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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4章 故人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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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個蜃樓派,從山門到主殿,尸橫遍野。

  無論男女老幼,一個不留。

  但令陳業感到無比意外的是,這些人并不是死于刀劍或是法術的轟擊。他們每一個人的臉上,都帶著一種詭異的笑容,仿佛在死前看到了什么極樂的景象,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經死了。

  飛廉魔尊蹲下身,隨意檢查了一具尸體,隨即站起身來,對陳業說道:“想來是中了某種特殊的幻術,迷了心神。皮肉上有異色,想來還中了毒,而且這毒非常厲害,連神魂都會被腐化。”

  陳業的眉頭緊緊皺起,他問飛廉魔尊:“能回溯時間看看兇手是誰么?”

  “能,但憑什么?”飛廉魔尊不屑地瞥了他一眼,“他們死就死了,與我何干?你真以為我這言出法隨的神通是毫無代價的嗎?”

  “啊這……”

  陳業確實不知道這神通需要付出什么代價,但聽飛廉魔尊這么一說,想來也不是吃頓飯就能補回來的小事。

  兩人的立場不同,他確實不好強行要求飛廉魔尊出手尋找兇手。

  “那尊主認為,會是青蛟的那位孫子下的手么?”

  蜃樓派如今雖然已經式微,但畢竟是曾經的大派,門派里總還是有些壓箱底的寶貝的。守護山門的大陣完好無損,沒有一絲被強行打破的痕跡,那么兇手,大概率應該是蜃樓派內部的人。他們這次來,本就是為了追查魔門奸細,那個青蛟的孫子,無疑是最大的嫌疑人。

  但飛廉魔尊卻搖了搖頭:“若是那人真的懂得青蛟傳承的法術,又怎么會將這些尸體留下?直接一口吞了,不是更占便宜?”

  青蛟尊主最厲害的手段就是肚子里有個小世界,只要是有靈之物,都可以消化吸收,越吃越強。修士的血肉飽含靈氣,自然是最好的食材,按道理是不應該錯過的。

  陳業指著那些死狀詭異的尸體,說出了自己的猜測:“除非,這毒太過厲害,他自己也修煉不到家,就算吞進去了也消化不了。”

  這毒能將整個蜃樓派上下,連同其中的化神境修士都悄無聲息地毒死,甚至連神魂都無法逃脫,其毒性之猛烈可想而知。

  陳業不由得想起了當初在珠光港,自己被幽羅子下毒的經歷。那毒素也是極其厲害,專門損傷神魂,讓中招者對幻術的抵抗能力大幅度降低。

  而且無色無味,在發作之前沒有任何癥狀。

  若不是他修煉了八九玄功,又機緣巧合聞過那人參果的香氣,恐怕當時就已經栽在了幽羅子的手上。

  如今這群蜃樓派的修士,看起來也像是在死前陷入了某種幻境之中。能讓一群以幻術見長的修士最終死于幻術,陳業便猜測,兇手所用的毒很可能與他當初中的是同一種。

  飛廉魔尊似乎也聽說過這種毒素的存在,他對陳業說道:“我記得,這種毒素,只能隨配隨用,而且必須添加處子之淚作為藥引,配置起來,麻煩得很。”

  “既然這么麻煩,那要找線索,應該就不難了。”陳業的目光掃過四周,很快便找到了煉丹房的路。

  能讓蜃樓派上下都中毒,自然是要在吃的東西上動手腳,煉丹房就是最好的選擇。

  兩人一前一后,走入煉丹房中。

  這里與外面的慘狀不同,一切都顯得井井有條,各種藥材分門別類地擺放著,絲毫沒有打斗過的痕跡。

  幾座巨大的丹爐靜靜地矗立在房間中央,其中一座還帶有余溫。

  但這并不能準確判斷蜃樓派遇害的時間,修士的肉身很難腐爛,一個月和一年或許都栩栩如生。丹爐也是如此,就算無人看管,里面的爐火也能燃燒好幾個月甚至好幾年,這丹爐雖然還有火苗在,但具體是多久沒人管理也是無法判斷的。

  飛廉魔尊徑直走到那座溫熱的丹爐前,伸出手指在爐壁上輕輕一抹,放在鼻尖嗅了嗅。

  “這股味道……是幽夢引。”

  “幽夢引?”

