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緣抿著嘴沒有回答。
這事其實他們就連顧戰庭都沒說。
目前為止,他們在顧戰庭面前還是拿捏一個神秘高姿態的,只一副是來此界“下界化凡”“開拓新路”的做派。顧戰庭也不敢當他們是無根浮萍來欺負,所以才會連聯姻都猶豫不敢,怕鳩占鵲巢。
古界在此界中人心目中還是很高高在上的,覺得就是仙界,“下凡者”無論在謀劃什么,反正多半有乾元甚至無相后臺。除了陸行舟這伙人之外,世上現在還沒有其他人意識到他們屬于“偷渡客”,就算真有乾元無相,那也是來捉他們的……
顧戰庭想要的東西,姜渡虛自是還在吊著的。多半在顧戰庭心中,他才是在與虎謀皮來著……
但事實上他們很清楚與虎謀皮的是自己。
既不會和顧戰庭交底,又如何會輕易和陸行舟交底?陸行舟后面隨隨便便就代表了天瑤圣地加龍崖。
姜緣猶豫半晌,終于還是選擇了和對顧戰庭一樣的說辭:“上界爭斗危機四伏,我們也是奉家族老祖之命下界考核,看是否適合鋪一條后路而已,何謂吃灰?難道區區下界,還用得著強大老祖出面不成?我們幾人足夠了。”
“哦。”陸行舟悠然抿酒:“大好年華的姑娘,委身一個胡子大把的老頭,這就是你們居高臨下的考核啊?長見識了。那你趕緊去嫁,看有朝一日是不是能讓我喊你一聲娘。”
“你……”姜緣剛剛說過自己不想聯姻,這個確實是個漏洞,只得梗著脖子道:“是他們認為修行者壽命那么長,幾十年沒什么區別……你自己不也和龍皇搞一起了,她都一千了吧!也沒見你嫌棄!”
“是啊,可龍皇好看,我自愿啊,不僅自愿,我夢寐求之呢。”陸行舟這會兒絕口不提自己是被半強的事了,悠悠道:“可你不愿啊,這么牛逼的上界仙人下來考核,還要逼著自家女孩做不愿的事,這上界仙人可真了不起哈。”
“你這臉皮……”姜緣哽了一下,也不知道怎么圓這邏輯。
所以說妖域貿然出手的事絕對不能被姜渡虛知道,更不能被顧戰庭知道。這事漏了太多破綻,如何瞞得過明眼人?
但又不可能真把自家的尷尬現狀合盤托出,這回真是進不得退不得,只能怪自己之前幼稚。
陸行舟見她尷尬都快滿溢了,心知這種事涉及她們的核心隱秘,大概是逼不出來的。便沒再繼續逼迫,反而忽然問了句:“聯姻勢在必行?”
姜緣下意識“嗯”了一聲。
“這么久了還沒議定?幾個月了吧?”
“最早也不過是個意向,正式開始談這事也只是我們從妖域回來后……你不是知道我們之前在那觀望,回來也沒比你早太多嗎……”姜緣有些幽怨地瞥了他一眼。
那自帶狐貍桃花的媚眼這么一瞥,明明知道她根本就沒帶任何勾引的意思反倒是有些惱火,可男人的心還是不受控制地跳了一下。
這回陸行舟忽然知道自己用“深情的眼神”看別人的時候,別人是個什么感受了。
真是BUG技能。
這么看來當初柳煙兒還挺牛逼的哈,不但扛住了神技,還能自信地把自己當舔狗。
心中閃過無厘頭念頭,口中在問:“那么你們最后議定大概會在什么時候?”
姜緣沒好氣道:“明天早上姓霍的要上朝,下午還要議呢。并且也不是最后流程,我也不知道你們哪來這么麻煩的流程,不過正合我意,拖到他死了最好!瞧那咳得癆病鬼的樣,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陸行舟心中好笑,還挺潑辣:“王侯之家嘛,和你們世外仙門規矩不一樣,很正常。”
姜緣奇道:“你問這個干什么?”
陸行舟道:“如果一切塵埃落定,你會怎樣?逃婚?”
