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飛機降落之后，因為外面下著雨的關系，所以博士并沒有第一時間下飛機。
他試著朝外面看了一眼——沒有看到想象中的那個人物。
“他好像從來沒有到機場歡迎過我……”
想到這，基辛格的心里就是一沉，因為在歷任國務卿中，他一直都是倍受冷遇的那個。
要知道，其它人都是老朋友，那位閣下不僅會來機場迎接，還會親自送他們。
甚至在他們卸任之后，需要幫助的時候，也會提供幫助。
可是相比之下，基辛格，就沒有這個待遇。
依然是只有外務部常務來迎接他，因為宋德卿并沒有第一時間回長安，專務不在，那就只能是常務了。
例行公事式的迎接之后，基辛格就乘車去了官邸。
一路上，他都在思索著一個問題——如何說服對方。
辦公室的冷氣帶著雪茄的醇厚香氣，在柚木家具間緩緩流動。基辛格放下手中咖啡，在杯子放到茶幾上的同時，就已經開口：
“閣下，客套話我就不多說了。”
他身體微微前傾，他直視著李毅安，鏡片后的目光依然是犀利的：
“我們確認，貴國在月球礦場發現的晶體，具有改寫電子技術史的潛力——它擁有的超過硅晶體的諸多特性，足以讓芯片運算速度以及性能提升一個數量級。”
李毅安指間的雪茄燃著火點，煙霧在他眼前繚繞著。
“所以？”
他吐出一口煙，聲音裹在煙霧里，透過煙霧投去的目光帶著幾分審視。
他不喜歡尼克松，同樣也不喜歡眼前的這位博士，原因非常簡單，尼克松的收縮戰略正是這家伙制定的，如果說尼克松是背叛的話，那么這家伙就是主始者——他們從來沒有考慮過SEA的利益！
當然，李毅安并不反對他們以美國的利益優先，這是必然的，但是你做老大的，怎么能夠不考慮小弟的利益呢？
雖然吾可取而代之是我的想法，但并不意味著你可以直接撂挑子不干啊！
把SEA放到風頭浪尖上，是什么意思？
而且反感基辛格并不僅僅只是這一點，還有其它諸多原因，比如在越南停戰問題上，這家伙壓根就沒有任何策略，完全是一個戰略小白。
為了停戰而停戰，最后導致南越的滅亡。
美國不想當看門狗可以，但是不能把狗腿子都不要吧！
所以，對于這家伙，李毅安一直都是非常排斥的。也正因如此，和他的往來也就是局限于官方正常接觸。
“基于兩國傳統友誼和盟國義務，”
基辛格的語氣陡然鄭重起來：
“美國希望能參與聯合研究。我們可以提供最頂尖的物理實驗室和物理學家，每年不少于十億美元的專項經費——這足以讓我們在與蘇聯的競爭中搶占先機。”他頓了頓，補充道：
“單獨研究風險太高，我們不能夠讓俄國人搶在我們前面，我們要像曼哈頓計劃一樣，集中全部的力量，只有如此，才能贏得這場戰爭的勝利。”
李毅安沒接話，只是用雪茄在煙灰缸沿輕輕磕了磕，灰白色的煙灰簌簌落下。辦公室里只剩下墻上鐘表發出的滴答聲，像在為這場對話倒數。
片刻后，他抬眼直視著基辛格，他的目光在煙霧中顯得格外銳利：
“博士，我想先問一句——在這之前，你們真的沒發現我們的月球礦場嗎？”
基辛格的笑容僵在臉上，像是被突然凍住。他下意識地調整了一下領帶，喉結動了動，正要開口辯解，卻被李毅安抬斷。
“你們發現了。”
李毅安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篤定：
“你們的在軌衛星能看清月球車的履帶印，怎么會漏掉我們的礦場？”
他冷笑一聲，雪茄的火光在嘴角一閃一閃的：
“但你們什么都沒做。既沒來詢問礦場的用途，也沒提出合作意向，就這么看著我們在月球上日復一日地開采。為什么？”
基辛格的指尖開始發涼，咖啡杯的溫度透過骨瓷傳來，卻暖不了他的手心。他知道接下來會聽到什么，任何辯解在此刻都像拙劣的謊言。
事實，在來的路上，他就曾考慮過這個問題——如何回應這樣的當面質問呢？
當初就是他建議總統這么干的。
“因為你們算準了俄國人會坐不住的，他們一定會出手的。”
李毅安的聲音陡然提高，煙灰缸被他不輕不重地敲了一下：
“你們等著他們出手，等著我們和蘇聯沖突。俄國人多次偵察時，你們在旁觀；他們偷取晶體樣本時，你們裝聾作啞；直到我們在月球上開炮，你們才姍姍來遲，說要‘合作’？”
他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是修剪整齊的熱帶園林，陽光在草坪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叼著雪茄的他，看著園林，
