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本只是起點,真正偉大的表演永遠誕生在演員與演員之間——我喜歡那種未經設計、卻能點燃整個鏡頭的火花,它會讓你在看完電影之后回味無窮,情愿多走一站路。”
——昆汀·塔倫蒂諾,2004年3月10日,《滾石:中的表演哲學》
陳諾一到片場,就聽到昆汀興高采烈地宣布電影名字定下來了。
然后聽到昆汀口里的名字,他就愣了一下。
“你確定?”
“Yes!”昆汀笑得興奮極了,“你覺得怎么樣?我準備把它加入劇本里面,作為肖恩的外號。這真的太棒了!”
陳諾心里又默念了一遍這個讓昆汀興奮的片名。
第一感覺是有點被冒犯到。
因為在西方,“Bloody”,可不是什么好詞,而“YellowDragon”也一樣。
bloody既可以是“血腥的”,也可以是“該死的”。
yellowdragon黃龍,雖然在東方人的語境里感覺是在褒揚,但在西方語境中,用黃色來指代亞洲人,本身就是一種帶有貶義的用法。比如黃禍,正是被用來妖魔化東亞人的隱喻。
至于“龍”,在西方的傳說里并非象征權力與榮耀的神獸,而是焚燒村莊、囤積黃金、劫掠公主的“異域怪物”。
于是,“黃龍”這個詞,幾乎成了種族刻板印象的集合體。
再加上前面的“Bloody”——
整句話聽起來,就像是在罵人:“該死的黃種人”,或者“該死的東方怪物”。
說真的,要是換個場合聽到這種名字,陳諾覺得自己多半已經動手了。
——但是。
萬事都有個“但是”。
他壓下心頭那一點火氣,仔細一想,卻越想越覺得妙。
放在其他語境下,這當然刺耳、冒犯。
可若把它當成這部電影的名字——那就完全不一樣了。
這部電影講的是什么,陳諾當然再清楚不過。在劇本中,肖恩雖然外表冷漠、言語寡淡,但實際上是一個極具原則、正義感與激情的人。
故事的背景,是天京陷落的最后時刻。
肖恩從尸山血海中殺出一條血路,帶走了洪秀全的大女兒——洪天姣,并登上了駛往美國的船。
幾個月的漂泊相伴,兩人朝夕相處,定下終生。抵達美國后,肖恩只想安穩謀生,于是在北方鐵路公司當上一名華工。
但從一次書信里,他得知妻子被一伙不明身份的匪徒擄走。于是他毅然踏上南行之路,從加利福利亞到了路易斯安娜,跨越半個大陸,只為尋回心愛之人。
毫無疑問,這種人物設定,就是標準的正面英雄的設計,
那么,如果這樣一個角色,被冠以該死的黃龍這種粗鄙、帶有種族歧視意味的外號,卻在電影中以勇氣、善良與犧牲去征服所有觀眾,那會產生怎樣的沖擊呢?
想一想,都讓人覺得特別有意思。
這已經足夠巧妙了。
而再深想一層——
拋開西方語境的隱喻與諷刺,僅從東方觀眾的角度去看,“BloodyYellowDragon”不管是被譯作《浴血黃龍》還是《血色黃龍》,無論放在中國、日本,還是韓國,他覺得那都是不錯的名字。
如此說來,這名字既能挑動西方觀眾的神經,又能激起東方觀眾的情感共鳴,簡直特么是完美。
昆汀·塔倫蒂諾,果然是取名天才啊。
陳諾也不吝嗇夸獎,直接比了個大拇指,夸贊道:“牛逼。”
昆汀一聽,頓時哈哈大笑,用一嘴蹩腳的中文說道:“niubi,但不是我niubi,是綾瀨小姐牛逼。”
“綾瀨?”
“是的。”
陳諾多少有些意外——他沒想到,這個看起來文靜靦腆的日本女人,居然有這樣的創意。
但更讓他意外的,是昆汀接下來的那番話。
“接下來我想和你談點關于她的事。”昆汀的神情忽然認真了起來,語氣也不再輕佻,“你能不能從今天開始,在工作時間之外,多和她接觸一下.”
