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落山,
屋外光線逐漸變淡,
婚房內便緩緩變暗。
這讓妝奩旁的金銀首飾光澤稍減不再耀眼。
暮色尚未四合,天色尚可之時。
“咔噠。”
一陣銅鎖撞擊的動靜傳來。
房門被打開,屋外的亮光映到了屋內的地毯上。
隨即,
頭簪紅色絹花腰系紅綢的紫藤便手持燈燭,帶著柴家女使走了進來。
進屋后,
眾女使四散開來,點亮了擺在婚房各處的紅色喜燭。
這喜燭顯然用料極好,點亮后不僅燭光很是耀眼,隱約之間還有沁人心脾的香味散發出來。
紫藤點亮蠟燭,又細心的檢查了一遍婚房各處,這才帶著女使緩緩退了出去。
貼著大紅喜字的房門被重新關上。
“咔噠。”
房門被銅鎖鎖上。
一開始,外面還有些天光映在房門窗戶的素色薄紗上。
很快,天色變暗,素色薄紗上便只有明黃的燭光。
此時在屋內朝屋外看去,因為屋內燭光太亮,透過窗紗只能看到院外的紅燈籠,別的地方是看不清的。
妝奩旁的各色首飾,在燭光下也繼續閃耀著名貴的光芒。
皇城以東,河畔柴家。
東華門外大街上的喧鬧聲,隔著不少宅邸木樓,隱約之間傳到了這邊。
喧鬧聲中,
柴家大門口旁亮著大大的成排的燈籠,照亮大門上下左右的各種紅綢紅花。
柴家門口光線太亮,
便也不時有路人百姓借光,或騎馬乘車,或步行的從柴家門前經過。
經過時,百姓富戶們免不了多看幾眼柴家大門,嘴上心中感嘆幾聲。
有的感嘆柴家富貴,有的感嘆娶柴家女兒的那人有多幸運,也有感嘆‘書中自有黃金屋’的。
同時,柴家對面的宮墻也隱約被照亮了一段。
路人百姓們沿河邊走的時候,還能看到宮墻的影子被映在了護城河河面上。
有時,河面還會映出宮墻上的禁衛著甲持槍的巡邏而過。
柴家前院,
院子之間的各色燭光中,依舊不時有仆從走來走去相互交談,在忙碌著什么。
過了二門后,這種忙碌的情況便少了很多。
秋聲苑,
院子內外的燈籠較往日多了不少。
正屋屋內,
屏風前后,大小不一的箱籠,或開或合的擺在各處,呈現著往日沒有的雜亂。
“這是咱家姑娘貼身的衣物,迭好,全都帶上吧。”
“是,云木姐姐!”
片刻后。
“云木姐姐,這些箱籠要現在封上嗎?”
“不用,等會兒夫人和兩位大娘子要過來看的。等看完了再封上。”
女使應是而去。
云木說著,又看了眼屋內的情況后,緩緩松了口氣。
隨即,云木便注意到了坐在桌后發呆的自家姑娘。
看著走到跟前的云木,雙手托著下巴的柴錚錚側了下頭,輕聲道:“云木,你說我為什么不激動呢?”
“我感覺自己的心情,還不如之前做夢時緊張。”
云木抿了下嘴,低聲笑道:“姑娘,可能是你之前想的次數太多,習慣了?”
“什么次數太多?我哪有?”柴錚錚蹙眉看向別處說道。
“是是是,您沒有!您不激動緊張,完全是因為您心胸豁達。”
云木說完,柴錚錚癟了一下嘴唇,輕輕頷首道:“可能吧。畢竟跟著他,我也見過不少大事兒了。”
說著,柴錚錚雙手捂住了臉頰。
這時,有女使拎著食盒走了進來,福了一禮后說道:“姑娘,夫人讓人送來的晚膳。”
“我還不餓,放那兒吧。”
“是,姑娘。夫人還囑咐說,晚上有事兒找您,讓您先別早睡。”
“嗯,知道了。”
晚些時候,
正拿著一本冊子看的柴錚錚,忍不住打了個哈欠:“母親她不是說有事兒么?怎么還不來?”
話音未落,
屋外便傳來小女使的問安通傳聲。
柴錚錚趕忙朝外走去。
還沒走到外間,柴錚錚就看到了柴夫人帶人走了過來:“母親!”
叫完人后,柴錚錚看著跟在柴夫人一旁,捧著一個卷軸的某人,驚訝道:“咦——你怎么來了?”
