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燕姑娘回門幾日后,
日子到了五月下旬,
越發晝長夜短,
卯時(早六點)前后,天色便已大亮。
徐載靖院兒,
臥房內,
窗邊條案上擺著的名貴熏爐,正緩緩朝外飄著沁人心脾的幽香。
床榻上,輕薄透氣的床幔內,柴錚錚呼吸均勻,似乎依舊在睡著。
床榻不遠處,女使云木正站在梳妝臺前,輕手輕腳地收拾著臺面。
站在一旁打著下手的紫藤,一臉迷惑地低聲說道:“云木姐姐,我明明記得昨晚離開時,是將梳妝臺上的物件擺放齊了的。”
“怎么今早一看,臺面上的東西亂成這樣了?”
說著,紫藤將倒在梳妝臺上的燭臺扶正。
云木將脂粉盒挪回該放的地方,回頭看了眼柴錚錚,就在方才,云木感覺自家姑娘似乎停下了呼吸。
“咳!”云木清了下嗓子,道:“今早是青草來服侍主君起床的,屋子里變化頗大,可能是她天黑看不清,不小心碰到了吧。”
云木剛說完,床榻上的柴錚錚長舒了一口氣。
而說話的云木,則小心的將落在臺面遠端的一根長發捏了起來。
“咦,頭發怎么落到那兒了!?”紫藤又道:“給姑娘梳頭發,不是一直在這邊么。”
云木努力穩住自己的表情,說道:“許是昨夜開著窗戶,讓夜風給吹過去的。”
“哦。”
很快,略有些凌亂的臥房,就被女使給收拾整齊。
“你先把這些東西拎出去吧。”云木看著昨夜換下的衣服說道。
“是。”
待紫藤出了臥房,云木便走到了床榻邊,將輕薄透氣的床幔卷了起來。
可云木剛卷了兩下床幔,掃視床榻的時候,便眼睛一瞪,很是著急的說道:“姑娘!你!”
聽著云木的語氣,柴錚錚立馬睜眼,眼中一絲睡意也無的問道:“怎么了?”
順著云木驚駭的視線,柴錚錚側頭好奇的看向了自己的大腿根外側。
也不怪云木如此大驚小怪,實在是柴錚錚大腿根外側,白皙粉膩的皮膚上貌似有一片血跡。
“姑娘,你這是流血了?”云木語氣驚慌滿眼不解的問道。
柴錚錚搖頭,疑惑的回道:“怎么可能,還沒到日子呢。”
“那您這是?”說著,云木上手朝血跡處抹去。
看著手指上的血紅,云木表情更加嚴肅了:“姑娘,不行,咱們得請女郎中來給您瞧瞧。”
隨即,云木又蹙眉說道:“主君他也太不憐惜了!姑娘,您身上疼不疼?”
說話間,柴錚錚也在血跡處抹了一下,眼中有了回憶的神色。
想了片刻后,柴錚錚臉色微紅的將手指湊到了鼻子前。
“姑娘,你.”
云木話沒說完,柴錚錚表情一松,將自己的手指朝云木伸去,道:“是胭脂。”
“啊?”云木當即愣住。
聞了聞柴錚錚的手指后,云木又聞了聞自己的。
“真是胭脂!可它怎么會.”
看著柴錚錚的表情,云木又看了看梳妝臺,隨后又看向了柴錚錚。
“姑娘,昨晚您.?”
“嗯!”柴錚錚點頭:“不小心碰翻了胭脂盒,許是那時沾到的。”
“還好!還好!”云木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心中一塊大石放了下去。
“奴婢去端水來.”
“算了,幫我把頭發包好,我直接洗個澡吧。”
“是。”
“官人他什么時候出的門?”
“回姑娘,寅時正刻,主君就起床了,想來此時正在宮中參加早朝。”
“嗯。”
當柴錚錚沐浴結束,換上新衣梳好發髻的時候,拂衣繞過屏風走了進來:“娘娘,側妃來給您請安了。”
“快請。”
片刻后,
榮飛燕帶著女使進了屋子。
看著坐在上首的柴錚錚,榮飛燕趕忙行禮問安。
“妹妹快坐。”
“多謝姐姐。”
待榮飛燕落座,柴錚錚笑了下,說道:“今日瞧著妹妹臉色好看多了。”
聽到此話,榮飛燕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臉頰:“多謝姐姐夸獎。”
“歇息了這兩日,妹妹是感覺精神好了不少,走動也有勁了,不再看什么都提不起興致了。”
柴錚錚笑著點頭時,
“阿——哦!”