“為什么?”陳諾有些不明所以。
昆汀道:“因為我想讓你和她之間產生一些反應。”
陳諾皺起眉頭,但還沒有來得及說話,昆汀又接著道:“我知道,這其中肯定有很多不便,但是我如果告訴你,我要你這么做,是因為我想要讓這部電影在今年之內上映呢?”
陳諾頓時大吃一驚,問道:“你覺得可能嗎?”
“原本我也覺得不可能。”昆汀笑了笑,“我的原定計劃是8到10個月的拍攝與制作周期,也就是說,我們的電影會在明年三、四月上映。”
“但是——”他聳聳肩,“那樣一來,就會有個問題——頒獎季。”
“這樣一來,上映時間就離頒獎季太遠了。大半年的時間過去,等到年底,誰還記得我們?”
“可是,如果我們等到明年底再上映,整個發行周期就會被拉得太長,而索尼,根本無法接受這么長的回款周期。”
“片岡哲郎和艾米·帕絲麗爾因為這個問題,和我爭論了很久,最后我沒有辦法,只能保證最遲上映時間不會超過明年5月。”
昆汀認真的看著他,說道:“但這對你和里昂來說,都不是什么好事……”
陳諾說實話,之前還真的沒有想到過這個。
但是昆汀一說,他就立刻明白過來了。
為什么每年的上半年,都是《變形金剛》、《哈利·波特》、《加勒比海盜》這種電影上映?而那些奔著奧斯卡、金球獎去的電影,一般都集中在10月至12月之間上映呢?
原因就是昆汀講的這個。
這一次《暮光之城:破曉下》能夠順利入圍金球,除了菲利普應該給了他一點面子之外,其實很大程度上,暮光的上映時間占了很多的便宜。
《水滴》也是一樣,9月底10月初上映,雖然比不上暮光的12月,不算特別好,但也勉強能在頒獎季的時候,在網絡上維持著一定的討論熱度。
也正是因為這樣,沒有去燒冷鍋冷灶,這才讓兩部電影的FYC廣告有了效果。
否則……頒獎季上映的電影那么多,誰特么還記得你是誰啊?
等他思考了一會兒,昆汀這才又繼續說道:“……這實在是一個困局。直到昨天。你昨天的表現,讓我看到了希望。
我必須承認,我低估了過去那幾個月的徒步旅程對你的影響,我雖然知道這對你入戲應該非常有幫助,但我發誓,它完全沒有想過,你居然真的可以在第一時間,就進入到了角色之中。
那場戲,我原本預估要拍三到五天,但沒想到,一天就完成了。你的領悟力和入戲速度,絕對是他媽的該死的天才級別。在此之前,我還以為有些關于你的傳言是有所夸張,現在我才知道,那他媽的是客觀描述……
好了,說真的,陳,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
這意味著,只要我們能保持這樣的效率,就能把整個拍攝周期壓縮到四個月以內。這樣一來,我就能留出三個月的后期制作時間,很大可能可以趕在今年圣誕節前后,也就是頒獎季的黃金檔期上映。
如果能做到這一點,一切都將改變。影片的發行、宣傳、沖獎,全都能有一個完美的錨點。你懂我的意思嗎?”
話都說到這了,陳諾這還能不懂嗎?
他只是有點不懂:“這跟你讓我和綾瀨親近有什么關系?”
