
“聽他的，繞路。”
或許是因為探照燈的存在，黑夜里的幾人反而有著一些安全感，山貓班長笑呵呵地摟住江禾肩膀，認真道：“別坑人，一兩只騎士不至于讓特戰班覆滅，等回去了，我替你寫轉正申請，就說你已經活過三次了。”
理論上，江禾確實有引誘特戰班踩進騎士沉睡地，從而導致重創的可能。
因此，許諾一些利益很有必要。
“多謝。”江禾回答。
夜色深沉似墨。
233特戰班徒步五公里，抵達了關莊鎮外圍，一路上沒再遭遇天啟騎士。
嚴格來說，關莊鎮屬于中小型避難所，生活著數萬人，又因為地理位置，實際上作為灰色區域而存在，鎮內遺留著許多舊時代的建筑，經常有低級血族出沒。
小山坡的密林間。
“炮灰關了探照燈，滾遠點！”醫療兵呵斥。
費舍眼神流露出一絲委屈，卻不得不垂著頭走遠了一些，今日之辱，等他英雄歸來，必然加倍奉還。
山貓班長從戰術服口袋里取出一副地圖，掃視了一圈核心成員，說道：“重復一遍作戰任務，咱們233班需要跟其他兩個班一起，在關莊中學周圍，設計三角阻擊區。”
“為了查清昨天在高架橋下的血族暴動原因，直屬第一營長的獵犬小隊會進攻關莊中學，抓捕黑市商人科倫德，他一直跟血之貴族有交易，或許知道一些情報。”
“我們只需要阻擊武裝民兵團，允許自由開火，抓捕任務由獵犬小隊負責。”
江禾問：“怎么撤離。”
指揮官夜貍在聯絡器里說道：“營部通知，會有阿姑射村駐軍的裝甲車隊接應你們撤離，具體阻擊地點，由山貓班長挑選，我相信專業人士的眼光。”
醫療兵和通訊員對視一眼，這位指揮官算是比較正常且溫和的那類。
“那就中學東南方向的醫院，現在是藥劑加工廠，呵呵，一個中小避難所能生產什么藥劑，或許有機會搜刮一下。”山貓班長說。
江禾眼神微動。
F級階段，他選擇的生靈基因，傾向于生存能力，其中水熊蟲基因就是不錯的選擇，適合在眼下的局面中得手。
水熊蟲，正常自然界中最為頑強的生物之一，具有神話般的生存能力，能承受接近絕對零度的低溫與150℃高溫，以及深海6000大氣壓的巨大壓力，在太空真空環境中也能生存。
對輻射的耐受性為人類數百倍，失水99％的情況下依舊有著復蘇可能，至于毒素基本可以無視，假死狀態下生命活動近乎暫停。
同時，水熊蟲廣泛分布于潮濕環境中，苔蘚、土壤、淡水等都有可能存在，最簡單的尋找方向是自來水。
“問題的唯一是，得先找到顯微鏡，否則我無法鎖定截取基因的目標，既然山貓決定駐扎醫院，那么第二個生靈基因不如就此確定。”
江禾暗忖，選擇其實不少，但趕上了倒也沒有猶豫的必要，他更期待大概率跟空間有關的概念基因，只要集齊四個生命基因就能開啟，屆時機動力將大大增強。
“行動！”山貓班長說。
夜幕下的關莊鎮略顯寂靜。
黑夜來臨時不要出門，已經是本世界土著們的常識，就像突然停電的班級內，學生的情緒會變得躁動，沒有光亮的地方，惡意會瘋狂滋生。
費舍依舊走在最前面。
江禾拿回了黎明狙擊槍，槍匣里靜靜躺著十二顆普通子彈，戰術服腰間掛著三個彈匣，這些彈藥是特種班勻出來的，巷戰更需要感知源力者配合。
一刻鐘過去，七人來到關莊醫院。
這座舊時代的醫院只有四層，玻璃脫落，墻體表面布滿了深綠的爬山虎。
“里面一共十七人，沒有源力者。”
“負一層是生產線，四人持槍看守……”
江禾一一轉述著情報，當蝙蝠基因成為超凡能力，強悍的穿透特性，在一定程度上無視了建筑體的阻礙。
指揮官夜貍評價道：“戰術級能力，重要程度足以排進序列前100，本源天賦基本都能隨著生命等級提升，等到了D級，獵犬那樣的王牌小隊也會來爭奪。”
一個戰場之眼，只是尚且年幼。
戰術領域，情報的價值不言而喻。
山貓笑容微澀，王牌小隊人數精簡，直屬于高級軍官，相當于私人保鏢和斬首死士，衡量“王牌”的標準是全員D級，在門閥和世家內部，都不是可以隨意消耗的精銳力量。
“等到了那一天，我不會耽誤他。”
山貓進行戰術安排，當江禾請求參與行動時，他稍稍遲疑了一下，最終同意。
醫院四層，漆黑的走廊。
江禾行走在斑駁的地板上，無聲無息。
他剛才說謊了。
一條生產線在末土的價值，等同于財富，這里的駐守者中有兩名F級源力者，全待在四層的財務室，山貓班長應該有所懷疑，但在他也申請行動后，選擇保持觀望。
“無需回應，免得暴露你的行動。”