“見過姑娘。”
柴錚錚聞言,茫然的點了下頭。
“進去說。”
柴夫人微笑道。
眾人進臥房時,柴夫人的貼身媽媽沒有跟上,而是招呼著屋內的小女使們出了屋子。
柴錚錚疑惑的看了眼后,也沒多說什么。
來到臥房,
柴錚錚看了眼某人,同柴夫人道:“母親,您是不是說有事兒找女兒么?”
柴夫人回頭看了眼跟著的魏芳直后,和柴錚錚笑道:“對。”
和柴錚錚要好的張家五娘、顧廷熠等姑娘們早已成婚。
時常找她們玩兒的柴錚錚,通過和好友們交談,自然也知道了不少大婚前要明白東西。
看著柴夫人的表情和魏芳直,柴錚錚的臉頰一下子就變的滾燙起來。
柴夫人看著女兒的表情,微微一笑后,伸手將柴錚錚牽到了一旁,溫聲道:“夫妻敦倫乃是大事,馬虎不得。”
“嗯。”感覺自己快熟了的柴錚錚,點頭蚊聲應道:“女兒知道。”
說完,柴錚錚又看了眼魏芳直。
柴夫人輕嘆了一口氣,數道:“魏姑娘自錚兒你收到咱家,這幾年來為娘仔細瞧過,是個潔身自好聰慧有心的。”
“而且”柴夫人輕聲說了兩句后,柴錚錚驚訝的看向了魏芳直。
也不怪柴錚錚驚訝,她實在是沒想到,眼前的姑娘居然連絕育的霸道湯劑都敢一口飲下。
“你,你都脫了賤籍了,為何還要這樣?”柴錚錚蹙眉看著魏芳直,著急問道:
“你如今也頗有身家,以后找個好人家嫁了不好么?”
魏芳直抬頭看了眼柴錚錚著急的臉龐后,低頭道:“姑娘對奴有大恩,讓奴脫了賤籍離了苦海。”
“奴雖頗有身家,但在京中別人眼中也不過是一只待宰的羊羔。”
“思來想去,奴還不如跟在姑娘左右。”
看著魏芳直的樣子,柴錚錚眼中滿是不理解的看了眼自家柴夫人:“母親,既然讓她跟在我身邊,您又何必讓她”
柴夫人笑了笑:“若是她不喝那湯劑,又怎么可能來到你跟前。須知,有舍才有得。”
說著,柴夫人看著魏芳直說道:“魏姑娘,你抬頭看著我。”
魏芳直依言行事。
“在錚錚跟前,我就不瞞你了,其實之前給你喝的湯劑,不過是考驗你的假把戲罷了。”
魏芳直目瞪口呆的看著柴夫人,眼中滿是不可置信和不理解。
隨后,魏芳直又看了眼柴錚錚,道:“夫人,怎么可能是假把戲,奴”
“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柴夫人解釋了一句后,看著魏芳直道:“你方才是不是也在想,我為什么不用真的湯劑,以絕后患?”
魏芳直又驚訝的看了眼柴夫人:“是的夫人。”
柴錚錚也好奇的看著自家母親。
“我給你喝的藥劑是真是假我說的算!可你入了郡王府,徐家那孩子碰不碰你,什么時候碰,我說的就不算了。”
魏芳直愣了片刻后,看著柴夫人道:“奴明白!多謝夫人仁慈。”
柴夫人頷首,同自家女兒說道:“方才咱們跑題了!這夫妻敦倫乃是大事。”
“母親,女兒知道!”柴錚錚不好意思的看了眼魏芳直之后,說道。
“你知道什么?!”柴夫人嗔怪的瞪了眼柴錚錚。
“唉!”柴夫人嘆了口氣,繼續說道:“徐家那孩子是好!可母親也知道他習武多年,沙場上幾無敵手!體格子不知道有多精壯。”
柴錚錚羞臊的一跺腳,一邊要逃一邊說道:“母親,什么精壯不精壯的!您在說什么呢!”
結果柴錚錚剛走了兩步,就被柴夫人一把扯了回來。
“坐下,聽我說!”柴夫人聲音稍大的說道:“之前失算,光想著那小子的好了,沒想別的!如今也不知道徐家那孩子有沒有個輕重,知不知道心疼人.”
說著,柴夫人又嘆了口氣:“如今想一想,真是該派個人試試徐家那孩子。”
“母親,你——”
不管頭要埋進胸脯里的柴錚錚,柴夫人繼續道:“今晚說這個于事無補,只能讓魏姑娘多教你些技巧,省的被那小子給傷到身子。”
“來之前我問過魏姑娘了,她說錚兒你自小練過強身的功夫,學起來事半功倍。”
柴錚錚聞言,抬頭看了眼魏芳直。
見魏芳直點頭,柴錚錚又臉紅的低下了頭。
“好了,趁著時辰尚早,錚兒你們倆趕緊學起來吧。”
魏芳直:“是,夫人。”
柴夫人:“錚兒?”
