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爺,高句麗王國暫時不宜動啊!”
“不同于別的藩屬國,高句麗王國對朝廷素來恭順。
倒向韃靼人,也迫于敵人的兵鋒。
冒然對他們動手,容易引發非議。
何況北虜正在南侵,我們有余力進攻高句麗王國,卻不派兵過去勤王,政治上交代不過去。”
王靖川委婉的勸說道。
看似在說高句麗王國的特殊性,實際上卻是在隱晦的提醒,安南都護府需要韃靼人南下。
大虞帝國死而不僵,沒有外力介入的話,南方朝廷還能支撐數十年。
縱使李牧有足夠的耐心,能夠等到大虞自然崩潰,他們這些渴望從龍之功的臣子也等不起。
在朝的一眾都護府高層,除了少數軍方將領年富力強外,文官的年齡都到了四五十歲。
在這個人均壽命有限的時代,四十歲已經是抱孫子的年紀。
如果不快點兒統一天下,他們這幫老骨頭,就趕不上從龍之功了。
為了青史留名,都護府內部的官員,暗地里就沒少給大虞朝廷捅刀子。
地方督撫敢和南京朝廷能對立的這么嚴重,他們也是居功甚偉。
對眾人的小動作,李牧自然是知道的。
可作為團隊的老大,他也不能攔著下屬要上進。
當下安南都護府的文武百官,就只有一個目標——奪取天下。
為了這個共同目標,其他的政治分歧,都可以擱置。
內部的高度統一,造就了安南都護府官僚團隊的戰斗力。
局勢發展到這一步,就算李牧想要叫停,都無法阻止大家從龍的決心。
沒有直接來一出黃袍加身,那都是顧全大局。
不斷的挑起對外戰爭,既是為了擴張疆域,同樣也是在釋放內部壓力。
文武百官都忙了起來,才不會胡思亂想。
如果沒有持續的對外戰爭,李牧懷疑自己早就被黃袍加身。
這種事情都不需要串聯,只要有人帶頭,就會有人跟進。
“嗯!”
“那就先緩緩,等條件成熟后,再出兵高句麗半島。”
略加思索之后,李牧順勢接受了建議。
局勢發展到現在這一步,大虞帝國這座破屋子,已經在風中搖搖欲墜。
稍微有點兒變故,都有可能轟然倒塌。
搶救維修的成本,比拆除重建還要高。
注定無力回天,那就索性推上一把,加速改朝換代的過程。
具體的行動,無需李牧吩咐,下面的人自己就會完成。
不光安都護府的官員會出手,搞不好他留在朝中的那些舊部,也會在關鍵時刻推一把。
從龍之功沒人不喜歡,大虞帝國越是局勢糜爛,愿意支持他的人就會越多。
“侯爺,英明!”
眾人齊聲開口說道。
有了李牧的默許,大家的積極性瞬間高漲。
明明有實力爭奪天下,卻窩在安南都護府按兵不動,眾人早就憋壞了。
偏偏出于政治上考慮,為了得國名正言順,他們又不能直接起兵造反。
韃靼人的入侵,成為了最佳介入點。
不需要親自上場,只需暗示前線的虞軍將領保存實力,這次入侵就會成為壓死大虞帝國的最后一根稻草。
哪怕韃靼人打不過長江,叛軍也會打過長江,甚至是兩者一起打過長江。
一旦南京朝廷崩潰,維系著大虞帝國統一的最后力量,就會跟著煙消云散。
緬甸王國。
“陛下,好消息!”
“韃靼人聯合鬼方人組成草原聯軍,一起出兵三十萬,向大虞發起了猛烈進攻。
虞朝在北疆兵力不足,算算時間的話,這會兒估摸著已經打到了他們的都城!”
國相奧三蘭神色激動的說道。
戰爭爆發了這么久,終于收到了第一個好消息。
對搖搖欲墜的緬甸王國來說,無疑是黑夜中的一縷曙光。
“消息確定了么?”
“草原聯軍真這么厲害?”
緬甸王難以置信的問道。
通過前面的一系列戰斗,對虞軍的戰斗力,他也有了大致了解。
在他的印象中,虞軍已經是天下精銳。
哪怕傲氣的西洋人,在和虞軍交手之后,也承認他們是天下數一數二的強軍。
擁有這么精銳的部隊,還被草原聯軍打到都城,這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
“陛下,虞朝現在的情況不一樣,早在遼東軍叛亂的時候,他們就遷都了南京。
草原聯軍目前打的地方,乃是他們之前的都城,距離邊關比較近。
不過即便是虞朝人遷了都,北京城依舊被賦予了特殊的政治意義。
一旦丟了都城,勢必引發天下震動。
無論是為了政治需要,還是出于戰略安全上的考慮,大虞皇帝也會下旨從南疆抽調兵力。
到時候我們面臨的軍事壓力,自然會迎刃而解!”
