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
凡爾賽宮二樓的書房里，約瑟夫心情愉悅地翻看著安全局剛送來的報告。
10月2日。布倫瑞克王室拋售5萬英鎊的英國國債。英債市場折價率升至1.13……
10月4日。維爾茨堡政府拋售3萬英鎊……折價率升至1.15……
10月6日。薩爾茨堡拋售3萬英鎊……梅克倫堡拋售5萬英鎊……科隆拋售5萬……薩克森拋售……折價率升至1.4……安全局財政顧問認為北德各國為減少損失而選擇提前拋盤，所以哈特少校阻止了其他幾國繼續賣出英債。
10月7日。奧爾登堡拋售……
這就是約瑟夫制定的打擊英國國債的戰術——不停地公開拋售，令市場看空英債的預期持續升溫。另一邊評級機構跟著調低英債的信用評級，最終造成投資者不敢輕易買入英債的局面。
而英國政府為了穩住國債市場的信心，就只能選擇不斷買下這些拋盤。
這樣一方面能讓英國政府耗費大量現金，增加財政壓力——甚至今年下半年新出售的國債都不一定能覆蓋吃下舊債的投入。
當然，英國人完全可以開動印鈔機，這就是約瑟夫更愿意看到的情況了。英國在高糖價之下已經產生了不低的輸入性通脹，再累計瘋狂印鈔，通脹數字很快就會飛上天了。這也會極大耗損英國目前最強的“武器”——金融耐力。
另一方面，德意志邦國在拋售了英債之后，拿到的現金很可能會選擇購買法國國債。這就等于讓他們進行了一場“儲備貨幣”的切換。
而且近來修建鐵路的熱潮已在德意志地區興起，就算沒買法債的錢，多半也會用來投資鐵路。
目前全世界唯一的火車制造商、鐵路標準制定者、鐵路修建技術領導者全都是——法國。
投資鐵路的錢轉一圈之后，大部分都會再流入法國。
此消彼長之下，哪怕擁有大量海外殖民地支撐的英國的“血條”再長，也有被法國耗干的那一天！
當約瑟夫翻到報告最后一頁，看到底部“英債市場折價率升至2.1”一行字時，門外傳來埃芒的聲音：“殿下，拉瓦萊特將軍和戈丹先生求見。”
“讓他們進來吧。”
兩人進屋行禮，拉瓦萊特先開口道：“殿下，據倫敦剛送回來的消息，英格蘭銀行已宣布將國債利率升至12.6。”
他轉頭看向財政部長。
由于此次做空英國國債的事關重大，所以戈丹親自擔任了安全局的金融顧問。
戈丹忙接道：“殿下，傳言英債利率還會繼續升高。這種情況下，我建議中止……啊，‘金融戰’的下一步計劃，以避免財政損失。”
他對“金融戰”這詞組還有些陌生，因為那是王太子殿下一個月之前剛“發明”出來的。
約瑟夫突然有些興奮地站了起來：“您是說，英國人選擇了加息？”
“是的，殿下。”戈丹欠身道，“如此高的利率之下，拋售我國持有的英債將會損失50萬至75萬法郎。并且德意志各國很可能會轉而選擇繼續持有英債。”
法國之前從薩克森、黑森兩國獲得了32萬英鎊的英債——前者用來抵扣薩克森的戰爭賠款，后者則是路德維希十世支付的黑森卡塞爾戰俘的贖金。
按照原計劃，這批英債將以極低的價格拋售，作為擊穿英債市場的“重磅彈藥”。
戈丹繼續道：“而且在利率提升之后，英債市場應該很快就會穩定下來。如果國際標準和第一信用繼續降低英債的評級，只會令兩家公司損失信譽。”
大幅下調英債的評級，也是金融戰的一部分。
按照之前的節奏，評級機構下調英債市場看空再下調更加看空。一番循環下來，投資者會認為評級機構判斷準確，從而更加信任評級結果。
但在高利率的刺激下，英債市場必將迎來投資者的一撥追捧。
約瑟夫卻是斷然搖頭：“為什么要中止計劃？這是難得的良機，不但不能停，還要加強攻擊。”
戈丹忙勸道：“殿下，英國的高利率會在今后幾年里大量吞噬他們的財政，我們已經獲得了勝利。而繼續投入，恕我直言，恐怕很難再取得更多的戰果了。”
約瑟夫詫異地看向他：“您難道沒注意到？現在我們可以將英國的通脹水平拉到非常高的程度。”
這次沒等戈丹說什么，拉瓦萊特就搶先道：“殿下，這應該不大可能。高利率和通脹絕不會同時出現。啊，這是休謨的理論。”
他最近為了執行對英債的攻擊任務，一直在跟著戈丹學習金融知識，亞當·斯密和休謨的著作都看了一些。
約瑟夫見戈丹也是一副深以為然的表情，皺眉問道：“你們所學的金融理論，都是這么認為的？”
“是的，殿下。”后者點頭，“加息能抑制通脹，這是……”
他本想說“常識”，但為了照顧王太子的面子，還是改成了：“這是經濟學界比較認可的理論。”
約瑟夫想到了什么，又問道：“那么，您聽說過‘滯漲’嗎？”
戈丹在大腦里“搜刮”了幾秒，搖頭：“從未聽過，殿下。”
約瑟夫露出笑意：“難怪，英國人會選擇大幅加息這種最糟糕的應對方式。”
戈丹是法國經濟學方面的頂級專家，英國的同行肯定也不會比他的理論更先進多少。
“通常來說，加息確實能壓低通脹，但在某些情況下，二者是可以同時出現的。而且，只要同時出現，就會造成巨大的破壞。”
約瑟夫見財政部長一副“聽童話”般的表情，只得耐心為他講解了一遍什么是滯漲：
“……所以，在生產放緩，貨幣持續貶值，而民眾收入很難增加的情況下，強行加息將會導致生產成本提高，商品價格跟著上漲，進一步壓縮民眾的購買力。
“而社會購買力的降低，則會進反過來對生產造成負面影響。
“生產出來的物資大幅減少，必然引發搶購，而這又導致商品漲價。商品漲價，帶來通脹加重。
“政府為了抑制通脹，繼續加息。高利率導致生產成本繼續提高。
“最終的結果就是，工廠賺不到錢，工人失業，而通貨膨脹和利率一起走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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