“是母親。”
半個月亮當空掛,
柴錚錚臥房內,
“姑娘,就像我這樣!阮媽媽說只有這樣才不會很疼。”
“要正色的說出來,省的傷了自己。”
“阮媽媽說,到時可以微微蹙著眉頭”
“蛇您沒怎么見過?好吧.”
片刻后。
“您看奴的腰”
“怎么?.”
柴錚錚的聲音傳來:“什么,還可以?”
“阮媽媽說可以.”魏芳直輕聲道:“若是姑娘.”
“就像奴這樣說!”
“奴也不知道什么感覺,之前也只是聽阮媽媽的教導來鍛煉而已。”
“便也結束了。”
徐家,
徐載靖院兒。
粗長的喜燭緩緩的燃燒著。
婚房外也由傍晚時分的喧鬧,逐漸變的安靜。
當粗長的喜燭燃了近一半時,婚房外便安靜的能聽到不知名蟲兒的叫聲。
有時還能聽到屋外看守女使的打呼聲音。
期間,不時有女使透過窗紗看著屋內的喜燭情況。
漸漸地,蠟燭燃燒后變的更短了。
婚房周圍喧嘩聲開始響起。
窗紗映上些許晨色的時候,屋外有對話聲響起。
“紫藤姐姐,咱家第一批催妝禮,已經由兩位公侯家的哥兒送去了。”
“您幾位吃些東西墊墊,這才剛開始呢。”
“多謝云想姑娘了。”
“客氣了。”
天色逐漸大亮。
婚房門被再次打開,
紫藤帶人進來,看著桌上一對兒齊齊燃盡的龍鳳喜蠟,紫藤微微一笑后和其他人一起,將其他燃盡的蠟燭都一起端了出去。
婚房房門重新合上。
透過房門上的薄紗,能發現日頭變化,正在逐漸升高。
期間,徐家又送了一次催妝禮。
當耀眼的陽光,透過門窗照進婚房內的時候,便有吹吹打打的喜樂聲從外面傳來。
“紫藤姐姐你快聽!這喜樂的聲音可比之前的高多了!是不是.”
“嗯!應是郡王開始啟程去咱家迎親了。”
“聽說郡王有好幾匹神俊的良駒,不知騎的是哪一匹.”
過了好一會兒后。
“當——”
一聲鑼響傳來。
屋外的女使再次說起了話:“咦?怎么這么快就回來了?”
紫藤聲音有些高的說道:“渾說什么?這聲鑼響可不是隨便什么人就能用的。”
“紫藤姐姐,你這么說,會是哪位貴人來了?”
“咱家姑娘是皇后娘娘賜婚,聽夫人說郡王和太子殿下情誼匪淺,我覺著九成是.”
半刻鐘不到,屋外有女聲說道:“紫藤姐姐,太子殿下到了,你和幾位妹妹多多注意些。”
“有勞云想姑娘提醒。”
柴家大門對面,
皇城宮墻之上,
有數位禁軍尉校穿著甲胄站在女墻邊兒,目光越過護城河后,看著柴家大門口的熱鬧。
忽的,一陣笑聲從柴家大門口傳來。
有目力很不錯的尉校,指著柴家大門口道:“哈哈哈,那個想搬走酒桌卻搬不動,鬧了笑話的儐相是哪個?為了不喝酒,真是什么法子都想啊!”
一旁的另一人笑道:“瞧著像是顧家二郎,這身形和顧侯很像!喲!又試了一起,還是搬不動!”
柴家大門前,
柴勃一臉笑容的看著顧廷燁,笑道:“二郎,這擱酒的桌子,你要不再試著抬一次?”
一身新衣站在顧廷燁旁邊,歸京不久的鄭驍,眼神有些嫌棄搖著頭:“二郎,你怎么回事兒?這點活兒都干不利索!”
“我!這!這擱酒的桌子根本就不是木頭的!”
“不是木頭的,難道還是鐵的不成?”說著鄭驍朝著攔在柴家大門口的眾人笑了笑,拱手道:“我不挪這桌子,就試試它的分量。”
“鄭二哥,請。”柴勃笑著伸手。
鄭驍點頭,和徐載靖對了個眼神后,走到了擺著酒碗的桌子前。
“嘿——”
“咣!”
“哎喲!我的腰!”鄭驍痛呼道。
“哈哈哈!”門口又是一陣哄笑。
顧廷燁甩著胳膊回到了徐載靖身邊,搖頭道:“五郎,這桌子分量不對,說不定是金子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