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炳耀得到了林楓的承諾之后就開始了自己的布局。
西九龍總署是自己的基本盤，老總的位置自然要交給自己的親信陳欣健。
陳欣健原本是不相信黃炳耀的話的。
洪興剛剛轉正，他們的影響力想要發散開來，也不知道什么時候。
差館是什么地方，等到洪興的影響力滲透開來，真不知道要到什么時候。
然而督爺府的任務讓他明白，永遠不要憑自己的想象去猜度林生的影響力。
連督爺都要對林生賠著笑臉，他居然敢懷疑林生的影響力？
這不是扯淡嗎？！
陳欣健積極響應黃炳耀的布局：
“老總，您高升之后，我的位置由誰來做？”
黃炳耀想了想道：
“這是你的基本盤。”
“我到總部之后，西九龍總署你說了算。”
“你得培養自己的人。”
“有沒有什么人選？”
陳欣健聳聳肩：
“袁浩云怎么樣？”
黃炳耀見鬼似的看著他：
“你想要讓下面的兄弟經常看你們兩人吵架么？”
陳欣健被噎了個半死。
“袁浩云那家伙破案是一把好手，但是他想要做你的助手還差了點。”
“他的性子太直了，喜怒都寫在臉上。”
“你的位置可以說是差館的二把手，一個喜怒都寫在臉上的人，怎么做到一碗水端平的？”
陳欣健沉默不語。
該說不說，袁浩云真的是他的好搭檔。
無論什么樣艱難的任務，只要交給他，他都敢搏命。
天生正義，疾惡如仇，是煙花彈雨的狂熱愛好者。
要是遇到了事情，他真的上！
為此，別說陳欣健了，就連黃炳耀他都敢頂撞。
故此，哪怕袁浩云那一組的傷亡率很高，他在一線警員心中的地位還是相當不錯的。
西九龍總署的袁浩云，港島總署的陳家駒，都是差人中的惹禍天王。
讓他們帶重案組的時候，警署不知道給他們擦了多少次的屁股。
要是讓他們中的任何一位登上了署長的位置，那后果……
陳欣健完全不敢想象。
“可要是不提拔浩云，那該提拔誰？”
“這個位置始終要有人去做的。”
“而且，我升職之后，要是不給下屬一點甜頭，他們就不會擁護我。”
這是很淺薄的道理。
你吃肉，兄弟們喝湯。
這才是為上者的作風。
要是什么都自己獨吞——那你自己玩兒去吧！
沒有人會跟你一起玩。
而且這樣容易被人打黑槍。
“這確實是個問題。”
黃炳耀微微皺眉，
“袁浩云的性格不適合做署長，他的性格只適合沖鋒陷陣。”
“除非他能改變性格。”
陳欣健想了想道：
“要不然，我讓他提一級，坐辦公室吧。”
黃炳耀一怔：
“你還想要把他給提拔起來？”
陳欣健嘆了口氣：
“不然呢？”
“總得給兄弟們一點希望吧。”
“再說，不也是有老總您這個榜樣嗎？”
“脾氣火暴點也沒什么啊。”
黃炳耀年輕的時候可被人稱為“奪命剪刀腳”的存在，辦案不光犀利，脾氣暴躁得很。
“你可別拿我跟他比。”
“他要是有我這腦子，早就升職了。”
黃炳耀年輕的時候，隊友都是誰？
全都是雷洛、龍成邦之流的。
在那樣的情況下，黃炳耀還能脫穎而出，真不是一般人能夠比得上的。
有很多人有誤區，說雷洛和龍成邦等人禍害了一個時代。
沒錯，他們確實是在差人中編織了一張大網，差人除了差館給的柴水之外，還有這兩人額外的補貼。
但并不是說，所有的差人都加入了兩人的犯罪網絡。
總會有些人不與他們同流合污的。
黃炳耀就不是這兩人圈子里面的人。
只不過他能打，又有號召力，即便是雷洛和龍成邦，也奈何不得他。
