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那幫烏合之眾說事,你們也不嫌害臊!”
李博沒好氣的訓斥道。
本身就是敵對陣營,進入了人家的地盤,肯定不會一帆風順。
一名成熟的將領,在率兵進入農民軍的勢力范圍前,就該有心理準備。
如果謹慎點兒,就算中途受到干擾,收拾一幫烏合之眾也費不了多少功夫。
哪像現在不光人沒抓到,連追捕的線索也中斷了。
“提督大人,息怒!”
“常言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施逆再怎么狡猾,終歸要返回老巢。我們只需在關鍵位置布防,就能逮住他們!”
一旁的劉總兵開口勸說道。
抓捕施逆的功勞太大,一步登天的機會近在眼前,主帥李博想要,他們這些人也想要。
朝廷列出來的反賊頭目數量不少,在場的眾人每人分一個,都還能有剩余。
他們所處的位置,距離賊寇最近,漢水侯許諾的懸賞明顯有照顧的意思。
可惜功勞近在咫尺,他們卻沒有把握住。
“哼!”
“剛剛收到消息,邊軍在兩天前收復了京師,正準備向遼東進發。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在施逆返回老巢前,就能盡誅叛逆!
朝中關于新君的人選爭議,現在也落下了帷幕,群臣推薦長沙王次子上位。
接下來該怎么干,你們應該心中有數了吧!”
李博一臉無奈的解釋道。
他們想搶功,邊軍一樣不例外。
在這場平叛大戰中,京營的存在感非常低。
除了攔截叛軍殘部外,再也沒有亮眼的表現,反倒是邊軍順勢收復了京師。
除了漢水侯親率的勤王大軍,就數邊軍表現最耀眼。
如果他們能抓到施逆一行人,未來議功的時候,倒是可以和邊軍坐一桌。
現在不用奢望,真到了論功行賞的時候,他們大概率只能撈到一個口頭嘉獎。
封侯拜相,純粹做夢。
倘若文官們搞事,沒準班師回朝后,還會被御史逮著噴。
“提督大人,下令出兵吧!”
“反賊肯定沒走遠,那么多人不可能憑空消失。
縱使把山西翻過來,我等也要把施逆揪出來!”
涉及到自身在軍中的地位,一眾將領再也坐不住了,紛紛站出來表明立場。
甭管能否把施逆揪出來,都必須拿出積極的應對態度來。
韃靼王庭。
“遼東軍南下大敗,施靖風生死不明,邊軍奪取了虞朝京師。
遼東鎮殘余力量,想要投奔我們?”
看著手中的情報,呼格吉勒發出了靈魂拷問。
前一刻還是擁兵數十萬的諸侯,轉眼的功夫就煙消云散。施家的敗家功夫,放眼整個人類歷史都是一絕。
事情發生的太過突然,從時間線上推算,遼東軍在戰場上幾乎是一觸即潰,以至于他這個漁翁都沒機會插手。
按照正常的打法,遼東軍的數十萬大軍,怎么也能和漢水侯僵持幾年,最不濟也該堅持幾個月。
“是的,大單于!”
“消息是從施家內部傳出來的,他們還派出了使者,預計三天后就會抵達王庭。
如果一切順利的話,我們這一次兵不血刃,就能獲得通往關內的一眾險要關隘。”
額爾德肯定回答道。
其他消息可能存在水分,但盤踞山海關一線的遼東軍殘部,要投奔他們卻是不爭的事實。
拿到了這些關隘,往后韃靼王國想要南下,就是一馬平川。
唯一遺憾的是虞朝北方各省殘破,許多區域方圓數十里無人煙,想要獲得足夠的戰利品,必須要繼續往南。
“大虞朝的命,還真是夠硬,這么折騰都沒有崩潰。
安排下面的人,提高接待規格,務必讓遼東軍感受到我們的誠意。
情報部門盡快把網絡鋪設到南方,本單于要第一時間,了解南朝的一舉一動!”
