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顯然讓衛東這時候還是沾染了暴發戶的必然癥狀。
一帆風順之后覺得很多事情都可以搞定。
譬如尤啟立在換飛機成功之后，就萌生了可以腰斬喜馬拉雅山給塔卡拉瑪干沙漠帶來雨水的狂妄思路。
就差下一步給月球拋光工程都敢接了。
不過讓衛東沒繼承尤派喜歡瞎幾把吹牛逼的壞毛病。
他還是很務實：“我說朝著郊區建，是不想在市區里跟各路神仙搶生意，我只是過路幫著做個示范，又不想做房地產，人家是靠這個發財出成績，但也不能找個鳥不拉屎的偏遠地區吧，在機場路邊就行，挺好！”
是挺好，北方土地不像江州那丘陵地帶到處起伏那么大，這機場邊劃出來的地塊樹木雜草叢生，但平平整整，拉了設備來就能施工。
重點是旁邊就目前的首都機場路，現在只是條兩邊綠樹成蔭的鄉村雙車道。
就八十年代電影里常見的那種筆直斑駁林蔭公路的鏡頭，讓衛東覺得可能都是在這取景。
也就這年頭車不多，所以還挺暢通，稍微發展估計就要堵得趕不上飛機。
讓衛東都有點反過來調侃：“別說滬海現在沿著機場路正在大干快上，光國際社區就是兩百萬方的高檔樓盤建筑，江州修了新機場都想發展機場路，這平京首都還搞得土里土氣說不過去啊，國際友人下了飛機就看這個？”
伍曦有氣無力：“外事訪問肯定不走這個機場，地方看了吧，你打算怎么做，我好回話，雖然是經委、汽車工業公司跟你張羅的事兒，這邊好歹要支吾一聲。”
讓衛東很熟練了：“市區那衛生巾廠就是個胡同街道廠規模，就算接待領導視察都有點局促了，更別提那點生產量，保證平京地區都難，只是個臨時調劑補充，所以先把衛生巾廠挪到這里來，正好江州在轉移老產線，搞個兩千人規模在這吧。”
伍曦去看過江州、商州的衛生巾廠，終于揭了底兒：“你開什么玩笑，把落后產線放到平京，這個地方既然在機場路邊，就是要作為改革示范區經常接受領導視察。”
讓衛東哦哦哦的不為難：“那就進口產線和我們自研發的先進產線擺一起吧，但規模必須搞大點，只有人多了才有在旁邊建設住宅樓盤的需求，兩三年建設期把生活配套完善起來，才開始把汽車配套廠、車間朝著這邊挪，最終五到十年把整個汽車制造產區都移到這里來。”
他倆下車站在樹蔭下對著荒野比劃，后面吉普隔點距離停上，秦羽燁先好奇的順著路邊稀疏的草木去探頭，也不怕有什么蛇蟲危險，董雪晴馬上也抱著兒子跟過去，
反倒是小蝶被卓瑪牽著下車，巡航導彈似的找到父親就歪歪扭扭跑過來。
讓衛東連忙彎腰抱上。
伍曦也把表情慈祥點：“然后呢，整個汽車制造廠區域就變成住宅高樓和汽車大廈商業區？一萬來人的生活工作呢？”
讓衛東掰手指：“這么長的轉移期，就是汽車零部件國產化的過程，聰明有能力的會支持著到這邊來建零件廠、配套作坊，混吃等死的就拿著基本工資慢慢退休唄，不愿離開城里，十幾棟高層建筑完成后是沿街一大片商業門面，那都是全國各地汽車品牌來開銷售門店的黃金位置，能在里面謀個工作也算是本事，重點是整個汽車產業的商業化氛圍就在那一帶形成了，有的是新工作機會。”
伍曦竭盡所能的想象，還是很費解：“你說得好像很輕松，
讓衛東呵呵：“我們走南闖北的到處開拓業務，當然見得多，所以我為什么煩臺巴子，港臺商人投資之余最喜歡找這些樂子，你我能接觸到的已經是大老板，實際上基層還有大量的小老板、直接辦事人，我很認同商州那位老領導教導我的思路，政策路線上一點點調整，對普通老百姓就是巨大的人生變化，所以盡量輕柔點，謹慎點，我們這種做民營企業的則配合緩沖，不然你以為我為什么要做大，在商州當個土老板就已經夠滋潤了。”
伍曦慢慢點頭：“嗯，這也是我敢擔保信任你的原因，你其實已經非常謹慎了，但又拼命的在盡可能擴大規模能改變更多人命運，這點很值得我佩服，還有嗎？”