  這個名字勾起了陳業的一些記憶。他記得虎倀尊主在煉制那駭人聽聞的倀鬼瘟疫時,便用到了這種特殊的引子。它能引發人心底最深處的美夢,讓人沉溺其中,無法自拔。

  這并非某個魔頭的獨家配方,在魔門之中流傳甚廣。只是各家都有自己的細微調整,煉制的手法也各有不同,最終成丹的效果,可以說是天差地別。

  “兩種毒素混合,確實能讓人在最美好的夢境中死去,這樣便能解釋他們臉上那詭異的笑容了。”陳業分析道,“不過,其中一味毒,需要用到處子之淚作為藥引。我剛才看了,死者里面的女修士并沒有幾個,就算有,看打扮也都是已經嫁作人婦的。”

  大部分修行門派并不禁止婚嫁,甚至不強制要求一夫一妻。

  就如同焚香門的掌門陸行舟,便有許多妻妾。聽說在天心島,更是男女都能多娶多嫁,只要自己能處理好家中的事務便行。

  不過,婚嫁之后,女修士的發髻與服飾的細節通常會有所不同。這并非什么硬性規定,更像是一種約定俗成的禮儀,用以明確身份,減少不必要的誤會。

  剛才所見,蜃樓派中死亡的女修士,無一例外,都是已婚的婦人打扮,自然不可能提供那所謂的處子之淚。

  陳業的思緒飛速轉動:“所以,兇手是一位還未嫁人的女子。但她又與蜃樓派有什么深仇大恨,要將整個門派上下都毒殺殆盡?”

  “除非,她就是青蛟的那個孫輩。”飛廉魔尊冷冷地開口,“我也不是很確定青蛟當年送到蜃樓派的,究竟是男是女。如果送來的是個女娃,那她動手殺人,便合情合理。蜃樓派如今元氣大傷,趁這個機會將所有人除去,門中的藏書與寶貝便可隨意帶走,豈不是一件美事?”

  飛廉魔尊的推斷簡單而直接,卻非常合理。

  那么,兇手就是她了。

  可是,在犯下這等滔天血案之后,她又躲藏到何處去了?

  陳業看向飛廉魔尊:“我們這次來,本就是為了尋找這位魔門奸細。如今她殺人潛逃,我們該往哪里去找?”

  他倒是想直接通過因果線進行追溯,但他終究不是蜃樓派的人,沒辦法隔著這么一層關系,憑空跳轉,去幫一個不相干的門派尋找兇手。除非,有與蜃樓派關系匪淺之人,陳業將酆都大帝的禱言告知對方,再將天譴地獄的神通借予對方使用,才有可能追溯那一絲因果。

  可是陳業哪里認識蜃樓派的人。尹小霜殘魂未曾修復,晨光與她的蜃妖一族,早就與蜃樓派斬斷了所有瓜葛,想來也不可能愿意出手幫助蜃樓派報仇。想通過這條路追溯因果,似乎不太可能……

  等等。

  好像,還真有一個。

  “尊主,請帶我回黃泉宗一趟。”陳業的語氣忽然變得十分確定。

  飛廉魔尊的眉毛挑了一下:“怎么,兇手跑到你眼皮子底下了?還是說,是你安排的人,將這蜃樓派給屠了?”

  陳業一時間有些無言以對。

  “好端端的,我為何要屠了蜃樓派?”

