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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七章 劉老師,懲罰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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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伊妃抬頭,濕吻后的少女從晶瑩的耳垂到白皙的脖頸,都爬上了纏綿的緋色。

  她凝眸看著眼中的“孤獨行者”,目光灼灼地同他對視,鼻翼輕輕翕動,呼吸都放得輕緩,生怕錯過對方任何一個細微的表情變化。

  一句“我想知道”在穿越者的心湖投下石子,蕩起圈圈的漣漪。

  路寬低頭,能清晰地看見劉伊妃清澈的瞳仁里映著自己的輪廓,像雪地里兩汪漾著月光的泉。

  他理解女友的這種渴望,就像他自己被對方詬病的控制欲一樣,人都情不自禁地想獲知愛人的一切信息。

  當兩個靈魂真正靠近時,會不可抑制地渴望彼此的精神版圖。

  就像在黑暗中摸索著描摹對方的輪廓,每一寸未知都是甜蜜的折磨。

  路寬了解劉伊妃的前世今生,在漫長歲月里的一如既往,但后者看他的過去從來都是迷霧籠罩。

  只不過這層迷霧,是穿越者最后的保護色,很難被驅散。

  “你知道了?”路老板面色深沉,言語中透著一股蕭索的意味:“實話說吧。”

  劉伊妃杏眼圓睜,還沒來得及判斷他表情的真偽,就被洗衣機破防了。

  “我是秦始皇。”

  劉小驢:???

  我那么寸寸芳心,你如此散漫隨意?

  這個狗東西,總能把這么浪漫旖旎的氛圍攪成一團漿糊。

  額錘死你!

  頓時大拳小拳落玉盤,少女咬著銀牙毆打親夫,像一只炸毛的布偶貓。

  洗衣機享受著調戲的小女友的樂趣,伸手捉住她的皓腕:“去年有一部電影上映,叫《TheManfromEarth》。”

  “里面的主角活了14000年,因基因變異停止衰老,每10年必須更換身份和住所。”

  “他在聚會上和朋友們攤牌,自己是原始部落成員、洞穴畫家、哥倫布的船員,最后承認了自己就是耶穌。”

  路寬一本正經:“這部電影就是我的真實寫照,所以我是秦始皇!你愛信不信。”

  小劉斜睨了狗男人路寬一眼:“再胡說八道敷衍我,我就把你送回西安的地下老家。”

  路老板大笑:“生則同衾,死則同穴。”

  “愛妃,趁我們還活著,先同衾吧!”

  他指尖捏著小劉后頸的軟肉輕輕揉了兩把,指腹蹭過少女發燙的耳尖時故意蜷起指節刮了刮。

  見小姑娘猛地縮脖子還不忘瞪他,低笑一聲突然把人往沙發里按。

  洗衣機的膝蓋分開她的腿卡進軟墊子,單手撐在她腰側的靠背上,另一只手將睡裙狠命地往上推。。。

  小女友被突如其來的攻勢撩得面紅耳赤,防線節節敗退,等到目眩神迷地咬著嘴唇,無聲地抵抗時——

  已然驚濤拍岸,卷起千堆雪。

  雪浪顫顫巍巍地翻涌著,讓埋首求索者沉醉。

  劉伊妃嬌憨又情動地輕輕扯著他的短發,嬌媚的眸子里瀲滟著水光:“臭不要臉,我看你這招能用到什么時候。。。”