要不然，他身為香江本土派，又怎么可能坐上西九龍總署署長的位置？
“讓浩云磨磨性子也好，不過，首先一點，你就得解決一個難題。”
陳欣健一怔：
“什么難題？”
黃炳耀翻了個白眼：
“還能是什么？”
“學歷啊！”
陳欣健臉色頓變。
督爺府為了改善差館的形象，可以說是耗費了大量的功夫。
像什么通過電視臺、傳媒積極宣傳差人的正義之外，再就是通過高薪養廉提升差人的地位。
然而差人的準入是很簡單的。
只要高中畢業之后，就可以考取差人學校。
這還不算。
差人想要升職到一定的程度就需要卡學歷。
光有能力，光有成績是不夠的，必須有相應的學歷。
這里說一下，不是說你必須去大學讀書，也不是說你必須讀名校。
在香江，但凡你能考上大學，畢業之后就算是高級知識分子了。
香江的學校太少了，能讀完大學的人不過是十分之一不到。
因此，成人教育也是被香江認可的。
只要通過函授課程，就能被認為是有效的學歷。
可這里有一個前提，袁浩云當初進入差館的時候，那時候規矩壓根就沒有這么嚴。
大都是學習不好才做差人。
差人這么危險，那些學霸或者一般學習好的人誰會去為了那點柴水搏命啊！
對于剛剛入職的差人來說，讓他們去接受成人教育或許會簡單一些，可袁浩云負責的是重案組，天天有辦不完的案子，哪里還有精力來做這樣的事情？
陳欣健眉頭一皺：
“這可怎么辦？”
黃炳耀認真道：
“不管怎么難辦，也都得辦。”
“你跟浩云說一下，要不然，他只能待在高級督查的位置了。”
陳欣健苦笑道：
“就不能破格么？”
黃炳耀沉默了好一會兒：
“要是我沒有高升，倒是可以憑著我的面子來一個特事特辦。”
“只是現在是不行了。”
林況天以高級督查的身份榮休，那就是黃炳耀豁出面子的結果。
可現在他已經成了掌管行動的副處長，正當任上，想要退出去，不可能！
“你把這事情告訴袁浩云，只要他能夠在今明兩年完成人考試，我就給他升官。”
“要是連這種事情都做不到，他的前途也就到這里了。”
陳欣健沉默了一會兒，最終點點頭。
然而他感到頭疼：
“可是，我的副手怎么選擇？”
黃炳耀想了想道：
“要不然，我給你提出兩個人選吧。”
陳欣健大喜：
“那當然好了。”
陳欣健看得很是分明，黃炳耀是高升了，不是徹底退下來。
今后依然是自己的靠山。
那是自己的老領導。
現在賣黃炳耀的面子，以后有事情的時候也好說話。
等到黃炳耀真的退了，自己未必不能更進一步。
黃炳耀說道：
“有兩個人選。”
陳欣健吃驚道：
“竟然還有兩個。”
黃炳耀沒好氣道：
“你這家伙，竟然連一線的伙計性格都不知道嗎？”
“一位是重案組的陸其昌，另一位是刑事情報科的康道明。”
陳欣健一怔：
“他們兩人？”
黃炳耀解釋道：
“陸其昌就不用說了，他同樣是重案組的一員，辦理倪家一案，嚴密謹慎。”
“最重要的是他布局長遠，別的不說，光是羅繼……他就安排了五年的時間。”
“康道明自然也不用說。”
“刑事情報科出身的，很是冷靜。”
“觀察仔細不說，大局觀也強。”
“他們兩人你選誰做副手都可以，因為他們很成熟。”
起碼比袁浩云這個火爆脾氣好。
不是說袁浩云這個性格不好，黃炳耀同樣是火暴脾氣的，脾氣上來誰都敢罵。
然而問題是，你能不能控制住自己的火暴脾氣。
差人不同于別的職業，稍微失誤，不但容易自己丟掉性命，甚至會連累到兄弟們丟掉性命。
這就要命了。
陳欣健想了想：