奧三蘭當即解釋道。
草原聯軍再怎么強,大虞帝國也不是紙糊的。
聯軍打到北京城合理,若是指望他們一鼓作氣打到南京城,那就有些扯淡了。
哪怕是橫掃天下的蒙元帝國,在入侵南宋的過程中,也折騰了許多年。
大虞再怎么落魄,武德上還是比大宋充裕幾分。
尤其是打破以文御武的國策后,獲得松綁的武將們,在戰場上更是表現不俗。
“好!”
“草原聯軍能打到北京城,本身就是一次偉大的戰略勝利!”
緬甸王當即肯定道。
草原聯軍怎么打,他其實并不關心。
關鍵是盟友的軍事行動,有希望挽救緬甸王國在戰場上的頹勢。
好心情沒有持續多久,就在緬甸高層慶祝時,一封邊關的加急戰報把他們拉回了現實。
“莫臥兒帝國的十萬大軍,就這么沒了?”
“老子就算放十萬頭豬在前線,也比他們堅守的時間長!”
看著手中的求援信,緬甸王忍不住破口大罵道。
出于對莫臥兒帝國趁火打劫的不滿,他確實想趁機消耗莫臥兒帝國的實力,萬萬沒有想到盟友居然如此廢材。
駐守現成的防線,十萬莫臥兒帝國軍隊,被敵軍一口吃掉。
從戰斗開始到結束,全程不超過兩天時間。
具體傷亡數字不清楚,反正從敵軍的推進速度來看,雙方根本沒有爆發血戰。
“陛下,息怒!”
見緬甸王失態,群臣急忙勸說道。
吃敗仗這種事,大家早已經習以為常。
輸了,純屬正常操作。
倘若前線打贏了,那一定是謊報戰功。
開戰到現在,緬甸王國就沒有贏過一次像樣的大戰。
偶爾收到幾份捷報,也全都是在吹牛逼。
看似上繳了不少敵軍首級,實際上全是殺良冒功。
勝利長什么樣,他們都不知道。
“息怒!”
“敵軍馬上就要兵臨城下啦,你們讓我如何息怒?”
緬甸王當即質問道。
為了戰略安全需要,在安南都護府崛起之后,緬甸王國就把首都遷到了帝國中部。
可惜敵軍推進的速度太快,東部的多個省份均已淪陷,戰火已經燒到了帝國腹地。
前面的故都,也在前面的戰斗中淪陷。
眼下敵軍距離他們新首都,也僅有不足一百五十里。
“陛下,虞人有句古話說的好:君子不立于圍墻之下。
敵軍來勢洶洶,王都守軍兵力有限,怕是難以維系。
當務之急是趁敵軍尚未打過來,先帶著朝廷遷都密支那地區,繼續堅持和敵軍戰斗!”
水塞耶率先提議道。
敵軍太過兇猛,緬甸軍隊根本不是對手。
無論是寄予厚望的西洋雇傭兵,還是莫臥兒帝國的軍隊,到了戰場上依舊不少敵軍的對手。
倘若留下固守王都,那就要被敵人一鍋端了。
唯有先行遷都到距離敵軍最遠的克欽邦,指揮全國的軍隊繼續和敵軍交戰。
盟友已經出兵,局勢即將發生變化,眼下緬甸王國最需要的就是時間。
“又遷都?”
鄒了皺眉頭之后,緬甸王變得遲疑起來。
上一次遷都,他就被國人送上了“懦夫”的稱呼。
這會兒再次遷都,無疑是在做實這個傳聞。
想要開口拒絕,可話到了嘴邊,他又強行咽了回去。
遷都確實慫了點兒,但勝在安全可靠。
倘若繼續留在這里,要不了多久就會成為敵人的階下囚。
“陛下,遷都是唯一選擇!”
“現在敵強我弱,戰場上很難取得勝利。
為了江山社稷,還請陛下遷都,暫避敵軍鋒芒!”
奧三蘭跟著勸說道。
理論上來說,此刻去沿海若開邦,最容易獲得西洋人的援助。
怎奈這年頭盟友靠得住,母豬都能夠上樹。
歐洲一眾殖民帝國在海外的口碑,全部都是一塌糊涂。
稍微打聽一下,就知道他們坑隊友多狠。
順風局的時候,跟著摻和一手還行。
遇上逆風局,那就是大難臨頭各自飛。
至于老鄰居莫臥兒帝國,這貨更加指望不上。
十萬大軍就和紙糊的一樣,在戰場上被敵軍一戰殲滅,拿什么和大虞帝國打?