指揮官夜貍說道：“建筑內部不在衛星監控區域，我剛才說謊了，上級命令三個特種班掩護，沒有派出裝甲車隊，距離醫院東南方向700米處的店鋪后院有一輛摩托車，你可以嘗試著借此逃離。”
“言盡于此，別人問起來我也不會承認，因為涉及保密條例，你事后估計要被調查，不過總好過丟掉性命。”
“倘若能活下來，記得還我人情。”
江禾瞇起眼睛。
在指揮團的判斷中，戰況可能慘烈到無需安排撤退的程度，同時他的價值得到了認可，摩托車的搭載人數，殺死了他向山貓班長告密，從而影響行動的可能性。
財務室門口。
江禾單手抵住門中央，伴隨著右腳踏出，力量從足底攀升至腰間，擰腰送胯的那一刻，他全身的力量集中起來，自肩胸周轉，于右臂流淌，最終在手腕間宣泄而出。
門框處一片碎裂，整張鐵門橫飛而出，巨響在走廊間不斷回蕩與交迭，震耳欲聾。
財務室內，一男一女心中驚駭。
沉重鐵門將女子轟在墻壁上，她痛嚎一聲，口吐鮮血，胸膛骨骼一陣脆響。
“找死！”
男子約莫三十歲數，從面前滿是監控屏幕的座位上起身，掛在椅子背處的長刀順勢抽出，暗黃色的源力在鋒刃間流淌。
黑影已然從門口突進上前，勢若催山。
刀鋒迎面襲來，江禾的目光猶如鷹隼，他并未在意充滿凌厲的刀光，而是緊盯著敵人的關節、膝腕，以及全身重心的細微參差。
刀鋒在毫厘之間錯過。
江禾黑夜戰術服的肩頭衣料，斬下碎片。
男子瞳孔地震，不禁流露出震驚，他急忙變招，手腕強行牽動長刀，想要斬向敵人的頸部，但此時的江禾已經近在咫尺，右手屈回四指，仿佛一柄重斧轟出。
勁風割面，男子后頸陡然凸出一塊，這是頸骨粉碎，幾近沖出血肉的致命重傷。
所有哀嚎壓抑于毀壞的喉嚨。
男子眼中光彩黯淡，江禾面無表情，順手下按敵人的頭顱，緊跟一記雀起的膝頂。
西瓜爆碎似的烈音響起。
男子的下顎猛然扎進鼻腔，眼球爆出，七竅流血，他的臉龐至此完全看不出人形，見神不壞的絕對技藝，甚至將大腦毀滅徹底。
尸體和鐵門同時倒地。
女子掙脫鎮壓，不過一次呼吸的功夫，這間財務室就變得僅剩她自己。
溫度在升高，女子眼眸怒若噴火。
一顆幽藍色的火球在她身前匯聚，火屬性的本源天賦得到源力灌注，燃燒起熊熊烈焰。
火球噴薄。
江禾眼神平靜。
下一刻，他周身縈繞起罡風，僅有的源力釋放出來，仿佛絲絲縷縷的鋼線籠罩四周。
如果說擊殺男子源力者的超俗力量，來自明勁，那么自刻構成防御的，無疑就是罡勁。
像是有幾顆手雷在室內引爆。
滾滾狂風裹挾著烈焰到處席卷，盡管只是由當下的身體催生，但罡絲僅僅毀去小半，江禾沖出火光，虎躍向前，雙手合十化拳錘下，敵人的位置始終在他的感知內，確鑿無誤。
重拳錘中了女子頭頂。
根本來不及錯愕與驚恐，闖入者的戰斗節奏勢若浪潮，兇猛磅礴。
一顆頭顱就此墜進胸腔，依稀能聽見頸骨斷裂之后，與脊柱的摩擦脆響，凹陷大半的頭顱卡在盆骨上，讓女子的死狀酷似無頭怪物。
江禾解下小臂處的戰術短刀，這東西估計是應付局面的產物，只有堅固和鋒利，屬于丟失了也不太心疼的那種。
戰術短刀依次刺進兩人心口。
隨著鮮血精粹流淌進體內，江禾駕馭見神不壞，分配這股營養。
正常來說，沒有暴食大罪的完美利用率，鮮血精粹強化自身，現在應該需要三四名E級，才能讓體質晉升等級。
但在高架橋的戰場遺址，江禾汲取殘余養料已經將自身強化到了F級的極限，具體只差分毫，當然綜合水準依舊只是F級源力者。
骨骼咔嚓作響，血液肆意奔流，江禾活動了一下筋骨，比較滿意這次提升，不枉他剛才說謊吃獨食，與此同時體內的能量也出現了變化，氣態向著液態轉化，只是不完全。
“帝江，你那邊什么情況！”
“這里是山貓，請立即回復！”
江禾撿起一些文件，走出財務室，隨口回答道：“目標解決。”
文件上是工廠的生產匯報，江禾看著“營養膏”的材料組成，輕輕皺了皺眉頭，立刻轉身回去找出兩件抽檢樣品。
“這是……血的味道，同等級品質不如以前遇見的血族，稀釋版本。”
江禾沉吟，血族能制造血仆，屬于最根本的能力之一，倘若日常食用的營養膏里有血族鮮血，關莊鎮的危險程度或許還要超出預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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