  一句話沒有講完,窗外柏林的輕軌已經轟鳴著穿過了雪幕。

  不知何時,兩人的倒影已在結霜的窗上融成模糊的影子,像幅未干的水彩畫。

  雪還在下,凱賓斯基酒店外的世界銀裝素裹,把整個柏林都裹進了溫柔的繭里。

  良久,才破繭而出。

  小劉對工作前后的衛生有著近乎潔癖的執著,剛剛“被情不自禁”就算了,事后自然要耐心洗凈。

  路寬見她急匆匆地進了衛生間,拿起《視與聽》的影評略覽了一番,大概明白了今天女友的反常從何而來。

  她的又一次試探已經引起了穿越者的警覺。

  后者發現自己和劉伊妃靈肉合一后,無意中泄露的信息似乎過多了。

  譬如他在不知道女友知曉曾文秀和那座墓碑的情況下,講出的那個別人的前世今生。

  人不是機器,孤獨者總是需要一個永遠不會背叛的樹洞,而劉伊妃純凈的眼眸恰好構成了最完美的精神容器。

  路寬這個穿越了兩世的靈魂,在她的溫柔和忠貞里放松了警惕,也在愛人的懷抱里無意識地展開自我救贖。

  他無聲地笑了笑,似乎一點都不為暴露了一角的秘密擔憂,跟著進了浴室。

  兩人重新換裝完畢,劉伊妃咬牙切齒地看著心滿意足的洗衣機:“我現在這樣怎么去吃飯?”

  “啊?你現在怎么了?容光煥發,很好啊!”

  少女的臉和脖子倒是沒留下紅色的印跡,只是俏臉上還帶著桃花汛后的浪漫緋色,嬌艷欲滴地好像能掐出水來。

  劉伊妃嬌嗔:“你以為別人都是傻子?讓我媽看出來怎么辦?”

  路老板自然是臉皮比城墻厚:“沒事,那是你親媽,笑話就笑話唄。”

  小劉試著走了幾步,顯然剛剛的“情不知所以起”有些激烈。

  輕軌在隧道里的橫沖直撞,讓久經戰陣的少女都有些招架不住,代替前者發出鳴笛。

  劉伊妃在有些事情上的面皮還薄得很,無奈地掏出電話跟老母親撒了個謊。

  大概就是減肥云云,請她自己老人家到樓下餐廳吃一點,不用管自己兩人。

  劉曉麗正戴著眼鏡在房間沖浪,頂著類似富貴花開的ID在天仙的各個線上組織出沒,根本無心搭理大閨女。

  聊了兩句很沒耐心地掛斷,活脫脫一個網癮老年人。

  也不知是罷工無人清掃,還是柏林的雪勢太猛,路寬、劉伊妃兩人裹得嚴嚴實實地出門,頓覺寸步難行。

  劉伊妃眼前一亮,美眸瞥了眼男友正要說話,卻被對方精準預判:

  “茜茜,你剛剛把我榨干了,現在兩腿發軟,要不你背我吧?”

  小劉捂著嘴咯咯笑,已經習慣了他的不要臉:“不去你說的那家餐廳了,先去看電影吧。”

  路老板自無不可,兩人這趟出來本就準備吃吃喝喝,再到電影宮看看加場的電影打發時間。

  米其林餐廳很遠,但電影宮步行幾分鐘即到,現在只不過是流程前置了。

  “看這個吧。”路寬抖了抖手里的電影票。

  “《無憂無慮》?”劉伊妃點頭:“可以啊,這個莎莉·霍金斯我看過她的海報。”

  “嗯,一個學院派演員。”路老板摟著她從前人踩過的腳印上走:“記得之前的湯惟嗎?”

  “姜志強本想讓她去英國皇家戲劇學院進修,這個學院莎劇的教學比較知名,莎莉·霍金斯就是莎劇出身,舞臺能力非常優秀。”

  “就目前已經上映的電影來看,她是影后有力爭奪者,我們刺探刺探敵情去。”

  上一世2008年的柏林,這位莎莉·霍金斯憑借一個喜劇角色拿到了銀熊影后,可以說是現在的劉伊妃最強的敵人。

  知己知彼百戰百勝,給小劉的各種公關、宣傳已經做到了極致,下面就是靜待花開。

  誰也不敢說有多大的把握,拿獎在一定意義上也是各種因素和勢力的博弈。

  但單以實力和表現而言,即便是讓路寬站在客觀的視角去看,他也不覺得這一屆的柏林有哪個女演員和角色,就能說穩勝劉伊妃。

  張純如這個角色,是真的被她用自己的心血澆筑出來的,連嚴厲批評《歷史的天空》的《電影手冊》都不吝溢美之詞。

  這對情侶相擁著穿越風雪,劉伊妃在他懷里還沒忘了剛剛被魚水之歡打斷的問詢。

  “洗衣機。”

  “嗯?”