  “為了一口氣。”飛廉魔尊理所當然地說道,“你開宗立派那天,不是被蜃樓派刁難過么?這仇可不小。”

  陳業搖了搖頭。當時吃虧的又不是他,那個記仇的人也不是他。

  不過,跟這種活了不知多少年的老魔頭是說不清楚道理的。他們的行事邏輯,還是“你瞪我一眼我就可以殺你全家”那一套。

  “尊主還是先送我回黃泉宗吧,我有辦法能快點找到兇手。”

  飛廉魔尊也沒多問。如今兩人算是一條繩上的螞蚱,陳業若是有了線索,對他也有好處。

  他隨手撕裂虛空,兩人一步踏出,身形便再次出現在了酆都城外。

  陳業沒有片刻停留,徑直奔向酆都城深處,那座威嚴肅穆的地府陰司。

  原本的地府陰司只有一層,十幾萬陰魂大部分生活在此,地方空曠,還有些荒涼。

  但如今的地府陰司已經有了第二層,第三層都已經建好了一半。

  沒辦法,生老病死是人生必經階段,北疆苦寒,雖說如今有城隍鎮守四方,可以避免許多天災,但終究還是不斷有人意外身亡,如今酆都亡魂數量已經超過了二十萬。

  而原本荒蕪的地府陰司,此時已經變成了一個完備的地下城。

  各種模樣的房屋搭建起來,跟地表上的城鎮也沒有多少區別,無數陰魂在其中穿行,因為不用睡覺,所以就沒有閑下來的時候。

  陳業帶來的那些麻將,下棋等娛樂方式已經流傳開來,幾乎所到之處全是各種吆喝。

  當然也有唱戲之類的娛樂,陳業還看到好幾個賣貢品的,竟然還有童子童女……陳業還以為這地府陰司還有人敢當人販子。

  湊近一看才發現這些不是活人,也不是鬼魂,只是沾了愿力燒下來的“紙扎娃娃”。

  陳業之前讓人去學中原的紙扎手藝,如今算是有了成果,不僅有紙扎童子童女,還有各種怪模樣的東西,連牛羊都有。

  也不知道這些陰魂在地府還養什么牛馬。

  因為蘊含香火愿力,所以這些紙扎傀儡勉強能動,但估計用不了幾天就會消散,還是個需要經常更換的消耗品,但偏偏還好賣,陳業就看到這些商鋪基本上都擠滿陰魂,討價還價的聲音就沒停過。

  陳業啞然失笑,這地府陰魂過得也太舒服了。

  這樣下去不行啊,真怕以后大家都不做人了,全部跑去當鬼。

  輪回還是要盡快建造起來,只是送活人投胎這事還有難度。一兩個人,陳業可以用八九玄功捏出肉身,再將其陰魂融入肉身之中,就像是對魂火尊主做的那樣,將他捏成一只飛蛾并不困難。

  但總不能幾十萬人全靠陳業一個人來幫他們輪回,那累死陳業也辦不到。

  心里琢磨著這些,陳業很快便來到鎖靈司。

  酆都如今的地府陰司沒有十殿閻羅,也沒有太復雜的組織架構,只有拘鎖問刑四司。

  拘魂司專職抓拿,鎖靈司是關押,問罪司負責審訊定罪,刑獄司自然就是最后懲罰之處。

  鎖靈司里有所有地府陰魂的記錄,也是專門查詢定位的地方。

  原本只是一個小土丘,搭上幾根木頭挖個洞就叫鎖靈司了,但如今這地方已經變得威嚴宏偉,成了一座巨大的宮殿。

  鎖靈司三字更是散發著幽幽綠光,看著有幾分滲人。

  陳業表明身份,進入到鎖靈司之中,原本喧囂忙碌的氛圍瞬間為之一靜。

  正在來回巡邏的陰兵隊列,在看到陳業身影的剎那,動作整齊劃一地停下。緊接著,甲胄碰撞的清脆聲音連成一片,所有陰兵,無論職位高低,盡數單膝跪地,低下了頭顱。

  “恭迎宗主!”

