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賊曹尹奉假傳命令送抵軍營后,當即引發營中中高級軍吏的警惕。
軍營中只有三位營督,其中一人兼任別部司馬,這人名叫衡方。
出身河東最南,中條山以南。
虎賁應募集結于絳邑時,他們因道路最遠所以沒能參加最初的一系列戰爭。
雖然當時趙基為了拉攏這些南部各縣的虎賁,給了衡方七屯、五曹中第五屯將的安排。
可后續戰爭中,衡方表現平平,但也積功為營督,配屬于王琦麾下。
王琦分兵兩處,分別防守冀城與上邽,在冀城放了三營吏士,以資歷最深的衡方為別部司馬,臨時節制這三營吏士。
衡方有些不確定,反復詢問傳令的州部兵曹佐史:“這真是張公手令?”
“豈能有假?”
這位年輕的兵曹佐史語氣平靜回答:“衡司馬有所不知,張公召集諸位,是為商議如何迎奉太師。”
“太師?”
輪到衡方詫異:“太師要來涼州?”
兵曹佐史放低聲音:“金城失利,各軍退避隴西,韓遂叛軍日益壯大。太師已傳密令,要親至天水,匯合各軍一齊迎敵。”
“太師竟要親征韓遂?”
衡方更是疑惑,他的疑惑,讓兵曹佐史以及隨員俱是鎮定起來,如果連衡方都不知情,那說明張昶死前是在嚇唬他們。
這位兵曹佐史點著頭,神情向往:“衡司馬與太師有舊,故張公邀請。為免觸犯太師忌諱,故邀請軍中虎賁舊人一同前往。”
“好,我明白了,這是大事,容我傳人。”
衡方應下,轉身走向自己的親信百人督,拉到一側附耳低語,先是聲音略大,逐漸放低:“不想太師會親征韓遂,我……城中生變,持我令符封閉轅門,扣押隨行人馬。若是持械反抗,以強弩射之。若是誤會,我向張公請罪。”
“喏!”
這百人督聞言神情亢奮起來,雖然他已經通過戰爭建立功勛,有了穩定收益與妻子、妾室各一,可他又怎么會嫌棄建立更多的功勞,以及獲取更多的妾室與奴仆?
此刻神情表現略顯浮夸,握著衡方遞來的令符,當即快步而去,臉上洋溢的笑容情真意切,絕非虛假。
叛變的兵曹佐史站在一側等候,目送對方離去,就靠近衡方:“司馬乃趙太師舊人,不知趙太師有何喜好?近來張公搜集趙元叔公遺作,若是書法能入趙太師眼界……仆家中亦有一些,想勞煩司馬鑒賞一番。”
“此事不難,待我見過張公之后,今日夜禁前拜訪先生。”
“好,一言為定。”
兩人交談之際,軍營門口當值吏士在指揮下突然發難,也只是想著試探一下。
不曾想隨行的幾名護衛反應激烈,拔劍就要廝殺。
于是一場臨時起意的試探,就變成了營門處當值甲兵的殺戮秀。
持矛戟的站崗甲兵還沒得手,看護車駕與馬匹的七個隨員就被營門兩側的哨塔上的弓弩手射殺。
甚至這場殺戮沒有制造出太大的聲響,這位兵曹佐史還在大帳中與衡方侃侃而談。
就在這談笑風生之際,去而復返的百人督引著十幾名甲兵闊步而來。
軍吏與重裝甲兵的裝束有時候并沒有本質區別,這些甲兵佩劍而行,步伐沉健且輕快,入帳之際就一分為二將其他隨員撲倒、擒拿。
趙基根據自己的見解,改良過軍中修習的拳術,徒手搏擊以關節技、摔跤技、擒拿技為主。
幾乎沒給對方反抗的機會,或眨眼間盡數擒拿。
衡方也不緊不慢拔出劍,指著愕然的兵曹佐史:“假傳張公手令,意欲何為?”
“司馬欲反乎?”