  “以前你敷衍我是裝傻,現在你敷衍我是用強。”

  小劉的一雙眼睛掛在他棱角分明的側臉:“你好像覺得自己一招鮮吃遍天了嘛!是不是覺得特別得意?”

  路老板無辜:“不是哥哥不是人,只怪妹妹太迷人啊。”

  “你說說看,忙了一下午,身心俱疲地回到房間。”

  “看到你慵懶地蜷在沙發里,真絲睡裙滑落肩頭,露出新月般的鎖骨,又香又軟地等我來愛撫。”

  “誰忍得住?”

  洗衣機信誓旦旦地拍著馬屁:“戒煙輕松隨意,戒你難如登天!”

  劉伊妃聽得心花怒放,現在的她就喜歡聽外人吹洗衣機,再聽洗衣機吹自己。

  只不過她是聰慧的,成年以后就沒有了早期少女時代的頭鐵,很有默契地揭過了關于他的孤獨和某些秘密的話題。

  劉伊妃心知肚明,這塊又臭又硬的頑石,是千磨萬擊還堅勁。

  只有等他自己開口。

  此前的追問,不單是出于好奇心的驅使,而是愛情中最溫柔的侵略。

  她想去拆解洗衣機的孤獨,不是為了闖入誰的心理禁區,只是想在他最寒冷的領地里,點燃一盞屬于自己的燈。

  就像在眼前柏林的暮色和雪幕中,兩人目光可及的電影宮前的霓虹。

  三號廳的晚場有《無憂無慮》的加場,路寬和劉伊妃挑了個合適的座位,耐心地等待電影開場。

  路老板手里翻著在大廳里隨手取的影展雜志,專門挑了些對演員的表演評價特刊。

  “夸你的人很多嘛!”

  “《國際銀幕》說——”他像是給幼兒園小朋友念獎狀一樣字字珠璣地念著:

  “劉伊妃以近乎獻祭式的投入,將張純如從歷史文獻中‘復活’。她詮釋的學者形象兼具脆弱與堅韌。”

  “圖書館查閱資料時顫抖的手指特寫,與《時時刻刻》中妮可·基德曼飾演的伍爾芙如出一轍;而電視辯論場景中,她直視鏡頭的壓迫感,又讓人想起《憤怒的葡萄》中簡·達威爾的神性光輝。”

  “淺焦鏡頭鎖定下的她,面部每一絲肌肉的顫動,將‘真相追尋者’的使命感凝練成影像的紀念碑。”

  路寬語氣夸張:“瞧瞧!都把你跟妮可·基德曼的伍爾芙聯系到一塊兒了。”

  “嘻嘻!”電影即將開場,影廳里光線昏暗,劉伊妃抱著男友的胳膊揉在懷里,心情恬淡地靠著他的肩膀。

  “你也學學,看看人家是怎么夸我的,我可是看了一下午吹你的影評啊?”