  山呼海嘯般的聲音,帶著發自神魂深處的敬畏,響徹了整個陰司。

  “免禮,都起來吧,帶我去見鎖靈司主。”

  馬上有一個陰兵統領前來,領著陳業往里走。

  這位陰兵統領看著不像個士兵,更像個文質彬彬的書生,只是身體瘦長,已經不似人形。

  沒有肉身的束縛,陰魂就只剩下單純的感受與欲望,時間一長,往往很難維持正常的人形,陳業已經見識過許多頭大如斗,或者扭曲猙獰的陰兵了,眼前這個瘦長鬼影已經算長得好看的那種。

  陳業客氣地問:“這位統領如何稱呼?”

  瘦長鬼影連忙回答說:“回宗主,卑職孫德芳,生前是個秀才,所以大家都叫我孫秀才。”

  陳業問道:“孫秀才是中原人?”

  孫秀才解釋道:“祖上三代都是中原人,只是后來家道中落了,便到想到酆都城討生活,結果水土不服,還沒到酆都城便客死異鄉。幸得城隍引領,到了這地府陰司,不然卑職早就魂飛魄散了。”

  陳業聽得疑惑:“那聽來,你剛到這地府陰司沒多久啊。”

  酆都城才建好多久,地府陰司才挖出來多少天,這孫秀才肯定是最近才死在北疆的,這就當上鎖靈司的統領了?

  孫秀才也是聰明人,一聽就知道陳業想問什么,連忙說:“卑職因為識字,所以幫了司主一些忙,得了提拔,便當了個掛名的統領,卑職哪有什么本事,就是平日幫忙處理些雜務。”

  “原來如此。”

  雖然酆都城富庶,但建立的時間太短,識字的人還真不多。

  鎖靈司需要統計所有陰魂資料,整理造冊,確實需要個識字會算的人幫忙,孫秀才算是趕上好時候了。

  不對,這么說,好像死了更好一樣。

  陳業苦笑著到了內堂,不一會兒,鎖靈司主便趕了過來。

  陳業一看,怎么還是老熟人?

  一雙牛角,身高過丈,如此壯碩的……女人,這不就是陳業之前提拔的齊齊格桑么。

  這姑娘本來是力蠻部的,能以祖靈之力化身為牛,一身力氣極大。

  當初陳業收復北疆,齊齊格桑還幫了大忙。

  有些日子沒見,怎么成了鎖靈司的司主了?

  見到陳業,齊齊格桑頓時雙眼泛紅,她也許久未曾見過陳業,心里一直想著陳業對她的恩惠與提拔,只是雙方身份差異太大,她平日里也沒什么機會再接近這位近乎天人的黃泉宗宗主。

  陳業好奇問道:“齊齊格桑?你怎么到了這陰司,還成了鎖靈司之主?”

  這可是一個大活人,還沒死呢,怎么就開始管理地府陰司了。

  齊齊格桑連忙匍匐在陳業面前,恭敬地說:“回稟宗主,鎖靈司本來是由我力蠻部祭司擔任,但前些日子,他犯了事,被送入刑獄司,回稟上去之后,不知為何宗門便點了我的名字,讓我暫代鎖靈司之主。我原以為只是幾日,誰想到就干了一年多。”

  “犯了何事?”

  齊齊格桑回答說:“違反望鄉臺規矩,私自與親屬相見,以權謀私,想要壟斷陰司貢品的交易。”

  陳業沉默無言。

  即使是黃泉宗,也免不了這種私心。

  “人心難測,貪欲難填。”

  陳業感慨了一句,又詢問了一下齊齊格桑的近況,聊了半天,陳業才說到正題。

  “我想你幫我打聽一個陰魂,名喚喻行,應該是前不久被送入地府陰司的,生前是蜃樓派弟子,你能找得到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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