讓衛東的確有思路：“衛生巾廠騰出來以后怎么辦呢，修個幾層的辦公樓，我想搞個大學生就業創業中心，時代不同了，以前大學生包分配，甚至考大學都不知道自己學什么專業，是按照國家調配安排學什么做什么，這是出不了尖端人才的，我對醫學感興趣，學了鋼鐵，你愛好無線電，學了橋梁，這沒有讓個人天賦、聰明才華充分發揮，起碼在這個自謀生路的調整階段，我想做這個盡量協助大學生人才找到適合自己發揮價值的崗位，才對得起他們十多年的寒窗苦讀。”
伍曦毫不猶豫：“好，我去幫你申請手續。”
讓衛東滿意：“那就這么說定了，這里會立刻動起來，半年內就會把衛生巾廠改頭換面，但整個這片用衛生巾廠，甚至還要用服裝廠來鋪墊的工業區，要三五年見效，十年以上完成汽車制造廠轉移，因為這是個從單一生產到配套產業鏈的改變，我也要一點點摸索，甚至包括我的玉米生物工程廠沒準兒都要先到這里來。”
伍曦閉目回想了下：“眼前、中期、遠期，從這邊的發展步驟到市區那邊拆遷改變后的用途，你都有很清晰的步驟，我明白了，也會看著這些步驟變化是不是如你所說。”
本來睜開眼想凝聚點嚴肅，畢竟這背后涉及到的擔保其實很大。
讓衛東要是為非作歹，損失可能還在其次，影響就太惡劣了。
可看見小蝶靠在父親肩頭，黑漆漆的綠豆眼靜靜對視，就禁不住柔和些有笑意。
正好這時秦羽燁和董雪晴相互攙扶著，從雜草叢抱著娃鉆出來，頭上還頂了些草屑，做個很奇怪失望的鬼臉。
伍曦更是笑開來，遞上那份涉及到1.5公里見方的地塊審批報告：“走吧，順便把我送到機場見個發小。”
其實以地圖上能看見的這條河為界，過去就是平京下轄的縣，這邊還屬于市內區。
但機場哪怕就在幾公里外的縣轄區域，包括機場路跟配套的生活區卻是市內區的飛地。
所以名義上讓衛東那塊地受機場這邊代管，只要這邊開了口子，就不受市里面七大姑八大姨的掣肘。
去人單位吃了頓午飯，伍曦說自個兒敘敘舊再走。
讓衛東一家出來，才若有所思。
原來剛才吃飯時董雪晴就把她們到草叢后看見的拿來問了，那條所謂唯一一條發源于平京的水系已經完全干涸了。
就跟小區水槽一樣，完全干得露出石灘。
這邊伍曦的發小還介紹這就是京杭大運河的北邊端頭。
讓衛東才有種慘了的撓頭。
忘記七八十年代前大煉鋼鐵時，砍了不少樹，學大慶學大寨那會兒更是各種搞小水利，搞禿了很多山頭，也枯竭了不少小河流。
這會兒就沒有環保概念。
還說只要有河在邊上，老子幾十噸的小駁船運輸也比汽運來得舒坦。
沒水搞個錘子。
而且沒水，后面搞建設的難度都要上升好多。
伍曦看他這樣兒才樂得哈哈大笑，還說他軍令狀已經簽了就自己想辦法！
那個發小也樂，告訴讓衛東這是上游有個水庫給截了，豐水期會放點。
不過那是另一個縣的轄區，這邊誰去了也沒轍，都這片兒的，誰還沒點發小長輩呢。
讓衛東這里生活生產用水可以從機場生活區鋪幾公里過去，或者開井挖地下水，但想走船就比較妄想。
出來秦羽燁還以為他是為這個船的事發愁：“多買點貨車嘛，船能到哪就從哪接上。”
董雪晴也贊同這個思路：“剛才他們說了，為什么京杭大運河北方段慢慢沒了，除去改道、水源枯竭的原因，還有海運，我們把貨發到滬海，直接走海運到津門，再運來平京，成本都低得多。”
讓衛東徐徐嘆口氣，把那份地塊審批報告遞過去：“這實際上就是個工業開發區，只是在平京茲事體大就沒有用這個名稱，但一百五十萬方的土地使用，就是希望把整個平京汽車制造廠和相關產業都搬過來，明擺著給各方做示范區，要怎么才能做得體面點呢？”
秦羽燁反而眼睛一亮：“酒店啊，萬馬德酒店集團不是要合作投資嗎，這里靠近機場，發達地區在機場附近都要建酒店，這可是首都機場附近，有的是人愿意住在這里方便登機。”
上輩子就沒坐過飛機的讓衛東恍然大悟。
不過他沒說的是，這特么二指寬的省道級別機場路，肯定在幾年內會改建成高速路，別到時候規劃徹底改道遠離，這地塊的未來就天差地別了。
剛想到這里，又有個新念頭產生，不都說了是各方關注的示范區，領導也會視察參觀，那抓緊時間把這里經營成機場高速路都要靠著展現氣派的地方。
甚至還能順勢要求山清水秀恢復自然生態。
不就徹底給這地塊逆天改命了么。
這建設游戲也太逼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