  路老板笑道:“你的涌泉之恩,我剛剛已經滴水相報了,我們扯平。”

  小劉抱著他的手臂,調皮地把手從袖管往里伸,狠狠地掐了他一記。

  加速帶旋轉那種,把洗衣機痛得齜牙咧嘴。

  說笑歸說笑,《國際銀幕》的評語在相當程度上,還是能說明劉伊妃目前在主流媒體中的印象。

  《國際銀幕》是歐洲電影行業的核心刊物,相比于其他影評著重演員的表演分析。

  至于它在簡評中提到的這個伍爾芙的角色——

  妮可·基德曼在《時時刻刻》中和劉伊妃類似,也是進行了長達半年的準備。

  她佩戴著定制假鼻以還原伍爾芙標志性的鷹鉤鼻,并通過減重和肢體訓練呈現作家的脆弱感。

  在拍攝期間刻意保持孤僻狀態,避免與劇組其他演員互動,以沉浸于伍爾芙的精神世界,強行讓自己入戲。

  在這部電影還有影后摩爾、梅麗爾·斯特里普參演的情況下,妮可憑借這個角色拿到了奧斯卡影后;

  緊接著三位奧斯卡影后,在當年的柏林共享了銀熊影后的榮譽,也是柏林歷史上唯一一次。

  劉伊妃現在的演技同妮可基德曼、摩爾等人當然還沒法比。

  但僅就張純如這個角色的塑造來講,即便是因為有原型人物參照的便利性,算是取了巧。

  但客觀效果不會遜色那兩位的經典角色太多。

  很快,電影《無憂無慮》開場,因為不是首映,自然也沒有宣傳采訪活動,直接開畫。

  這部由英國導演邁克·李執導的影片,講述了一位天性樂觀的小學教師波比,如何在瑣碎生活中以近乎偏執的歡快感染他人,卻也在暗流涌動的孤獨中尋求自我認同的故事。

  另一個世界線中的影后莎莉·霍金斯飾演的就是波比。

  “注意她第一次出場時蹦跳著買鞋的片段。”

  路寬指尖輕點著屏幕,側頭低聲提醒道:“肩膀前傾、手臂大幅度擺動,這是典型兒童化肢體設計。”

  “但她的腳尖始終緊繃,電影用特寫鏡頭暴露了這份‘刻意’,目的就是表達歡樂是她的鎧甲,而緊繃的肌肉才是真實。”

  劉伊妃若有所思地點頭,指尖無意識模仿起波比的姿勢。

  電影一分一秒在流逝,前世就看過這部電影的青年導演一直在提點劉伊妃銀幕上女主的表演脈絡。

  不同的觀眾看電影的目的也不同,閱讀和觀賞方式自然有差異。

  普通觀眾觀影是為了情感體驗和娛樂放松,他們關注的是情節的流暢性、角色的共情力以及視聽刺激帶來的愉悅感。

  導演則偏向于將視角聚焦于電影語言的運用,包括構圖、光影、調度、剪輯等,以分析影片的敘事策略和風格化表達。

  像劉伊妃這樣的專業演員,只要是有些專業基礎的,觀影時會去重點分析表演方法論,包括肢體語言、臺詞處理、情緒層次等,以提升自身的角色塑造能力。

  兩人看完《無憂無慮》,又去看了一場影帝劉易斯的《血色將至》。

  《血色將至》不但是《天空》在柏林的勁敵,和《老無所依》一起也是在奧斯卡的勁敵,三部影片在奧斯卡風向標獎的爭奪中堪稱白熱化。

  沒有看浪漫愛情電影的旖旎,這對男導演和女演員的情侶組合,像該溜子般在柏林影展的放映廳之間穿插,不厭其煩地聊了兩整場的專業知識。

  小劉對導演方面的認識還比較淺薄,只是這些年在跟路老板相處過程中有意無意地學到一些。

  但她在12月去人藝考試之前準備了很久的表演理論知識,加上自己這六七年的實踐、探索,在表演理論上還是能跟洗衣機聊得有來有回。

  “莎莉·霍金斯的表演挺有意思的!”她語速飛快,“波比這個角色,表面上是‘斯坦尼式’的沉浸體驗,像是完全活在角色的情緒里,笑聲、肢體都像是自然流露。”

  “但其實仔細看,她的眼神里始終帶著一種‘布萊希特式’的間離感,就像在告訴觀眾:‘我在演一個快樂的人,但快樂是假的。’”