昆汀看著他,語氣認真地說道:“因為她是整部電影中,肖恩的情感核心。她對肖恩的感覺,在影片里至關重要。陳,我不要她在試戲時那種對你的粉絲心態。我要你們之間有一種夫妻間的平等情感連接。不需要旁白,觀眾也能從你們的眼神和呼吸中,感受到那股情感的流動。”
陳諾看著他,一時間說不出話。
昆汀最后說道:“你做得到,陳,我見過你做到過。”
奎文贊妮把臉蛋深深埋在男人的懷抱中,無需言語,僅從她緊緊抓著他衣襟的手、微微顫抖的肩膀和急促的呼吸中,便能感受到她對眼前這個人的深深依戀與信任。
馬兒在夜色中疾馳,蹄聲掠過荒原。
最終,在一處林間空地,男人輕輕一提韁繩,馬兒便乖順地停了下來。
隨后,他下馬,去林邊拾來幾根枯枝,動作非常熟練的壘成一堆,再用打火石在干草上輕輕一劃,火星迸出,很快,一堆篝火就在夜色里燃了起來。
“說吧,你在什么時候見過她?”陳諾依舊操著一口生疏的英語,語氣還算平靜,但起伏的胸膛卻表示著他心中澎湃的情緒。
“六個月……不,五個月前,”奎文贊妮低聲說道,“她經過我們的村莊,跟一伙白人一起。我爸說,他們是‘斯派克兄弟’的人。”
陳諾的臉色在火光中微微變幻,“斯派克兄弟?他們是什么人?”
奎文贊妮搖了搖頭,回答:“我也不知道,我爸沒說。但我看到他們順著那條路往南走,那是通往巴吞魯日的方向。我可以帶你去找他們。”
陳諾注視著她,神情稍稍柔和了些。
片刻后,他閉上眼,眉頭微皺,似乎在壓抑著什么情緒。沉默良久,他才低聲問道:“你看到她的時候……她,看上去怎么樣?”
“她不是一個人,其他還有一些黑鬼,他們都被綁著手。很像……”
“很像什么?”
“很像是剛被買來的奴隸。”
咔嚓一聲。
陳諾手中的樹枝被生生折斷,他沒有抬頭,只是把碎枝扔進火堆,又問道:“她受傷了嗎?”
“她的腳好像是瘸的。她之前是那樣嗎?”
“……不是。”
“哦,那可能是那些白人干的。我爸說,那些奴隸販子經常這么對付不聽話的奴隸,就是會挑斷他們一只腳的腳筋,這樣他們就不能逃跑了。雖然這樣的奴隸也沒有辦法賣個好價錢,但是,總比死的要好。”
火堆邊的對話到這里停了下來。
陳諾的臉色一半隱藏在黑暗里,一半在火光的明亮處。
他的腮幫子咬得緊緊的,鼓了起來。
他的眼睛看著火堆,里面那兩點赤紅的火光,仿佛想要讓世界跟著它一起燃燒起來。
“卡!GOOD羅伯特,給到特寫了嗎?”
“給到了。”
“很棒,過了。”
昆汀拍了兩下手,然后道:“十分鐘之后,開始下一個鏡頭。米歇爾,去跟陳補補妝。道具,別讓火滅了。羅伯特,去下一個機位。”
道具組、化妝師立刻一擁而上,開始為火堆邊一大一小兩個演員整理造型和服裝。
陳諾的助理娜扎也第一時間走上前,遞給他一瓶水。
他喝了一小口,漱了漱口,隨即吐在地上。
娜扎低聲說了幾句什么,他搖了搖頭,把水遞了回去。
綾瀨遙站在一旁,吹著六月路易斯安那濕熱的夜風,額前的碎發被微微拂起。
她移開視線,看向遠處。
那邊,工作人員正挪動著攝像機,把它換到新的角度。最開始覺得很嚇人,現在又覺得很和善專業的導演親自趴在取景器前,微微彎腰,調整構圖。
雖然視線移開了,但綾瀨遙的心里,仍在回味著剛才那一幕。
男人拾柴、點火的動作,干凈、流暢,甚至帶著一種節奏感。很顯然,那不是臨時學出來的,而是一次又一次形成的身體記憶。
她忽然想起這兩天在劇組里聽說的傳聞——
他為了這個角色,真的徒步旅行了整整四個月,重走了一遍北太平洋鐵路。
太瘋狂了。
她幾乎無法想象,為了一部電影,一個人能做到這種程度。
但也正因為這種瘋狂,他才能在鏡頭前那樣自然、那樣真實吧?