呼格吉勒當即下令道。
隨著大虞朝的衰落,原本只是政治口號的“逐鹿中原”,漸漸成了韃靼王國的核心國策。
為了實現逐鹿中原的夢,他強行壓制住了王國內部趁火打劫的呼聲,放任遼東軍南下攪亂大虞。
計劃前期進展非常順利,遼東軍沒有辜負他的期望,一舉奪取了虞朝京師,掀起了大虞內戰。
一切進展順利,眼瞅著就能坐收漁翁之利,沒想到轉眼的功夫局勢就急轉直下。
牛逼轟轟的遼東軍,南下之后迅速被勤王大軍擊敗。
眼瞅著即將四分五裂的大虞帝國,因為勤王大軍的勝利,又被漢水侯從懸崖邊上拉了回來。
嘴上他是一句沒提李牧,但心中的忌憚,卻是又上了一個臺階。
常年在關外對峙,遼東軍的實力,他最清楚不過。
加上一路收編的各路虞軍,施家匯聚了數十萬大軍,到了戰場上居然一觸即潰。
勤王大軍表現出來的戰斗力,想不讓人忌憚都難。
可以想象這一戰之后,大虞境內許多不安分的勢力,都會暫時偃旗息鼓,避免招致漢水侯的雷霆一擊。
“大單于放心,此事我等定當全力以赴!”
內相薩日娜當即保證道。
能夠兵不血刃,拔掉遼東軍這顆釘子,這是韃靼王國夢寐以求的事情。
大虞境內的問題不好解決,但遼東這一畝三分地,他們必須先吃下去。
占據了山海關,他們就拿到了南下戰略的主動權。
可惜虞朝人學精了,不斷從海上過來襲擾他們,搞得韃靼王國內部人心惶惶。
不然的話,他們想什么時候南下,就能什么時候南下。
南京城。
確立了新君人選后,各個衙門都變得忙碌起來。
國事艱難,典禮儀式一切從簡,但該有的流程還是不能少。
“漢水侯回信,前線戰事緊急,陛下的登基大典他就不參加了。”
萬懷瑾皺著眉頭說道。
擁立新君這種大事,朝中最大的實力派不參加,無疑給這次盛典蒙上了一層陰影。
前線戰事緊急,任誰都知道這是托詞。
遼東軍近乎團滅,逃出去的殘兵敗將,根本翻不起大浪。
北邊的京師,也被邊軍收復了,短期內就不會有大戰。
無論李牧是否在前線,都不影響大局。
“漢水侯,該不是對新君人選不滿吧?”
賀正則神色凝重的問道。
國賴長君。
選出一名兒皇帝,固然是為了平衡各方,但更多還是源于他們的私心。
皇帝年幼,內閣才能代行皇權。
這樣的做法,符合他們的個人利益,對大局來說卻不是一件好事。
經歷了十幾年的權臣主政,誰也不知道局勢會發展到哪一步。
到時候皇帝就算成年,想要親政,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賀兄,你這就多慮了。
漢水侯如果對新君人選不滿,前面就該提出來,沒必要等到現在。
說句不好聽的,他若是有支持人選,早在北伐開啟前新君就定了下來。
依我看漢水侯多半是為了避嫌,這才故意不來參加登基大典。”
史清塵笑著解釋道。
因為工作性質的緣故,他這位兼職兵部尚書,對漢水侯的實力了解最深。
以數萬勁旅,就能擊敗數十萬遼東叛軍,這份實力早已經冠絕天下。
加上李牧在軍中的影響力,他想要干什么,大家真攔不住。
在這種背景下,“避嫌”成了唯一合理的解釋。
皇帝年幼,執掌全國軍隊的大臣進京,很容易讓外界產生不好的聯想。
李牧不過來,他們這幫文官互相制衡,誰也無法把持朝政。
對當下的局勢來說,無疑是最好的選擇。
“漢水侯可以不來,但擁立之功必須算他一份。
待陛下繼位之后,就把他列為匡扶社稷的首功吧!”
一旁的柏錦文開口說道。
政治是最現實的。
當實力到了一定程度,不需要親自下場去爭取,該有的一樣都不會少。
在擊敗遼東軍之后,朝中就有了加封李牧的聲音。
倒不是百官公正無私,純粹是因為局勢需要。
不把漢水侯這個最大的軍頭安撫下去,大虞朝的局勢就安穩不下來。
“嗯!”