  夜雪未停,路寬和劉伊妃走出電影宮時,整座城市已裹進一層蓬松的銀絮里。

  兩人邊走邊聊,呼出的白氣彰顯著交流的熱情。

  “莎莉不是搞格洛托夫斯基的,不然這段表演會更得心應手。”

  路老板分析道:“你現在對面部表情的控制也有一些心得了,應該知道笑和笑是不一樣的。”

  “就像她剛剛的虛偽的、掩蓋傷心的大笑,如果是面部表情塑造能力極強的演員,能做到對眼輪匝肌的抽搐幅度都能小幅度控制。”

  “帶來效果會是什么?就是笑比哭難看的那種感覺,像是用笑容做剎車片,硬生生地壓住她快要溢出來的崩潰感。”

  說得通俗些,格洛托夫斯基就是《火影》中的體術,強調演員對自身身體的深度開發。

  小劉雙目晶晶地看著他,咀嚼著話里行間的、來自世界頂級導演的分析。

  這是難得的學習過程——

  觀影、復盤,想一想如果是自己會怎么演,如果讓世界級導演來指導會怎么演?

  兩人拐過一個彎,遠處市政廳的尖頂綴滿冰凌,折射著霓虹牌上“GlücklichesNeujahr(新年快樂)”的霓虹標牌。

  和華語電影很有淵源的柏林影展還是用了心的。

  兩人拐入電影宮的隔壁,頓時燈光璀璨了起來,這里是集電影、飲食、購物于一體的超級電影城索尼中心。

  盡管德國觀眾依然熱愛柏林電影節和它的電影,甚至連夜排隊以搶購一張電影票,但在索尼中心,滿眼都是好萊塢新片的預告和海報。

  甚至這個電影城本身的存在,都已經可以說明一種資本的擴張。

  這對于鄙視戛納、威尼斯向好萊塢投降的柏林來講,也可謂是一種諷刺了——

  盡管科斯利克在選片和評獎上仍舊毫不讓步,但商業上已經被傾銷世界的好萊塢打到了家門口。

  老鄉,開門。

  “餓嗎,要不要吃點東西?”

  “不餓,不過有點渴,買兩杯熱咖啡吧?”

  路寬奇道:“干嘛,夜里還想加班啊?那得再去買一盒工作服。”

  “滾蛋!加什么班,我想跟你聊聊表演的事情。。。”

  劉伊妃聊得正在興頭上:“其實我去年去人藝考試,跟老馮、濮存昕、楊立新、陳小藝幾位前輩老師聊了很多。”

  “他們很驚奇我的肌肉控制能力、面部表情控制和呼吸的流暢、氣息的穩定,看著根本不像北電出來的學生。”

  “我在北電學的是斯坦尼,跟你學的是格洛托夫斯基,但又和摩爾、萊昂納多這么多人合作過,對布萊希特的方法派也熟悉一些。”

  小劉疑惑道:“再加上我看蘇暢、井甜他們以前的表演訓練,我現在有個感覺——”

  “北電、中戲表演教學,好像總是喜歡搞一些天性解放的教條程序,太執著于斯坦尼本體系的教學規程。”

  籠統而言,公認的世界三大表演流派是梅蘭芳的戲劇體系、斯坦尼的體驗派和布萊希特的表現派。

  前文提到過的、路寬建議湯惟去美國進修的叫做方法派,是從斯坦尼中衍生出來的。

  而他教劉伊妃的、包括馮遠爭師從梅爾辛的格洛托夫斯基,是對斯坦尼的批判性繼承,兩者有一定共通之處,但分歧也很多。

  如果非要用金庸世界的武俠門派來分類。

  斯坦尼是“天下武功出少林”的少林,從它開始衍生了大大小小很多表演學派的思潮;

  布萊希特勉強算是武當,總算是趟出一條和斯坦尼不一樣的路子來;

  梅蘭芳的戲劇體系因為偏安一隅,畢竟京劇在世界上的影響力還不是太大,但也是三大流派之一,算是個桃花島之類的隱世門派。

  那小劉練了四年晨功、實踐了六七年的格洛托夫斯基呢?

