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張飛只率二百余人徒步后撤。
百余傷員乘馬先行,張飛這二百余人皆持強弓硬弩,舍棄鎧甲等累贅。
天黑后魏興也無意死追,只是如狼群那樣綴在張飛身后,等待張飛所部饑渴、虛弱。
夏侯博臨時構筑的陣地,已點燃營火。
張飛退入這里后,雙手抱著酒囊就大口暢飲,身體忽然補充太多水分后,臉頰上汗水快速滲出,形成一顆顆不斷下滑、滴落的汗珠。
張飛覺得毛孔舒張很是痛快,可依舊將一領斗篷裹在自己身上。
又飲了另一個酒囊里的一半酒水,張飛才稍稍解渴,大口喘氣:“高才,大哥何處去了?”
“甘寧截斷退路,主公率兵向南而走。”
夏侯博出示劉備佩劍:“這是主公所留,命翼德與我伺機突圍。”
“這么說不能向南走,要向北走,去酸棗、白馬、濮陽一帶?”
張飛嘀咕一聲,不見夏侯博或田豫反駁,就知道他們默認了這個突圍路線。
隨即,張飛去看田豫,田豫洗手、洗臉完畢,正握著麥餅艱難吞咽,張飛就問:“國讓你是前鋒,怎么沒發現叛軍伏兵?”
“管城周邊蘆葦有些許焚燒跡象,我也只是分兵偵查了外圍,并未深入偵查……軍中吏士急著追捕潰兵,除我親隨部曲外,各隊多敷衍行事,故不曾發現隱匿蘆葦深處的叛軍。”
田豫已經算是想明白了,所以語氣順暢,喝一口醋布酸湯后繼續說:“如今回想,白日蘆葦焚燒處,應該是叛軍為掩飾伏兵痕跡所燒。可惜羽林軍……死戰不退,俱已為國捐軀,實在可嘆。”
他其實想惋惜的是羽林軍沒有碰到趙部吏士,否則念在當初的交情,三劉主導的新羽林軍會有更好的投降機會與待遇。
可新羽林軍遭遇到的卻是呂部吏士,就陷陣營的那種狂野沖擊……新羽林軍就算果斷投降,也不會有什么好下場,起碼傷兵就不會得到妥善的收治。
至于三劉,被甘寧這邊俘獲,怎么都會留一命,方便以后攻掠冀州。
可若是落在高順這邊,高順可不會對這些‘叛將’留情,可能砍下的頭顱隨意清洗一番,就飛馬送報雒都去了。
張飛思索之際,就聽一陣急促梆子聲響,夏侯博嚯的起身:“翼德、國讓先走,我來斷后!”
張飛伸手搭在夏侯博肩上:“一起走,多立營火,留騎士擂鼓。我軍鏖戰一日一夜俱已疲憊,敵軍又能好到哪里去?這是疲我之計,不必較真。”
“喏。”
夏侯博應下,當即去安排最后斷后、留守臨時陣地的騎士人選。
雖然沒有舟船,也沒有別的什么,可他們本就沒有車輛輜重,只是徒步的步兵與少量騎士,隨時可以穿梭沼澤濕地,或走鄉野小路,找個地方藏起來過夜。
只要離開馳道,那叛軍大隊人馬就無法快速定位他們,那自然會有突圍的機會。
鴻溝水系雖然難渡,可現在這么多人,就是采割蘆葦做蘆葦筏子,他們也能渡過鴻溝、陰溝,進入孫策中軍支撐起來的安全活動范圍內。
婁發水師分隊無意冒險,主動撤離之際,魏興也開始收斂軍隊,向甘寧所在官渡匯合。
夜里交戰,被零星小股的叛軍伏擊……雖說損失不會很大,可魏興依舊會感覺很虧、很丟人。
在趙基主力大軍抵達前,魏興沒有參與、推動決戰的興趣和想法。
就這樣,一場高順、甘寧策劃的誘敵伏擊戰,損失最大的是劉惠、劉岐、劉盛、劉岱、王忠,俱是身死軍滅,連帶著各自鄉黨勢力也被重創,在接下來的競爭中,這些地區的士民也將失去話語權,成為陪跑。
幾乎快從呂布這里分離出去的兗州刺史張楊,也是勢力進一步瓦解,不得不重新牢牢依附于呂布,再大的怨氣也只能忍著。
其次損失最大的就是田豫,一場追擊戰,麾下近千幽州騎士沉迷抄掠以至于失聯。
雖然田豫還活著,可殘存的幽州騎士要么會帶著豐厚戰利品潛逃、繞路回鄉,要么投降依附于呂趙叛軍。
可田豫卻失去了唯一的軍隊,以后想要獲取軍隊,要么是劉備臨時安排借調;要么田豫返鄉重新募兵,再次建立屬于自己的部曲私兵。
然而各地青壯人口一茬茬的被收割,并相互消耗,短期內返鄉募兵……很難有什么理想的成果。
損失僅次于田豫的就是張飛,本部千余人精銳,一戰被打的只剩下三百余人,傷兵近半。
隨著劉備追擊張楊的消息傳開,次日天色未亮,孫策就從白馬津盡起中軍,戰艦群浩浩蕩蕩向著滎陽之北的敖倉、鴻溝進水口而去。
就連駐屯在潁川北部陽翟、長社的驃騎將軍董承,為了爭功,聞訊后也是調兵出擊,順著馳道進兵,直撲滎陽。
而早有撤兵計劃的甘寧、高順在一擊得手后,都是連夜撤兵。
甘寧運輸魏興、韓猛二部向河內孟津撤離,不管多累的軍隊,撤回河內,那么會有足夠的時間與安全空間進行休整、補充。
高順則是向虎牢關撤離,行動較慢,但也不是許都各軍能追上的。
然而隨著最新軍情持續傳播,孫策昂揚向西的戰艦群即將抵達鴻溝入水口時突然停止,在即將入夜的昏暗天色下,再次向下游退還。
同樣的,驃騎將軍董承的前鋒部隊自長社出發,白日里沿著馳道向北走了八十里,距離管城還有約四十里時,遭遇劉備、三劉的潰兵。
于是連夜后撤五十里,宿營于新鄭。
如果不是實在跑不動了,這支前鋒部隊極有可能原路撤回長社。
劉備戰敗的消息傳播的極快,當夜就傳到了許都。
宮中,劉協拿著戰報,久久無語。
現在只是大致的負面戰報,誰也不清楚劉備到底折損了多少軍隊。
可呂趙叛軍多騎兵,哪怕明明是虎步軍,但軍士富庶自帶良馬隨軍,現在名為虎步軍,其實已經成了騎軍部隊。
就連偽伏波將軍甘寧所部,因此前功勛太高,吏士賞賜積累下來,明明是樓船士,但有條件的話,依舊會攜帶多余的運輸艦,以運輸戰馬。
甘寧這個偽伏波將軍,更像是裝備了戰艦的驍騎將軍。
劉協徹夜未眠,次日更詳細的戰報匯總后,呈送到他面前。
時遷捧著這卷帛書,低頭舉手捧在劉協身側。
劉協兩側徹夜燃燒的燭臺已經熄滅,清晨寒冷的日光也是昏昏沉沉不甚光明。
劉協伸手拿起帛書,鋪開后閱讀。
車騎將軍劉備失蹤,長史糜竺與降將呂虔合軍退往陳國。
羽林中郎將劉惠、騎都尉劉岐、劉盛陣歿;輕車將軍王忠、討逆將軍劉岱陣歿;東中郎將路招降敵。
這些軍隊,對朝廷而言,等于盡數覆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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