一遍就過。連挑剔的導演也都沒有挑出半點瑕疵。
綾瀨遙默默地想:
這才是真正為了電影,甘愿付出一切的人。
也只有這樣的人,才能獲得如此大的成就。
而她呢?
一向以“好演員”為目標的她,真的有那樣的覺悟嗎?
就在這時,她的經紀人田島惠子突然從側面走了過來,朝她招了招手。
綾瀨遙有些訝異,走過去,小聲的用日語問道:“怎么了?惠子,你怎么來了?”
田島惠子沒有回答,而是笑瞇瞇的說道:“辛苦了,遙醬。你怎么樣?有找到角色的感覺嗎?”
綾瀨遙撇了一下嘴,微微嘆了口氣,說道:“我正在努力。”
田島惠子道:“你知道嗎?導演他們準備提速了。”
“什么意思?”
“剛才索尼的片岡先生把我叫過去,告訴我們,原本定在6個月左右的拍攝,他們已經決定盡量在4個月之內完成。這也意味著,沒有那么多的時間給你準備,大概3個星期之后,就會拍攝你的戲份。”
“啊?”綾瀨遙先是一驚,隨后慌亂無比道:“真的嗎?”
田島惠子認真地點點頭:“是真的。所以,你得加油了,遙醬。三個星期之后,你就要和陳君對戲。”
綾瀨遙下意識地回頭望去。
火堆邊,陳諾仍坐在那里,神情嚴肅,注視著火光。那道從顴骨劃下的槍傷在陰影與火焰的交錯中顯得分外冷峻。
她的心不知為何微微一緊,臉上突然有些發燙,連忙轉過頭,小聲道:“嗨,我會的。”
田島惠子看著她,說道:“你有信心嗎?”
綾瀨遙沉默了一下:“我會盡力的。”
田島惠子微笑了一下,說道:“遙醬,其實有一個辦法,可以讓你迅速找到狀態,你看到那個黑人小女孩?她為什么大家都夸贊他?還不是因為……而剛才片岡先生跟我說,導演和他們也希望你跟她一樣……”
隨后惠子俯身在綾瀨遙耳邊低語了幾句。
綾瀨遙聽完,整個人怔住了。臉上的紅暈一瞬間擴散開來,甚至蔓延到了耳根,幸好這是在夜里,沒人能看清她此刻的表情。
田島惠子輕輕拍了拍她的手,“他們已經跟陳君說過了,陳君也同意了。遙醬,現在我想知道你的意思。”
當陳諾從昆汀那里聽說,那位日本女演員拒絕了導演組的要求,堅持要自己找感覺的時候,他其實暗暗松了一口氣。
能夠自己搞定?
那就真的是謝天謝地最好了。
雖說他也不是沒有過在片場與女演員交流感情、探討表演的經歷——比如《藍莓之夜》時的艾瑪·斯通,《瞎子的春天》里的高媛媛——但《黃龍》這部電影的拍攝強度,實在遠超以往。
每天八小時的拍攝中,可以說他有六個半小時都在馬背上。他坐的那匹名叫達科塔的黑馬,雖然看上去的確威武霸氣,又高又大,但是性子實在太倔,哪怕用他算得上是精通級馬術,但有時候僅僅是一個上馬的鏡頭,都得反復拍上五六遍。
每當昆汀喊“收工”時,他幾乎都是拖著一身汗和塵土回到營地,連洗澡都顧不上,倒頭就睡。
——還哪有精力去調教誰?