  像是古墓派。

  沒有大規模的教學機構和固定教材,基本算是師帶徒,而且習練條件非常嚴苛,強調對人體本身的開發。

  梅爾辛曾三次來中國訪問交流,她尋訪了很多京劇大家學習吸收京劇的表演技巧,還去過日苯學習能劇,結果在整個亞洲就看中了馮遠爭一個人。

  說起來,不是劉伊妃這樣從小家庭條件優越一些,有著牛奶、牛肉等蛋白質攝入充足的的飲食習慣,是經受不住太艱苦的基本功磨礪的。

  哪怕是后世內娛以蛇精臉、排骨身材為榮的畸形審美下,她還是能展示出一種氣血充足的美。

  這跟沒錢練不了體育一個道理,營養跟不上。

  路寬聽劉伊妃講起了她所親眼見到的、親身體會到的,對國內北電、中戲某些教學流程的質疑。

  知道她是真正對各個表演流派入門、精研后,才會萌發這樣的思考。

  兩人捧著熱咖啡往酒店走。

  “北電和中戲死摳斯坦尼,不能說有多錯,畢竟是舉世公認的表演流派的鼻祖。”

  “但他們在很多問題上不求思變,已經跟不上時代的潮流。”

  一陣寒風吹過,劉伊妃有些瑟縮地鉆到男友懷里,后者緊緊地摟著她前行:

  “這個問題要追溯上個世紀50年代,那會兒國內表演教育剛剛起步,除了在政治、經濟上,在文藝領域也是要向老大哥看齊的。”

  “斯坦尼就是前蘇聯人,還有當時來華交流的庫里涅夫、列斯里,他們都是籌備北電和中戲的斯坦尼派的表演藝術家。”

  路老板用了個比較形象的比喻:“你拍過金庸劇應該知道,華山的劍宗和氣宗是打生打死的關系,在國內的表演教學領域也是這樣。”

  “路線之爭,就是地位之爭,就是生死之爭。”

  “國外的斯坦尼已經衍生出了特拉斯伯格的方法派那樣的分舵了,我們國內的斯坦尼還照著老藥方抓藥,能有好嗎?”

  “就像你說的解放天性,這些北電、中戲教授動不動拿出來說事兒的陳規陋習,讓男學生摸女學生的胸部去解放后者的天性、讓學生們放棄廉恥假裝自己是一只狗在地上爬,這些都是很荒謬的。”

  “但有一點。”小劉的親表演老師虛空點了點:“不同的老師,帶出來的學生不一樣。”

  “他們雖然明面上不好去爭這些表演教學的路線,但北電是班主任負責制,像王敬松、崔辛勤這樣的稍年輕些的老師,是會有自己的想法的。”

  前世的路寬是在南加大留學時師從的托馬斯理查茲,后者是格洛托夫斯基晚年的核心合作者與理論繼承者。

  國內的表演理論老學閥們,和朱大珂等把持電影評論體系的蠹蟲一樣,慣會將外國洋玩意拿回來唬自己人。

  就好像斯坦尼的解放天性,其實在西方表演教學中就是個無足輕重的流程。

  但他們為什么這么堅持?

