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中環到處都是林立的大廈以及穿著光鮮的人們,但是在繁華的另一邊,卻又有著月之陰暗面。
老舊的騎樓、污水橫流的貧民區,就在距離中環不遠的地方,這樣的街巷也是隨處可見的。
沿著路不急不緩朝著家的方向走著,在經過街邊時,還停下來在街邊的大排檔前吃了一份炒河粉,又要了兩盒炸臭豆腐,就那么坐在街邊,邊吃邊欣賞不時從街上搖曳走過,穿著短裙絲襪踩著高跟鞋的漂亮女人。
受到SEA的影響,現在的港島已經看不到多少女人穿旗袍了,只有上層的一些滬海來的太太們,依然固執的穿著旗袍,但不少人也都換上了漢裙。畢竟,被人當成洗腳屋里陪侍女可不是什么好事。
“還是漢裙看著舒服一些……”
嘴上這么嘀咕著,張白秋的目光,投向了那片木屋——這或許是港島最后的木屋了,住在這里的都是窮人。
他也是這樣的窮人。
二十多年前,他的父母帶著哥哥姐姐們來到這里,投奔親友,一輩子省吃儉用,可是卻連一個像樣的房子都買不起。
現在……一切都會慢慢的變好的。
他已經擬好了報告,將開發房地產的事宜一一羅列了出來,其實之所以希望公司能夠開發房地產并不僅僅只是為了公司的利潤,同樣還有一個個人的想法。
就是希望所有人都能過上好日子,所有人都能夠擁有屬于他們自己的房屋,就像sEA一樣,或許他們不可能像那里的人們一樣那么幸運,但至少他們不至于用自己一生的時間辛苦勞作去供一套房子。
所以,他或多或少的都希望能夠給這個世界帶來改變。
像閣下說的一樣——這正是我們來到這個世界的目的!
就這樣坐在街頭看著蕓蕓眾生,或者說看到那些和自己一樣的,中日心情奔波只為了碎銀幾兩的普通人。
張白秋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然后,他自言自語道:
“好吧,至少我們總是在努力的去改變的一些事情。”
或者說這個世界上總有一些人在努力的去改變一些事情。
這些普通人——他們理應得到善待。
心底感慨一聲之后,張白秋的嘴角上揚,然后他就從路邊攤上站起身來,朝著家的方向走了過去。
等回到那個污水橫流,人頭攢動的貧民窟,街上那些街坊看到張白秋出現在視線中時,不約而同的安靜下來,一雙雙眼睛盯著他,看著他朝自己家的方向走去,在他路過的時候,人們總是會和他點頭致意。
等張白秋走出老遠,這些貧民區男女才指著對方交頭接耳:
“看到沒,他就是秋仔,這條街最醒目的后生仔。”
“就是,就是,在永和公司做工,一個月幾千塊錢不說,將來還有機會去SEA。”
“哎呀,他一家可真是好命哇……”
“切,好命又怎么樣,不也是住木屋,將來有本事住千尺豪宅那才是真本事……”
穿過小巷,往自己家門走去的時候,張白秋聽著街坊們的話語,他皺皺眉,慢慢邁步走過去。
就在他回到家的時候,卻看到父親正對著鏡子打著領帶,見狀,他就問道:
“爸,你這是要干什么?”
母親一見兒子回來了立即勸說道:
“哎呀,秋仔回來了,快去勸勸你爸,都幾十年前的人了,有什么好見的。”
“什么叫有什么好見的,那可是我在軍校的學長,當年的老長官,現在好不容易過來了,我又怎么能不去見上一面……”
張浩澤看著剛進門的兒子,咧嘴笑道:
“秋仔,你今天怎么有時間回家的,公司的事情怎么樣?”
“公司不加班的,”
見父親的領帶有點歪了,張白秋走上前去一邊幫父親調整領事,一邊說道:
“閑來無事就回來了,你一會去酒店,要我送你嗎?”
張白秋之所以會這么說,因為他有汽車,作為公司的高級職員,公司不僅配有宿舍,還有配車。
“方便嗎?”
張浩澤的眼前一亮。
“反正也沒什么事。”
張白秋就開車帶著父親去了那家酒店,幾天前,當一行十人通過口岸來到港島后,他們就吸引了全港島的注意,畢竟,這些人的身份是極其特殊的。
而其中就有父親的老學長、老上級。
現在父親去見他們也再自然不過的事情。
在張白秋駕車抵達酒店時,酒店門前依如過去的一樣,擠滿了記者,當然還有一些身份不明的人員。
“秋仔,你先回去吧,等回頭,我自己搭的士回去就好。”
和兒子說了一聲,張浩澤就走進了酒店,他的神情顯得有些激動……
強烈的陽光透過窗戶照進了房間里,光線劃破了房間內的昏暗。
坐在沙發上的男人,久久注視著光線,他就那樣坐在那里,在過去的二十多年里,有時候,他就是透過小窗去觀察著光線的移動,當然,只有一些情況才是例外的。
他不慌不忙從寬大的沙發上站起來,享受著這一刻的寂靜之后,他微微一笑,自言自語道:
“是時候離開這里了……”
隨后,他就走出了房間,他并沒有從大堂出去,那里有太多的記者,還有居心叵測的人,而是從廚房后門離開了酒店,他就那樣漫無目的地在城里漫步。
這么多年,這還是他第一次自由自在的街道上走著,港島的街道繁華的不像樣子,到處都是汽車,到處都擁擠的路人,人們的穿著打扮也和他出來時,在地方參觀的時候是截然不同的。
這里的人們穿著花花綠綠的衣裳,而最引人注意的還是女人,不少女人的身上穿著的衣裙既不像外國式樣,也不是旗袍,瞧著雖然有些陌生,但卻又有幾分熟悉的感覺。
這些人穿的是什么樣的衣裙?
