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致就是這樣，”約瑟夫繼續道，“現在我們討論一下罐頭廠的建造規劃。哦，這些用鐵盒保鮮的食物就叫作罐頭。”
米拉波思忖道：“殿下，按照您剛才說的生產過程，只需找一些鐵匠制作鐵盒，裝入食物之后蒸煮，然后用蠟進行密封。我認為，稍作準備，就能開始生產。”
約瑟夫立刻搖頭：“這種方式生產的速度太慢，而且成本會非常高。此外，蠟封在運輸過程中也容易脫落，導致食物變質。
“我需要的是工業化生產。
“使用輥軋機來制作鐵皮，專用裁剪設備，灌裝之后焊接封口。最好能搞出卷壓機進行罐體生產。”
米拉波愣了幾秒，才小聲補充道：“殿下，還需要鍍錫工藝，否則鐵皮會被食物的湯汁腐蝕。”
“是的，這是我的疏忽。”
米拉波思索道：“我記得盧森堡的煉鐵廠仿制過幾臺輥軋機，每個月能生產1噸左右的鐵皮。”
所謂的輥軋機就是一種通過上下兩個軋輥擠壓紅熱鐵坯，將其壓薄，反復多次，直至壓成鐵皮的機器。
英國人在幾年前發明了這東西，起初是使用水力驅動。以法國現在的技術能力，很快就仿制出了類似的機器，并改用蒸汽機作為動力。
“如果訂購的鐵皮足夠多，煉鐵廠那邊可以建一座鍍錫池。這樣，罐頭廠就能直接買到鍍錫鐵皮了。”
米拉波看了眼手里的筆記本：“至于您要的剪裁設備，這個暫時還沒有。按我的理解，這應該是個用并列的滾刀分割鐵皮的機器，可以讓技師們設計一臺。
“還有灌裝和封口焊接，這些似乎只能依靠手工進行。
“您最后提到的卷壓機，很遺憾，我真的從沒聽說過這東西。”
約瑟夫點了點頭。
缺少大部分設備并未出乎他的預料，他原本也是想通過罐頭廠來促進機械技術的發展。
有需求才能有進步的動力。
于是，他開始對米拉波講述自己要的卷邊機是個什么東西：“將制作罐體的鐵皮的兩個邊接起來，然后折迭兩次、壓實，如果壓力足夠，就能直接達到密封的程度。
“要是工藝達不到，就對壓縫進行焊接，但肯定比直接焊接要簡單，且更加牢固。罐子的底部和頂部也是一樣處理，不過折迭的方式肯定不同……”
米拉波看著筆記本上密密麻麻的記錄，無奈道：“殿下，這東西只能通過招標，來找人設計了。呃，恕我直言，技術難度似乎不小。”
“那就交給您來負責了。”
約瑟夫說完了罐頭廠相關的事宜，又對韋尼奧道：“關于罐頭廠的選址，您需要和米拉波伯爵商討決定。
“不能離塞納河太遠，以便于運輸，周圍還要有充足的肉類和蔬菜產出。
“此外，我打算在馬賽及布列塔尼等地再建一些罐頭廠，將那里的魚肉和牡蠣制成罐頭，運至內陸省份銷售。”
由于這個時代缺乏食物保鮮技術，所以在沿海地區非常便宜的海鮮運到內陸地區之后，價格能翻十幾倍。
即使這樣，超過八成的海產品仍會在賣掉之前，就爛掉了。
如果能把這些東西制成罐頭，將為沿海省份帶來巨大的經濟收入，同時增加法國人的肉食來源。
約瑟夫知道，任何產業都要有民用市場支持，成本才能降下來。等到軍用的時候，才不會貴得令人崩潰。
就像罐頭，如果沿海地區有大量每天生產上萬罐的工廠，軍隊買來作為后勤補給的費用，將有可能低于從各地調集新鮮食物。
等到臨近晚飯的時候，路易十六意外地派人來叫約瑟夫，去和他一起進餐。
約瑟夫跟著老爹的近侍走過凡爾賽宮中部的長廊，這才松了口氣——這不是去大宴會廳的路，至少不會在貴族們的圍觀下，吃晚飯了。
果然，晚餐是在國王的套房里。
一旁的宮廷官吏正在主持上菜儀式，路易十六便已急不可耐地湊向兒子道：“我聽說你讓人制造了一種能精確加工鐵制工件的機器？”
約瑟夫有些想笑，原來老爹急吼吼地把自己找來，就是要問新型銑床的事情。
也不知道是誰把這消息告訴國王的。嗯，多半是勒羅伊院長。
“是的，父親，我還訂購了一臺，準備送給您做生日禮物。不過它也有可能無法在您的生日之前交付。”
“哦，真是太感謝你了，我親愛的約瑟夫。這絕對是我收到過最好的禮物。”路易十六眨了眨眼，接道，“我聽說，現在就有一臺放在法蘭西科學院里？”
“啊，的確如此。”約瑟夫已經猜到他要干什么了，“不過，它馬上就要運往南錫。您知道的，制造新型蒸汽機非常需要這東西。”
“沒錯，它屬于蒸汽機公司。”路易十六點頭，“但我可以在這之前，去看看它。”
約瑟夫只得無奈點頭。
國王只用了15分鐘，就解決了晚餐，然后也不管天色昏暗，拉著兒子就趕去了科學院。
科學院值班的官員得知國王和王太子突然來了，還以為是自己虛報實驗器材款的事情被發現了，嚇得出了一身冷汗。
直到國王一行人直奔存放“皇家I型”銑床的車間，他這才想起來，為了幾百法郎應該不至于驚動王室……
不多時，皇家精密設備公司的人聞訊也趕來了——他們就住在科學院的客房里。
路易十六迫不及待地讓勒努瓦給自己演示了一番，而后示意同行的助手艾默里克，搬來了一大箱東西。
他從箱子里取出幾個形狀獨特的小鐵塊和圖紙，交給勒努瓦道：“您能將它們處理成圖上的樣子嗎？”
“當然，樂意為您效勞，陛下。”
40多分鐘后，勒努瓦將三個精致的工件，還給了路易十六。
后者立刻抄起鑷子、螺絲刀，熟練地將其安裝在一個黑乎乎的東西上。
而后他興奮地將手里的物件遞給約瑟夫：“這機器真是太神奇了！它真的解決了這三個最復雜的部件！”
約瑟夫早已看到，那是一支非常精致的轉輪手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