更何況,昆汀的片場有嚴格規定,演員不準攜帶手機。
這種封閉狀態讓人與外界隔絕,卻也讓他更容易徹底沉入角色之中。
在這樣的強度下,他根本沒有閑心再教別人演戲。
陳諾在新奧爾良這里的最后一場戲,其實是劇本里的第一幕。
也就是奎文贊妮飾演的小女孩櫻,第一次和肖恩見面,在樹林里被肖恩從3k黨的手里救下來的這一場戲。
說起來,這是一幕動作很多,表演情緒需要的爆發力也很高的一出戲,但最后陳諾完成起來,倒是沒有想象中的那么艱難,僅僅兩天時間也就拍完了。
這個時候陳諾也就不得不說,昆汀的導演風格實在太對他胃口了。
這人遇事是真演啊!演得還真不錯。
遇到他拍了兩三次都找不到感覺的戲,這位就直接親身上陣,示范他想要的臺詞或者動作大概是什么樣。
如此一來,對于模仿能力一向不錯的他來說,簡直是好像開了作弊器一樣。
每天的工作除了對體力是個考驗之外,其他還真是可以說水到渠成。
就這樣,開機第十天,“櫻被肖恩從3K黨手里救下”的戲被拍完之后,劇組便正式進入第二階段拍攝,肖恩與櫻的旅程篇。
接下來,劇組要轉場到納奇茲。
那是一片靠近密西西比河的濕地平原,位于密西西比州與路易斯安那州的交界處,那里既有蒼茫的沼澤、平原,又有密林、河道、破敗的農場與木橋,是一個理想的外景地。
肖恩與櫻一邊找人,一邊見到不爽的人就爆頭的昆汀式旅程也在那正式展開。
他們在路上救下了一群黑奴,其中有人認得“斯派克兄弟”,從而給他們說了一個地址。
而后,兩個人又在一個河邊的吊橋邊,替一個被白人惡棍欺凌的黑人婦女出頭,猛揍了一幫白人。還順手去宰了兩個有賞金的白人通緝犯,去小鎮治安官那里賺了一些路費。
從那以后,一個關于“黃龍”的傳說開始在南方流傳開來。
在白人嘴里,“黃龍”這個名字帶著明顯的歧視意味,是一個邪惡稱號。
但在黑人和被壓迫者的心中,卻是完全不同的意義。他們把他看作來自東方的圣徒,一個為自由與平等而來的救星。
最終,肖恩和櫻順著線索,追蹤到一個由斯派克兄弟掌控的奴隸貿易集市,而洪天姣的消息,就隱藏在那里。
這段與斯派克兄弟的廝殺,將成為整部旅程的收尾,也是整部電影中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情緒高潮。
按照劇本安排,這一整段情節構成了電影的前三分之一。若按計劃全部拍完,至少需要二十多天。
也正因為如此,為了讓他有時間調整狀態、積蓄體力,到時候一氣呵成的拍完,來到納奇茲的第一天,昆汀特意給他放了一天假。
劇組那天的拍攝,則轉到另一條支線,拍攝洪天姣在被押送的路途中,被斯派克兄弟虐待的戲份。
這一天,陳諾也哪里都沒去,就在劇組租的酒店里睡大覺。
這地方緊挨著一條老公路,是個汽車旅館,每個房間都很簡陋,雙人床很舊,燈光也不好,每個房間還沒有空調,只有一臺吊扇,一點都不像美國,反而有點像墨西哥。
但是對于已經連續拍了十天戲的陳諾來說,這樣的地方卻有種奇異的安心感。
一覺睡到了中午,起來之后,古麗娜扎過來給他送上了披薩,吃完他看了看手機,回了一些信息,又把自己丟進了大床之中,繼續呼呼大睡。
睡到天昏地暗,直到一陣敲門聲把他吵醒。
他揉著眼睛,迷迷糊糊地走到門口,門一開,外面已是夜色沉沉。
走廊上的黃色廊燈下有著一些蚊蠅正在亂飛。
一個身影在他開門的一瞬間,就深深的彎下了腰去,在燈光下拖出一條長長的影子。
從他的角度看去,只見一頭漆黑的長發披散在背后,輕薄的裙擺隨夜風起伏,身上的布料則緊貼著窈窕有致的身軀,看得出來,這個女人的身材很好,腰很細,但腰的下方則有兩道略微夸張的渾圓弧度往外擴張,又很快收攏,從上往下看過去,仿佛像是一個飽滿多汁的桃子。
隨后一個顫抖著的女聲用日語說道:“陳君,很抱歉打擾你,我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辦了……拜托您,請教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