她忍不住捂著嘴打了個哈欠。
打完哈欠后,柴錚錚趕忙用手里的帕子擦了擦眼角。
倒不是哭了,而是打完哈欠后有些干澀的眼眶里,不受控制的有了淚水。
擦完淚水,柴錚錚繼續微笑道:“如此甚好。”
又說了幾句話后,柴錚錚站起身:“咱們一起去給婆母請安吧。”
“是,姐姐。”
問安結束,
早飯后,
后院正廳,
上首,國公夫人孫氏坐在羅漢椅一側。
看著廳內的兒媳婦們,孫氏指了指她對面羅漢椅的位置,道:“錚錚,和昨日下午一樣,你先坐過來吧。”
柴錚錚站起身表情為難。
一旁的謝氏笑道:“弟妹,莫非你還要我和華蘭一起,將你攙過去?”
華蘭笑著點頭看向了柴錚錚。
榮飛燕也捂嘴笑了起來。
昨日下午的時候,柴錚錚就是不想坐到自家婆母身旁,說自己是兒媳,孫氏是婆母,兩個嫂嫂沒坐此處,她更不好坐在這里。
孫氏發話后,謝氏和華蘭費了好大勁,才把她攙到了羅漢椅上。
柴錚錚趕忙擺手:“嫂嫂,不用!不用!”
“這才對么!”謝氏這話一出,廳內眾人又笑了起來。
待柴錚錚坐在羅漢椅上,華蘭等也落了座,孫氏朝著一旁的丹媽媽點了下頭。
片刻后,
數位捧著賬簿的女使便魚貫而入。
微笑著看了眼榮飛燕,孫氏同對面的柴錚錚說道:“錚錚,昨日下午咱們盤點的是靖兒他這些年來的賞賜。”
“庫房里的東西,你可派人去查看了?”
聽著孫氏的問題,柴錚錚鄭重點頭:“回母親,兒媳派人去看過了,一一清點查看后,發現各種東西存放妥當毫無差錯!”
“母親您費心了,諸位媽媽們盡職盡責!”
看著柴錚錚的樣子,一旁的華蘭眼中滿是贊賞的神色。
若是平常人家的女兒,聽到孫氏的話語,多會將此事推脫掉。
畢竟盤點徐載靖的私庫,要是里面出了什么問題,這面子上就十分不好看了。
可柴錚錚沒有推脫,反而十分認真的讓人細細盤點。
這不,盤點完之后只是實話實說,便讓孫氏和丹媽媽等人十分高興。
想一想,也對,不盤點怎么能體現出丹媽媽等人的盡心呢。
孫氏笑著點頭,看了眼華蘭之后說道:“靖兒他畢竟是我朝郡王,封爵后能留在家里,那是皇恩浩蕩。”
“等明蘭入門,三朝回門后你們就要搬府別住了。”
“早早清點清楚,交接妥當,到時咱家也不會手忙腳亂的。”
柴錚錚笑著點頭:“母親您說的是!”
坐在下首的榮飛燕頷首附和。
“今日,咱們就將靖兒他封爵之后的諸般賞賜盤點一番。”
孫氏說話時,丹媽媽已經將幾本賬簿放到了柴錚錚面前。
這些冊子十分的新,顯然是宮里調撥賞賜時,新建的賬簿。
隨后,
看著柴錚錚翻看賬簿的速度,謝氏和華蘭對視了一眼。
昨日柴錚錚也是這般查看賬簿,她倆和孫氏還以為柴錚錚是在隨意翻看。
可等柴錚錚問了幾個問題后,她們才知道柴錚錚不是在敷衍走過場,而是看的很仔細。
對面的孫氏,看向柴錚錚的眼神中,同樣滿是贊賞的神色。
柴錚錚和徐載靖大婚前,柴家也是將嫁妝‘單子’送到徐家來的。
別家是嫁妝單子,柴家送的卻是嫁妝冊子。
只是籠統的算了下柴錚錚嫁妝的價值,就將孫氏婆媳三人給震的不行。
算過之后,孫氏也和夫君徐明驊說過此事。
當時徐明驊對此頗有感觸,說道:“當年靖兒去貝州拼殺,立功挽救下來的庫中軍資,其價值,和柴家姑娘的嫁妝相當啊!”
孫氏點頭贊同時,徐明驊還來了句:“這一對比,我怎么感覺靖兒在貝州的功勞,沒那么大了?”
兩句話下來,一時之間讓孫氏不知道說什么好。
當然,真正知道柴錚錚嫁妝明細的人并不多。
中午時分。
徐載靖院兒,
書房中,
下朝歸家的徐載靖,坐在窗邊桌后,手里捏著毛筆,不時在紙上寫寫畫畫。
忽的,
屋外傳來了細碎的腳步聲。
徐載靖抬頭剛去,正好看到柴錚錚帶著女使仆婦進院兒。
“主君在哪兒?”