“這兩人選一個的話，我選陸其昌。”
他給出了自己的理由，
“O記向來是重中之重，提拔O記的人，對于一線人員的激勵是最大的。”
黃炳耀頗為認可。
O記是沖在最前面的，死亡率最高的也是他們。
沒有道理不提拔他們。
不過，黃炳耀還是給出了自己的意見。
“康道明和袁浩云都要提拔。”
“對了，陳永仁也適當地提拔一下。”
陳欣健感到莫名其妙：
“陳永仁？”
“他的存在感有些低啊。”
黃炳耀使勁翻了個白眼：
“人家是林生同父異母的兄弟，你的位置都是林生使勁得來的，提拔陳永仁不過是順手的事情。”
陳欣健眼睛瞪大了：
“老總，我可是聽說林生對倪坤恨之入骨，連帶著倪家人都沒有什么好臉色。”
“提拔陳永仁……”
“會不會被林生厭惡啊。”
黃炳耀看著陳欣健，頗有些恨鐵不成鋼。
“你是不是傻了？”
“陳永仁的經歷和林生頗為相像。”
“兩人都是倪坤的私生子不假，可兩人都沒有得到倪家的半點幫助。”
“但凡倪坤當年對兩人關注一點，也不會使得他們如此痛恨倪家。”
“林生恨的只是倪家的人，可不是擁有同樣血緣的人。”
陳欣健還是感覺不妥當：
“咱們要是惡了林生可就糟糕了。”
黃炳耀搖搖頭：
“不過是正常的提拔罷了。”
“陳永仁好歹也是臥底出身的，這樣的人，我們自然要做提拔，要不然哪里還有兄弟去做臥底？”
“再說，你怎么知道林生不希望陳永仁被提拔？”
“要是他真的厭惡陳永仁，你覺得陳永仁能安穩的當差嗎？”
陳欣健仔細一想，還真的是這么一回事。
黃炳耀小聲道：
“我推測了一番，林生的意思，大概率是讓陳永仁憑著自己的本事吃飯。”
“不論怎樣，他也是林生的胞弟，適當的照顧點是應該的。”
黃炳耀認真道：
“林生不提，我們不能不尊重他。”
“照顧陳永仁，也是尊重林生的體現。”
“林生二十歲，陳永仁不到二十歲。”
“他們的人生路還長，誰知道十年后二十年后兩人會不會感情不一樣？”
“給自己多留條路！”
陳欣健情不自禁地豎起大拇指道：
“老總，高啊！”
這就是人生智慧啊！
黃炳耀笑道：
“行了行了，趕緊做事吧。”
“林生已經發話，我們的認命會馬上下來的。”
陳欣健一驚：
“有那么快嗎？”
黃炳耀意味深長道：
“你以為我們的提拔是林生使力嗎？”
陳欣健愕然反問道：
“難道不是？”
黃炳耀笑了笑：
“只要林生表達出看好我們的意向，自然有人替他出力。”
“咱們上位的速度，就代表著想要巴結林生的這些人的急迫程度。”
“你且看著吧，不出一個禮拜，一定會有人打電話的。”
陳欣健贊嘆不已。
黃炳耀真是一只披著狼皮的狐貍啊！
這話把人都看透了！
然而黃炳耀還是想錯了。
這話剛落下沒有多久，他的電話就響了。
黃炳耀一看，吃了一驚。
陳欣健小心翼翼地問道：
“老總，誰來的電話？”
黃炳耀一邊接電話一邊說道：
“佐治！”
陳欣健暗暗皺眉，政治部的總警司給老總打電話能有好事情？
黃炳耀隨口道：
“佐治已經棄暗投明。”
“他是林生的手下。”
陳欣健驚得目瞪口呆！
黃炳耀接起電話笑道：
“佐治，什么風讓你給我打電話？”
佐治也笑：
“黃副處長恭喜了。”
黃炳耀心中猛然一跳：
“這是？”
佐治微笑道：
“督爺府保安局剛剛通過認命，你的副處長位置穩妥了。”
黃炳耀高興壞了：
“多謝長官。”
佐治直白道：
“不用謝我，要謝的是林生。”