如果沒有外力介入,緬甸王國的今天,就是莫臥兒帝國的明天。
“罷了,那就遷都!”
緬甸王語氣低沉的說道。
底線一旦被突破,就會一再被突破。
相較于第一遷都時,百官們哭爹喊娘,現在大家則要沉穩的多。
朝堂上連個反對的聲音都沒有,搞得緬甸王很是無奈。
爪哇島。
經過連續半年時間的漂泊,船隊終于在太平三年初,成功回歸文明世界。
相較于出發的時候,養尊處優的監督團成員,已經被動減員十分之一。
活下來的人,一個個也變得有氣無力。
登陸之后,隊伍受到了爪哇地區官員的熱烈歡迎,還準備了當地的特有美食。
可惜一眾大儒們,對這些陌生食物都不感冒。
“張大人,這里距離永安府多遠?
什么時候,能夠安排送我們過去?”
孔松林關心的問道。
在海上漂泊了半年,距離赴任時間,早就一拖再拖。
再不趕緊出來刷存在感,搞不好朝廷那邊就把他們當成了死人,直接來一出集體發喪。
政治上死亡容易,想要復活難。
朝堂上從來都是一個蘿卜一個坑,一旦朝廷宣布他們死亡,自然會有人頂替他們的位置。
一旦官位被人占了,再回到朝堂上,那就只能在后面排隊補缺。
具體能補什么缺,什么時候能夠補上,全部都要靠運氣。
前面朝廷發放的撫恤金,一應治喪流程,朝廷追封的賞賜,也會全部推倒重來。
“孔大人,這里南洋腹地,距離永安府足有數千里地。
路程雖然沒有南京距離永安府近,但這一路上風高浪急,許多海域需要繞行。
為了諸位大人的身體著想,船舶必須放慢速度,所需時間應該相差無幾。
諸位大人不如先在這里休整一些時日,讓島上的百姓感受一下儒學的博大精深。”
張云澤當即糊弄道。
海上航路走多長時間,根本沒有統一標準。
出發的季節,選擇的路線,都會影響最終抵達時間。
故意夸大難度,為的就是留下這幫家伙,免得他們跑去給自家侯爺添亂。
“需要這么久,那豈不是要耽擱科舉!”
孟君安皺著眉頭說道。
既是對路程遙遠的擔憂,也有對這次任務的悲觀。
一路折騰下來,眾人的心氣都快被磨平了。
再折騰一番下來,他們這些老胳膊腿就算不躺下,估摸著也沒底氣和漢水侯據理力爭。
任務一旦失敗,白忙活一場不說,他們的仕途也給搭了進去。
內閣那幫人本將看他們不順眼,有了合理的借口,肯定不會給他們東山再起的機會。
“孟大人放心,去歲的縣試在一個月前就已經全面結束,距離下一次府試還有近三年時間。
終歸是安南都護府文風不盛,學生們水平有限,無法把縣試、府試、院試一起展開,只能拆分開來進行。”
張云澤的回答,把眾人氣了一個半死。
不等監督團抵達,安南都護府就完成了科舉考試,擺明是沒把朝廷放在眼里。
合著他們千里迢迢趕過來,純粹就瞎忙活。
甭管有多么離經叛道,造成了既定事實,安南都護府都不可能再推翻。
“張大人,這怎么可以?”
“按照大虞律,在朝堂派出欽差巡考的情況下,科考必須等欽差抵達才能舉行!”
孔松林厲聲質問道。
規矩很重要,這直接關系著他們手中的權柄。
安南都護府這邊遵守規矩,他們才是朝廷派出來的欽差,反之則啥也不是。
僅憑他們這幫書生,根本無法撼動安南都護府的決策。
“孔大人,這不是你們遭遇風浪,朝廷以為你們發生了意外。
派出搜救船隊,苦尋無果之后,就宣布了死訊。”
張云澤雙手一攤解釋道。
朝廷都宣布了死亡,欽差隊伍自然不復存在。
朝野上下鬧得沸沸揚揚,懷疑是李牧下的黑手,后續想再派人都沒有官員敢赴任。
遲遲無法確定新的欽差人選,監督之事也無從談起。
既然沒有了欽差,自然就按沒有的玩法進行。
到了安南都護府定下的時間,就直接舉行科舉考試。
事實上,拖到年底舉行,就是因為等消息耽擱的。
好在安南都護府的疆域,基本上都在熱帶地區,根本沒有冬天這玩意兒,不影響科舉的正常舉行。
“混賬!”
“連尸體都沒找到,朝廷怎么能宣布我們的死訊!”
一瞬間眾人集體失態,再好的涵養,也頂不住被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