疑惑中也帶著一絲困惑,但不得不說,那些女子穿著那樣的衣裙,確實非常好看,甚至有點像是從古代仕女圖中走出來人一般。
“真的很不一樣啊。”
他的心里嘀咕著,就這樣一個人在街頭上走著,偶爾的他會抬頭看著周圍的大廈,高聳的大廈,讓他懷疑這些大廈是怎么修建的。
實在是很難想象,居然會有幾百層高的大廈,而且還是在港島。
“聽說sEA更繁華,高樓大廈更多……”
他之所以會想到sEA,是因為他的親人在那里——妻子、母親以及兒女都在長安,他的兩個兒子,一個是大學教授,一個是企業高管,至于女兒則是主婦。
這么多年了,妻子一直在等著他。
可真不容易啊。
“只要能和家人團聚就好!”
心里這么尋思著,他的心情變得更加愉悅了,至于另一個地方,能不能去他一丁點都不在乎。
這么多年,唯一支撐他的信念,就是和家人團聚。
當他發覺自己走到了市中心時,不禁心中一驚。對面就是SEA代表處。高大的建筑不時有人出出進進,門前排著長隊,那些都是申請工簽的人。
雖然,港人可以免簽去SEA,但是卻不能在當地工作,而對于很多年青人來說,他們渴望的是到那里工作、生活。
男人念叨著這個名詞,其實他聽說過那里的,只是沒有想到,二十多年后,SEA居然發展的如此之快。
“那里早就是世界第三了,甚至很多人都說那里是世界第二……”
望著進入使館的人們,雖然男人只見過幾個SEA人,但是現在仍然可以分辨出他們的不同——那些無論是是否人高馬大,但是都是相同的健壯。
雖然穿的是西裝,但卻好像穿著制服,他們走路的時候,就像是軍人一樣,仰首挺胸,精神十足,他們的神情中,洋溢著濃濃的自信。
他們走著,彼此愉快地交談著。
他們正在談論著什么?
男人并不清楚,但是覺得——從他們的面部表情可以判斷得出,他們討論的可能就是一些無足輕重的小事。
也許,他們說的就是某一間餐廳里的菜肴,也許,他們說的是剛剛看過的那部電視節目。
但是可以的肯定的是,他們是富有的、滿足的,當然肯定也是幸福的。
他們雖然不是普普通通的人,但是實際上,他們就是普普通通的人,
他們在街上逛著街,他們會去咖啡館喝咖啡,會到劇院演唱,當然,也會到診所里治病——他們都是普通人,過著普通的生活。
但是他們之中沒有人會為未來感到擔心,在他們的臉上幾乎看不到愁眉不展、神情沮喪。
沒有人——從他們的表情判斷——似乎沒有人會有這種神情。
甚至,他們壓根就無法理解這些。
“這些人,真的很不一樣啊!那里的人們,是不是也是這樣呢?”
男人的心里冒出這樣的念頭時候,他的內心不禁充滿了渴望,他所渴望的并不僅僅只是見到娘,不僅僅只是與家人的團聚的。
其實,家人他已經見到了,相比那一邊的小氣,長安那邊是大度的,他的妻兒們在得知他到了港島后,當天就乘飛機飛來了。
當天,他們就見面了,然后一家人抱頭痛哭,畢竟,已經幾十年不見了。
當時,他最擔心的問題是什么?
是長安會不會允許他入境,會不會像另一邊那樣,拒絕他們。
可是就在一周前,從代表處過來的工作人員,給他帶去了“依親簽證”,他可以以依親的方式前往SEA,但是不能工作,同樣不享受各種國民福利。
對于已經七十多歲的他來說,工作顯然是不可能的,誰雇傭一個他這樣風燭殘年老頭子啊。
至于福利……什么是福利?
福利又是什么東西?
只要能和家人一起就好。
所以,對于他來說,這些完全不是問題,就這樣,在老哥們的羨慕中,他可以去SEA了,可以到那里和家人團聚了。
看著那棟大廈大堂前方飄揚的雙星旗,男人的神情中充滿了好奇,畢竟,那是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
幾十年前,他只是聽說過那里,然后就一無所知了。
現在呢?
在來到這里之后,他聽說過太多的SEA,聽說過太多與其有關的傳聞,那里到底是一個什么樣的地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