  一是習慣成自然,儒家體系下的某些封建師者,需要這種權力性的教學手段,來彰顯自己的權威。

  讓你學狗就學狗,叫你變豬就變豬。

  二是國內的孩子確實由于生活環境的因素,在課堂上比較拘謹,可能不是太容易有演員的信念感。

  這其實就是個讓學生放松的入門小游戲,被妖魔化成了不可或缺的硬性流程。

  劉伊妃點頭,她似乎對這個話題有著異常的興趣:“其實我和他們聊過也很納悶。”

  “看看以前的演員,李雪建、陳道名、馮遠爭、姜紋老師他們都有特點、有個性,但現在劇組里來的年輕演員,感覺都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一樣。”

  路寬笑道:“這不就是他們‘解放天性’的結果嗎,最后就造成了青年演員的同質化,被磨得一點棱角都沒有了。”

  “沒有特點的演員,就沒有不可替代性,觀眾就記不住。”

  “這就跟談戀愛一樣,你是喜歡百里挑一的好看皮囊?還是喜歡萬里挑一的有趣靈魂?”

  提到談戀愛,劉伊妃被帶歪了樓:“不能都要嗎?”

  “不能,你選一個。”

  小劉撇了撇嘴:“算了,想看皮囊的時候我照照鏡子就行。”

  “還是選有趣靈魂吧,就像你一樣。”

  洗衣機感覺被內涵了。

  “你好像對斯坦尼、布萊希特這些理論很感興趣啊?”

  兩人進了電梯,小劉小雞啄米似地點頭:“因為我對表演感興趣啊。”

  “這些年在不同劇組見識了不同的人是怎么表演、和不同的導演合作,感覺有些想法,但在腦子里有很散亂,拎不起來。”

  “挺好,有興趣的事情才能做得長久。”

  “回國后就要到人藝去了,你感興趣可以深入鉆研。”

  路寬坐在電腦前,例行處理公務和奧運事務:“說實話,我對表演理論的研究也只是淺嘗輒止,教給你的都是基本功。”

  “至多在電影拍攝的實踐里,根據我自己的創作思路,指導演員怎么表演。”

  “你要真的能融會貫通這些接觸過的表演理論,結合你自己的實踐總結,那我就要喊你劉老師了。”

  劉伊妃聽得突然興奮起來:“劉老師好啊!”

  路寬也有些興奮起來:“劉老師好啊!”

  突然被被戳中大腦皮層某個點的洗衣機回頭,目光有若實質地落在蜷曲在沙發上的女友身上。

  想象力豐富的藝術家在腦海里構建著“劉老師”魅惑的角色形象——

  微亂的長發挽起,用一支鋼筆松松地盤成知性低馬尾。

  金絲邊眼鏡不知何時架上了鼻梁,鏡片后那雙杏眼微微瞇起,眸光流轉間帶上一絲審視的意味。

  真絲襯衫最頂端的紐扣不知何時解開了兩顆,隨著她傾身向前的動作,雪浪翻涌,鎖骨若隱若現。

  劉老師指尖輕輕推了推鏡框,紅唇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這位同學,上課走神可是要受罰的。”

  “喂!”不知道自己被洗衣機一鍵換裝的劉老師一屁股坐到朋友腿上,雙手捏著他的臉氣咻咻道:

  “跟我說話還走神?你別告訴我你在想別的女人!”

  洗衣機一把攥住她的皓腕:“劉老師,你想怎么懲罰我?”

  “什么玩意?”

  小劉理解不了他超脫的腦回路,但是嬌軟小臀底下的觸感是明明白白的。

  怎么好好說著話,又來這一出?

  畜生啊你是?

  劉伊妃算是怕了他了,不敢再親密地跨坐,趕緊從路老板腿上跳下來。

  “我跟你講正事兒呢!你別整天搞澀澀好不好?”

  “啊?哦。”路寬又回身翻開電腦,在心里暗暗盤算著何時、怎么說服茜茜答應自己,扮演一下嚴厲女老師。

  沒錯,想澀澀的時候,小劉自動變成茜茜。

  而且很巧合的是,他對后者的演技的培養,最終通過這種情境下的角色扮演收到了反饋。

  閉環了,都閉環了。

  不過下午已經被突如其來地洗了一次的劉伊妃,暫時沒閑工夫跟他玩鬧。

  小姑娘噘著嘴反抗:“這個勞什子劉主任,如你所說的過渡完就交給別人去做。”

  “我現在越想越覺得研究表演理論有意思,你看我自己學的是格洛托夫斯基,在北電學過斯坦尼,和合作中見識過布萊希特。”

  “包括李雪建、馮遠爭兩位老師,還有摩爾、漢克斯這些優秀演員,其實我汲取不同表演流派的養分是很多的。”

  劉伊妃越說越興奮:“喂,你說我學成了,能不能回北電做個老師什么的。”

  “你引領中國電影工業化,我改良傳統表演教育體系,豈不是神仙眷侶?想想都好美啊!”

