滎陽與中牟之間的管城,高順登城顧望。
城頭旗幟稀疏陳舊,兗州張楊部潰兵早已丟盔棄甲,正扶老攜幼繞管城向西而走。
管城與中牟附近,有太多的沼澤濕地。
深秋臨近冬日,氣候寒冷,可沼澤尚未結冰,也不曾干涸,正是冰冷難以跋涉的時期。
管城守軍緊閉城門,張楊突圍到這里時還呼喊幾次,但都無效果,只能含恨繼續西撤。
如今天色漸亮,高順吃飽喝足后,出現在城頭觀察城外狀況。
為了避免打草驚蛇,此刻的高順穿戴尋常低階軍吏的雜亂鎧甲,外罩一領半舊戎袍,全身最正規的是戴在頭上的漆皮胄。
東城外追兵散騎已收羅許多潰兵、家眷,但這不是高順的攻擊目標。
大約上午十一點時,追兵前鋒主力步兵群踩踏揚塵,滾滾而來。
高順身邊一名目力極強的少年再三觀察后說:“將軍,其戰車之上是劉字戰旗!”
高順聞言扭頭去看這人,這少年一雙環眼、曬紅的方臉鄭重點頭:“就是劉字戰旗!”
聞言,管城守將穿尋常文職軍吏的半舊襦鎧,開口:“將軍,其前鋒騎士持劉字、田字戰旗,應該是劉玄德本部無疑。”
不管是不是,就對面這種瘋狂的追擊勁頭,非精銳部隊不可。
高順微微頷首,扭頭看他的旗官:“等我號令,準備紅旗。”
“喏!”
旗官應下,低頭俯身小跑去給城墻各處蹲伏的旗兵傳達指令,城墻之上放倒了許多旗幟,足夠他們選擇。
城東近郊,追擊最快的是劉惠所督的趙國、常山、中山三國兵,同時與讓他們行動的還有田豫部幽州騎士。
因鴻溝的曲折走勢,他們追的越往西邊,距離鴻溝就越遠。
追擊道路與鴻溝之間是難以跋涉的沼澤爛地,斥候偵騎難以通行。
以至于甘寧水師順鴻溝而下,嚇退了劉岱部,劉岱調頭后撤時根本沒有通知許都朝廷新拜的羽林中郎將劉惠。
于是乎,劉協、劉備寄以厚望的新羽林軍就這么直愣愣,一往無前撞到了管城。
此刻的劉惠抵近管城東三里處,察覺管城的不對勁,暗暗戒備:“全軍止步,立陣不動。遣使此城,宣達朝廷詔令,勒令獻城舉義。”
長期配屬并追隨劉惠的騎都尉常山國劉岐上前接話:“子惠公,就恐使者無功而返。”
劉惠右手握馬鞭輕輕舉起,拍打自己左手心,自得從容笑說:“張楊未戰而潰,可見叛軍上下不合,兵士無有戰心。管城本系小城,其軍作壁上觀,可見守將、吏士并非呂趙一黨。好言開解,也可成為朝廷助力。”
中山人、騎都尉劉盛接連點頭:“正是,此得道多助之理也。朝廷之敵乃呂趙二賊,其麾下吏士無辜,亦不知內情,理當寬宥,許以戴罪立功。”
三劉都這么說,跟隨而來的隨員們也都覺得有理,連續追擊一天一夜,他們也都很快適應了追獵者的身份,此刻正是熱血激昂之時。
于是反應最快的一人正要驅馬上前領取使者的任務,不想一人更快,直接驅馬直奔管城而去,聲音順風傳來:“我去!”
見部下賢士如此積極,劉惠也是忍不住做笑,抬眉去觀察不遠處的管城。
管城東門附近,高順見對方緩緩開始結陣,立刻右臂握拳高舉:“舉旗!”
“將令!舉紅旗!”
旗官高聲呼喝,并躬身率先撿起紅旗高舉,城墻各處蹲伏的吏士紛紛起身,將紅旗撿起。
眨眼間,管城黃土裱裹的城墻表面浮現一道紅。
管城西北,密集蘆葦叢中,隱匿其中的伏兵吹響號角,隨軍鼓吏也敲響急促的鼓點,同時樹立起一道道旗幟,各種旗幟就在蘆葦叢中穿梭,遠遠望去不知具體有多少兵馬。
蘆葦叢深厚,道路北邊的伏兵還在穿梭、向外涌出。
也幾乎同時,管城東南五六里處,也有伏兵舉旗而出;遠近各處,也有小股疑兵舉旗出現在各處灌木或墳冢、土崗之上。
“不要慌!”
劉惠中氣十足,觀察左右兩側各種突然出現并移動的旗幟:“我軍陣勢已成,何懼伏兵?”
劉岐更是高呼:“擂鼓!結陣接敵,后繼援兵不時將至!”
從行軍狀態改為結陣,本身就需要消耗行動力,需要吏士認真操作,相互配合,才能完成。
就在這結陣之際,不管是城上突然變換的紅旗,還是各處忽然舉起并移動的戰旗,都在干擾行軍縱隊變為橫陣的新羽林軍。
因此,這支新羽林軍因吏士注意力分散,配合銜接不當,變陣效率明顯頓阻、遲緩起來。
而他們身后,沒有任何旗幟的一支重裝步兵行舉低調,沒有號聲、鼓聲相伴。
以百人隊為單位,快速從蘆葦叢深處穿梭而出。
當新羽林軍完成結陣之際,這十個重裝百人隊也從蘆葦叢中涌出,并迅速結陣,組成一個四二四三列空心方陣。
管城之上,高順不發一語,靜靜注視戰場。
隨著他的陷陣營成功截斷對方的退路,各處輕裝投射兵也涌出蘆葦叢,沒有什么齊整號令,從南北兩面開始對三劉的新羽林軍進行弓弩投射打擊。
這些伏兵不講究什么陣型、齊射,往往數十人組成一個行動單位。
新羽林軍也沒有被動挨打,三劉退回陣中,盾兵在前,弓弩也開始還擊。
就在雙方對射之際,高順右手握拳再舉起:“青旗斜舉!”
旗官親自舉起一面大青旗,搭在城墻垛口,對著東面斜斜舉起。
幾個親兵協助之下,大青旗舉旗再降下,反復數次。
“陷陣營!”
“擊敵!”
大青旗反復舉起、斜舉之際,陷陣營十個百人隊齊聲呼喊,踩踏步點如似鼓聲,也無什么徐進射擊的弓弩兵,這些壯碩的軍士舉盾前進,隊形緊密。
頂著新羽林軍投射來的弓弩箭矢,緩緩抵近,貼近新羽林軍,然后融入新羽林軍。
隨著陷陣營接敵,各處投射弓弩的散兵隊伍也齊齊沖鋒,他們的戰術更靈活,以沖鋒、呼喊的方式吸引新羽林軍的注意力,可就是不貼近廝殺,而是距離二三十步后,與新羽林軍進行近距離對射。
前后交戰不到一刻時間,陷陣營就從背后鑿穿新羽林軍的陣勢。
而這時候,追殺潰兵沖在最前的田豫聞訊后才撤了回來,身邊只跟著數十騎,更多的幽州騎士參與追擊,并沒有跟隨田豫而來。
現在搶到了太多的東西,很多人甚至連繼續為朝廷效力的心思都被豐厚戰利品沖淡了,自然不會跟著田豫調頭折返。
田豫望見新羽林軍如此的不堪一擊,持矛指著東邊,高聲吶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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