“漢水侯勞苦功高,這些都是應有之義。
不過上一次朝堂上都做出了加封的決議,就被他推掉了,這一次多半也不會例外。
除了擢升爵位外,還要做好備選方案。
倘若加封本人,漢水侯推辭不受,那就追封其父母祖宗。”
萬懷瑾想了想說道。
相比直接封賞本人,追封死去的祖宗,才是最惠而不費的解決方案。
死人頭上的榮耀再多,也不會影響皇權的穩定。
現在的李牧,那是妥妥的功高震主。
別說尚未繼位的幼帝承受不住,就算是成年皇帝,一樣會感到棘手。
任何臣子到了封無可封、賞無可賞的地步,都是皇帝眼中的燙手山芋。
徐州城。
“安排船舶,把一眾戰俘送去南洋開荒。
傳令各部,收拾好行囊,做好回安南的準備!”
李牧的命令,把眾人嚇了一跳。
平叛大戰結束了,到了該接受朝廷封賞的時候,居然要打道回府。
“侯爺,南京那邊剛選出新君,連登基儀式都沒完成。
我們就這么不辭而別,有些不妥吧!”
李三七委婉的提醒道。
不去參加登基大典,可以說是為了避嫌。直接率兵不辭而別,性質就完全不一樣了。
落入有心人眼中,這就是漢水侯對新君不滿。
有了這個政治信號,本就不穩的天下局勢,想要穩定下來就更難了。
受此影響,原本就對南方朝廷心懷不滿的各地督撫衙門,膽子也會漸漸壯實起來。
“誰告訴你,本侯要不辭而別的?”
“師爺,起草一份公文。
告訴朝廷,就說南疆有變。
緬甸王國勾結西夷,進犯安南都護府,本侯要率兵回去平亂。
中原事務,就拜托他們處理了。
順便再草擬一份辭呈送上去,這首輔的位置本侯不要啦!”
李牧沒好氣的說道。
在他這種位置上,任何舉動都會被人深度解讀。
直接掃新皇面子的事,肯定是不能干的。
可跑過去給一名傀儡皇帝捧場,他又不想自找麻煩。
大虞朝的爛攤子太大,如果此時去了南京城,百官肯定會哄著他去收拾。
黑心一點兒,保不住還會鼓動小皇帝抱著他大腿哭,想拒絕都不行。
接下了這個爛攤子,那就跳進了巨坑中,未來無數年都爬不起來。
最關鍵的是活兒干完了,多半還討不了好。
大虞朝的局勢,想要挽救回來,需要從根本上來一次深度改革。
龐大的既得利益集團,早就深入帝國的每一個角落。
內部改革的難度,比推倒重建都麻煩。
歷史上大部分帝國,到了王朝中后期,都會有成仁志士試圖進行挽救。
精英集團的自救行動,無一例外全部均以失敗告終。
包括二造大漢的光武帝,實際上也是推倒重建。
大虞朝在前些年,同樣發起了救亡圖存的改革,只不過主導者是勛貴集團。
在一定程度上挽回了局勢,但勛貴系的改革并不徹底,并未觸及帝國的核心利益集團。
迭加持續天災的影響,將帝國帶到了覆滅邊緣。
那么多前輩們都倒下了,李牧不認為自己能夠成為例外。
真要是進行深度改革,現在的盟友、小弟,到時候全部都會變成敵人。
此時他的名聲有多好,發起改革之后,他的名聲就會變得有多臭。
與其改革失敗,政治理念崩塌,不如干脆避開這個坑。
“侯爺英明!”
蘭林杰神色激動的說道。
終于等到了這一天,盡管李牧沒有流露出造反的意思,但不管大虞的爛攤子,就是一個好的開始。
沒有政治強人彈壓,大虞朝累積起來的內部矛盾,很快就會把這個古老帝國吞噬。
到時候山河崩殂,亂世爭龍開啟,坐擁數十萬大軍的李牧,無疑占據了最大優勢。
甚至不需要等到各路廝殺到精疲力盡,只要大虞帝國崩潰,他們就能順勢席卷天下。
快則一兩年,慢則三五年,定能重拾河山再造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