其實，國與國之間都是如此。
李毅安算準了俄國會出手，同樣也算準了美國會沉默，因為美國同樣也明“聰明的猴子會坐山觀虎斗”，
從一開始的時候，‘新希望礦場’就是一個誘餌，它扮演的角色是什么呢？
就是瓜分月球的一個導火索。
《外層空間條約》簽署之后，想要撕碎它就必須要有理由，冒冒失失的站出來說——我們瓜分月球吧。
顯然不可能得到任何回應，還會淪為全世界的笑話。
所以，想要撕毀條約，就非得制造危機。
沒有足夠的誘惑，俄國人是不可能在月球上上強度的。
對于俄國人的性格，李毅安非常清楚，同樣美國人也很清楚，所以，在這場月球游戲之中。
俄國從始至終都是一個工具——SEA用他去打破平衡。
而美國呢？
他們希望借此惡化SEA與蘇聯的關系，然后從中漁利。至于礦物……對他們來說，反倒是次要的。
因為對于美國來說，南蘇關系破裂才是最重要的。
我大漂亮都為你當了十年的狗了，你就不能為我大漂亮守幾年的門嗎？
這才是華盛頓的真實想法！
在一語戳穿美國的如意算盤之后，李毅安用充滿諷刺的語氣質問道：
“這就是美國對待盟國的方式？把我們當成引誘熊的誘餌，等兩敗俱傷了再出來收拾殘局？”
突然如其來的指責，讓辦公室里的空氣仿佛凝固了。
面對這樣的質問，基辛格張了張嘴，卻發現所有準備好的說辭都卡在喉嚨里——他無法否認，因為李毅安說的每一個字都是事實。
NASA確實早就發現了礦場的異常活動，白宮就進行了相應的研究，他們相信NASA的判斷，明白那里肯定有重要的發現。
但是最終白宮的的策略就是“靜觀其變”，用礦場去造成惡化蘇聯和SEA的關系，從而消耗他們的實力。
鐘表的滴答聲此刻變得格外刺耳，像是在敲打他的耳膜。基辛格看著李毅安背影，那道站在窗前的身影被陽光拉得很長，突然讓他意識到，自己或許從一開始就低估了這位對手。
所謂的“合作提議”，在對方眼里不過是趁火打劫的借口。
沉默像一張無形的網，將兩人籠罩在其中。雪茄的煙霧緩緩上升，在頂燈的光暈里消散，留下滿室尷尬的余味。
現在是不是應該解釋什么？
基辛格沒有開口，他知道現在任何解釋都是在把對方當成白癡，這個時候，唯一的選擇就是沉默。
良久的沉默之后，李毅安回過身，用嘲弄的眼神看了一眼這位博士。
“你們是從什么地方獲得的情報。”
“莫斯科，”
基辛格不加隱瞞的回答道：
“莫斯科的一個線人提供的情報，根據CIA的分析，他們相信這份情報是莫斯科故意泄露的，是為了挑起我們對礦場的興趣，誘使我們加入這場爭奪戰之中。”
點了點頭，李毅安相信這個時候，對方是坦誠的，于是便說道：
“那么你們的想法呢？”
“就像我說的，我們愿意和你們展開全方面的合作，并且提供充足的研究資金和最好的研究團隊。”
面對基辛格提出的要求，李毅安并沒有立即答應，而是繼續抽著雪茄。
基辛格想了一下，然后從公文包中取出了那份報告。
“閣下，這是CIA的線人提供的報告，不過蘭利認為，這份情報可能是莫斯科故意釋放出來的情報，莫斯科希望通過這樣的釋放，讓我們也加入對礦場的爭奪之中！”
接過報告，李毅安略微看了一眼，然后問道：
“那么華盛頓是什么態度呢？嗎？像俄國人一樣，要求我們分享采礦權嗎？”
“我們不是俄國人！”
基辛格直接了當的說道，
“也不會像俄國人一樣，做事情，雖然它確實非常的誘人！”
在他這么說時候，李毅安都懶得戳穿他的虛偽，美國……也是強盜好吧！
如果SEA沒有肌肉的話，你們會表現的比俄國還貪婪！
不過，漂亮話誰不會說呢？
“誘人，僅僅只是這句話，并不能表示它的價值……”
李毅安搖頭說道：
“因為他們的報告并不全面，研究也只是剛剛開始，他們只是發現了它巨大的技術優勢和應用價值。壓根就沒有真正意識到它的價值。”
將這份情報往桌子上一丟，李毅安看著對方說道：
“在這場危機中，你們最關心的并不是月球，而是我們“靜海號”，關心它為什么可以攔截彈道導彈。”
基辛格點頭說道：
“全世界都非常關心。”
在過去的幾個月里，五角大樓的將軍都快要瘋了，一個勁的要和SEA進行合作，歐洲那邊同樣也是如此。
畢竟，那是保命的東西！
聳了下肩膀，李毅安直視著基辛格，然后用一種極其平靜的語氣反問道：
“你知道它的實際價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