  好好好,不愧是兩口子,都是會“意淫”的。

  一個意淫劉老師,一個也是意淫劉老師。

  關鍵是她怎么樣的天馬行空,總會有人:

  “改良國內表演教育體系有點難,但你至少能像王敬松、崔辛勤他們一樣自己負責自己的教學。”

  “不過你這個年紀。。。再演十年吧!等你三十了如果想的話可以考慮。。。”

  “閉嘴!再過十年我也是二十!”洗衣機一句話沒說完就被打斷。

  女朋友聞言震怒,杏眼圓瞪,粉腮瞬間鼓起成白糯團子。

  原本盤著的長腿突然踹過來,探出的瑩白腳趾恰好抵住他腰眼,像只炸毛的布偶貓亮出肉墊示威。

  偏生眼角還泛著佯怒的緋紅,倒比幾個小時前萊茵河上的晚霞更艷三分。

  洗衣機屈服于她的淫威之下,語氣有些訕訕:“還好沒有退回十八之前,不然你就要把我送進去了。”

  旋即又揚眉道:“至于去北電做老師?徐京蕾那樣的草包都能,你怎么不能?”

  小劉“噗嗤!”笑出聲來,看表情似乎很滿意,轉而又有些鄭重其事道:“我沒跟你開玩笑。”

  “我知道啊。”

  “我真的很喜歡表演,一直演戲也很不錯。”

  劉伊妃正色道:“你總是有自己的事業要忙,我也想有我的事業。”

  “等我這個劉主任卸任了,我就好好鉆研表演和表演理論,以后有機會的話做劉老師好不好?你我嗎?”

  路老板無所謂:“可以啊,你開心就好,我們又不愁吃不愁穿的。”

  “況且成名導演和演員在一定階段,只要是在專業道路上有些追求的,都會自我沉淀。”

  “馬丁他現在就是紐約大學電影系的老師,還有阿爾·帕西諾,現在基本息影在洛杉磯的LeeStrasberg戲劇學院教授方法派。”

  “對了,湯惟就是去找的他。”

  小劉點頭,腦海里充斥著對未來的期待,路老板回身繼續處理公務,情侶間的玩鬧告一段落。

  柏林的夜色如墨般暈染開來,凱賓斯基酒店的落地窗外,整座城市被皚皚白雪覆蓋,宛如一幅被月光鍍上銀邊的水墨畫,只剩下黑與白。

  靜謐的環境總會叫人莫名地回憶起往事,暖氣發出細微的嗡鳴,卻化不開玻璃上凝結的冰花紋路。

  劉伊妃抱著抱枕坐在沙發上,神態恬淡地看著男友敲擊鍵盤、凝神思考。

  那個曾被后者嚴厲質問為什么想做演員,又被沉聲警醒——

  想做演員的唯一原因就是熱愛的少女。

  不知不覺間,也走到了職業生涯的第八個年頭。

  路寬仍舊在工作,屏幕的藍光映在他專注的側臉上,勾勒出一道深邃的輪廓。

  劉伊妃靜靜地坐在他身邊,雙手捧著溫熱的茶杯,目光流連在他微蹙的眉宇間。

  她的心潮如窗外的夜色般澎湃,那是對未來的期許,是對共同歲月的憧憬。

  下一個十年,我們會是什么樣呢?

  華娛浪子,怎么被天仙改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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