“督爺府的眾人想要巴結林生，于是我就順嘴提了一句，你與林生的關系相當不錯。”
“你升任副處長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以后，我得喊你長官了！”
黃炳耀問道：
“佐治長官沒有高升嗎？”
佐治聳聳肩：
“我要調整職位也得在你升職之后。”
黃炳耀追問道：
“什么職位？”
佐治笑了：
“大概率是保安局。”
黃炳耀連忙道：
“恭喜啊。”
佐治到底是鬼佬，還是昂撒軍情局的高級特工，又是坎寧安家族的后起之秀。
升任保安局不過是鍍金的一部分罷了。
成為保安局，對于別的鬼佬來說很困難，可對于坎寧安家族來講，在海外殖民地安排一個差事還算個事情嗎？
有多少人想要巴結林楓，就有更多的人想要巴結坎寧安家族。
很是自然的事情。
“長官，不知道我西九龍總署的老總，誰來擔任？”
佐治詫異道：
“陳欣健陳sir，你不滿意嗎？”
“如果你不滿意，我回頭跟一哥講。”
黃炳耀慌忙道：
“不不不，我怎么可能不滿意？”
佐治笑道：
“消息告訴你了，你要抓緊時間安排一下人事。”
“太多人想要巴結林生了，他們可是希望你能夠火速上任的。”
黃炳耀感激道：
“多謝長官。”
佐治提醒道：
“謝我做什么？你要謝也該謝林生。”
黃炳耀連連點頭：
“林生自然是要謝的，但是長官也是要謝謝的。”
佐治灑然笑道：
“回頭請我吃飯吧。”
黃炳耀立刻道：
“我請你在半島上來一桌。”
佐治格外無語：
“我一個昂撒人，不遠萬里來這里吃西餐？”
黃炳耀哈哈大笑：
“那咱們就去傳說中的地方吃一頓。”
佐治愕然道：
“傳說中的地方？”
黃炳耀理所當然道：
“自然是傳說中的地方……荃灣有骨氣啊！”
佐治哈哈大笑：
“大佬專用酒樓，那倒是不錯的。”
“行，等你忙完了給我電話。”
黃炳耀哈哈大笑著掛斷了電話。
陳欣健眼睛都直了：
“老總，你……你的認命下來了？”
黃炳耀頗為得意：
“沒有，佐治說了，我的認命徑直通過保安局落下來了。”
“正式任命得走流程，我這兩天得去總部一趟。”
陳欣健只覺得不可思議：
“這速度也太快了。”
黃炳耀深以為然：
“我還是錯誤地估算了林生的影響力。”
“督爺府的人得有多想要巴結林生啊。”
“對了，你的任命也下來了。”
“你去抓緊時間做事。”
陳欣健大喜：
“是，我馬上就去找他們談話。”
黃炳耀揮揮手：
“去吧去吧。”
陳欣健火急火燎地退了出去。
黃炳耀興奮地給自己泡了杯茶，而后摸出了一根雪茄，仔細修了修。
他本來是不會抽雪茄的。
抽習慣了煙，抽雪茄自然是不習慣的。
然而林楓最近一段時間都是抽雪茄，也曾經給黃炳耀分過，這就讓黃老總記住了。
黃老總，不，黃處長在高興的時候就會點一支雪茄抽。
現在當然是值得高興的日子。
“誰能想到，我黃炳耀竟然還有坐上副處長的一天。”
“掌管差館最高武力的副處長，嘿，實打實的實權人物啊。”
“要是沒有林生，哪里會有我的今天！”
黃炳耀笑得很是歡暢，他也有理由笑得歡暢。
本來都要退居二線了，誰能想到不僅沒有退下去，反倒真正地升職，甚至成為差館憲委層最有權勢的人之一。
從今天開始，他在差館就真的成了一座山頭。
又如何能夠不高興？
黃炳耀想到這里，趕緊放下手中的雪茄，給林楓打了感謝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