兵曹佐史瞪眼怒聲喝問,衡方不由遲疑,去看他的心腹百人督。
這時候營門口的戰斗勾動其他豪強部曲,這些穿戴傳統漢軍鎧甲的豪強部曲從最近的街道巷子口涌出,向著營門沖殺而來。
營門處本就封閉了一道鹿角,當值軍吏急聲督促:“吹號、擂鼓示警!”
來不及搬運第二道鹿角,三十幾名當值的甲兵在鹿角之后站成兩排,持矛戟指著突然出現的叛軍。
兩側各有三座哨塔,弓弩手本就待命,在聽到號角聲后立刻開始撒放。
強弓專門狙殺叛軍中疑似頭目的人,而強弩只瞄著沖鋒在前的重裝叛軍,這些都是叛軍中的勇者。
快速射殺、射傷這些前鋒勇士,自能打壓叛軍的士氣與沖擊威力。
“快,沖進去!”
楊阜前沖止步,奮力向前揮舞長劍并高聲吶喊,左右各家部曲蜂擁而進。
此刻已經顧不得什么旗號區別,只有快速沖到軍營中,才能將卸甲休整的軍隊壓制住。
論人數,他們絕對比三營野戰軍多;而且以有備襲擊無備,他們有更高的組織力與披甲部曲。
所以只要沖入營中,就能快速瓦解、壓制軍隊的抵抗。
然而營中三營吏士,除了當值的兩個百人隊分散各處外,還有七個百人隊是披甲狀態下休整、待命。
這些人聽到鼓號示警后,拿起懸掛在營房內的箭壺、強弓、刀劍就涌出營房,營房外有保養、晾曬的長桿矛戟,抄起后就開始向營門處沖跑。
其他卸甲休整的百人隊也立刻分派人手,基層軍吏指揮之下,骨干軍士立刻向各營武庫跑去,從里面抬出保養的強弩、角弩;也組織善射的士兵,只持弓箭刀劍就先前去參加作戰。
只有那些不掌握高深弓弩技巧的士兵,才留在營房內開始相互協助進行披甲。
等他們介入戰斗后,之前的弓弩手才有機會后撤,進行披甲武裝。
趙基軍中,最精銳的不是騎兵,而是弓弩手!
小小的一道營門,間隔著左右兩條鹿角,卻讓一層層的叛軍倒在了這里。
叛軍人數太多,沖到前排的人根本沒機會與鹿角后的矛戟手對戳,也沒時間抬起或推翻鹿角,這些人就被后面的人推搡著前進,身軀與鹿角緊密嵌合,他們的呼喊怒罵之聲被雙方殺喊聲淹沒。
不堪重負的鹿角很快就被沖開,隔著鹿角抵抗的當值甲兵來不及撤離,就被緊跟著沖翻,叛軍蜂擁而入,甚至來不及補刀,許多人被后面人的推搡,只能踐踏或一躍而過。
大約不到三百人沖過營門突入校場,當即就與重裝的七個百人隊碰撞在一起。
此刻已經沒有什么戰線可言,雙方犬牙交錯,混戰一氣。
混戰不到七個呼吸,其余兩營的輕裝以及無護甲的弓弩手抵近,就站在校場外圍,隔著矮墻對廝殺中的叛軍進行射擊。
“竟不想從叛者如此之多!”
衡方戴好頭盔,此刻他只覺得亢奮,他的出頭之日終于來了!
他左右觀望,就見轅門兩側的六座哨塔上的弓弩手已被叛軍射殺、射傷,再無力發動反擊。
可突入營地內的叛軍,也已經被擋住。
只要等其他士兵完成披甲并投入戰斗后,就能反推回去。
把叛軍驅逐出去,軍隊才能追殺并肅清殘敵,重新控制城邑。
可衡方明顯低估了天水豪強的底蘊,僅僅是冀城之內,各家仆僮、部曲就動員出不下三千青壯。
軍營被圍,各處城門也被叛軍輕易奪取,于是城外各家莊園里的部曲、奴仆也得到號召,開始成群結隊入城。
結果就是鏖戰半日,雙方誰也奈何不了對方,無奈之下只能臨時罷戰,收治傷員、拖運死尸。
而巨大傷亡,也讓天水豪強組建的叛軍格外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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