“回娘娘,在書房。”
片刻后,
柴錚錚手里端著托盤從屋外走了進來。
徐載靖笑著站起身:“這茶讓女使端來就行,你怎么親自動手。”
柴錚錚搖頭笑道:“官人的茶,自是要妾身親自端進來的。”
徐載靖接過茶盞后將其放到了一旁,同時還朝著門口的青草使了個眼色。
在云木的驚訝眼神中,青草抿著嘴笑著將書房的門給合上了。
房門剛關上,云木便聽到書房內柴錚錚驚呼了一聲:“官人,你干嘛!?”
云木和青草對視了一眼后,兩人同時捂嘴微笑,走到了一旁侍立。
屋內,
柴錚錚已經被徐載靖摟著腰,抱到了書桌后的椅子上。
坐在徐載靖的腿上,柴錚錚伸手捂著徐載靖的嘴,感受著徐載靖鼻子里呼出來的熱氣,嗔怪道:“官人,不行!現在是白天!”
徐載靖卻用雙唇抿住了柴錚錚的一根手指,愈發的得寸進尺。
柴錚錚手心癢的笑了下,繼續蹙眉看著徐載靖說道:“官人,我覺著好累,從早晨開始就沒休息過。”
瞧著柴錚錚疲憊的臉色,徐載靖緩緩停了下來。
見此,柴錚錚這才松了口氣。
“都忙完了?”徐載靖問道。
“忙完了!”柴錚錚抿嘴點頭:“婆母說,等明蘭三朝回門后,咱們就搬府別住。”
徐載靖幫柴錚錚調整了下姿勢,讓她跨坐在自己的腿上后,便將自己的腦袋埋進了柴錚錚的脖頸間。
“嗯!母親說的對。”徐載靖悶聲說道。
“回府的時候,我看到前廳外的男女管事們,還驚訝了一下呢。”
徐載靖繼續埋在柴錚錚脖頸間說道。
“咱家產業那么多,人少了怎么管的過來。”柴錚錚笑道。
徐載靖點頭:“娘子說的是!嘶——錚錚,你好香呀!”
柴錚錚推開親著自己脖頸的徐載靖,無奈道:“官人,你哪來這么大的精力呀!我早晨沐浴過,自然有些香味兒!”
剛說完,柴錚錚又趕忙捉住在她腰臀間亂動的大手,咬著嘴唇道:“沒成親的時候,妾身怎么沒發現,官人你是這么個登徒子!”
“這位姑娘,什么登徒浪子?!”徐載靖看著柴錚錚正色道:“你官人這叫”
看著柴錚錚好奇的眼神,徐載靖啄了一口柴錚錚嘴唇,笑道:“你官人這叫食髓知味”
柴錚錚看著徐載靖十分認真的眼睛,笑了下后,學著徐載靖的動作,將自己埋到了自家官人的脖頸間。
徐載靖的胳膊隨即緊緊抱住了柴錚錚。
感受著讓人心安的擁抱,柴錚錚笑著趴在徐載靖肩膀上,打了個哈欠后閉上了眼睛:“官人,你讓我閉眼休息會兒。”
幾十個呼吸后,
“呼——”
感受著柴錚錚在脖后的呼吸,徐載靖無奈的笑了笑后,只能緩緩調整姿勢,讓懷里的姑娘睡的更舒服些。
“不要了”
可能是夢到了什么,柴錚錚低聲說著夢話。
不知過了多久。
“唔!”
睡的很是舒服的柴錚錚,長舒了一口氣后睜開了眼睛。
看著頭頂的帳幔,柴錚錚一時之間有些茫然。
“姑娘,您醒了?”云木笑著問道。
柴錚錚閉上眼睛緩了緩:“什么時辰了?”
“未時(下午一點)剛過不久。”
“啊?”柴錚錚驚訝的睜開眼:“怎么會是這個時辰?我記得官人呢?”
云木道:“回姑娘,主君用了午飯后,就帶著青云小哥他們出城去了。”
“當時主君看您睡的正香,就沒讓奴婢們叫醒您,此時灶上還留著午飯呢。”
“啊!”柴錚錚嘆了口氣:“扶我起來吧。”
站起身后,
“咕嚕嚕——”
聽著肚子里的動靜,柴錚錚疑惑道:“我記得之前不是在書房里么?”
“是的姑娘!后來主君將您抱到了床上!幾步路下來主君可是小心翼翼的呢。”
柴錚錚聞言不禁露出了笑容,伸了個懶腰后,俏皮的說道:“算他懂事!沒白疼他!”
云木心中欣慰,眼神揶揄的笑道:“姑娘說的是,那今晚請主君.”
柴錚錚立馬變臉:“不!今晚讓他去找飛燕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