當然是逃婚,只不過姜緣不好明說。爺爺可不是普通修士,他是乾元壓級,在他神識之下逃婚本就不容易,也就欺負他現在壓著級沒有那么牛了還可以試試,就像偷去圣山一樣……這情況哪敢增加任何變數,天知道這人會不會轉頭就把自己賣了。
“逃婚并不容易吧,否則你當時也沒必要犯險去圣山搞事,被龍族揪住可不是鬧著玩的。并且逃婚也只是最后手段,能不和家人鬧翻當然是盡量不鬧翻,所以你都能去圣山了卻沒直接跑,還是回家了。”陸行舟笑笑:“異鄉異客,也擔心自己一個人闖吧。”
“你……”姜緣今天都不知道多少次說了個“你”字欲言又止了。
這人真的跟能看進你心里一樣,很多自己不想說的東西,其實毫無意義,他都知道。
陸行舟忽然道:“我知道你我之間未曾建立信任,你不敢輕易對我交底。所以咱們做個交易……如果我能幫你把這婚事攪黃了,你再來回答我古界相關的問題,如何?”
姜緣瞪大了眼睛:“你怎么幫我?”
“這我不知道,得見步行步。總之明天你們議親時,我會出現,見機行事。”
姜緣斷然道:“好,如果你真能幫我,我就告訴你。”
“呵……”陸行舟笑道:“我說的是你我之間未曾建立信任……這意思就是,你信不過我,我同樣也信不過你。你要如何保證不會過河拆橋,到時候不說,我能奈你何?”
姜緣道:“那你想怎么樣?”
“先說一部分你們和顧戰庭的交易,算是訂金。到時候就算你不說古界事,我也沒太虧——這你總沒有必要死犟著幫顧戰庭瞞吧?”
姜緣毫不猶豫就把顧戰庭賣了:“他當然是想得到乾元及以上的修行法。”
“我看不止。乾元級以上修行法,他應該從兆恩那里得到了,至少有部分……否則他可不是開善堂的,和兆恩這么多項合作的過程中不可能毫無所得。”
“這真不是,他從兆恩那里得到的是其他方面的。就算有修行法,也最多如你所言只有部分。”
“哦?什么方面?”
“好像是一種氣脈祭煉之法,具體的我不是太了解,我爺爺多半會更清楚些。”
陸行舟瞇起眼睛:“和你在圣山見聞的,差不多么?”
“應該不一樣,不像轉移竊取類……但機理應該類似吧,總歸是損人以肥己。兆恩本身就是個披著佛皮的魔修,他能有什么像樣的東西?”
陸行舟偏頭看了她一眼,這話終于流露了幾分出自頂尖名門的傲氣,這才是敢獨上圣山搞事的心氣兒,而不是異鄉異客帶來的謹小慎微。
“所以顧戰庭對你們依然有所求,在得到之前會盡量滿足你們想要的。”
“對。”姜緣微微仰首:“你要提拔,我們可以幫你。”
“呵……”陸行舟失笑道:“我知道了。嗯,時候不早了,姜小姐若是不想被人嚼舌根,那還是先請回吧。”
姜緣站起身來,桃花眼倒有了些困惑。
這人竟然真的不拿捏自己。此前看似拿捏的一些手段,竟然真只不過是為了古界探秘。
她轉身離開宴廳,沒幾步又鬼使神差地轉頭問:“你……真沒別的要說?”
陸行舟笑了:“你想我說什么?”
“沒、沒有。”姜緣咬牙:“能不能把那塊布還我!”
“不行。”陸行舟眨眨眼:“既然你強烈要求,那我就真說了……”
姜緣警惕地后退一步。
卻見陸行舟轉頭喊:“阿糯”
阿糯抱著小豬蹬蹬蹬地跑了出來:“來啦。”
姜緣正待說什么,阿糯忽然放開了豬,師徒倆一左一右沖著姜緣突襲出手。
姜緣吃了一驚,左右分別招架了一下,那小豬趁機正面豬突猛進,咕嚕嚕一頭撞在她懷里,直接把姜緣拱飛到了外面的庭院。
“好了,兩清。”陸行舟拍了拍手:“管家,送客!”
“……”姜緣捂著肚子爬了起來,迎著管家不可置信的目光,她自己也一臉的不可置信。
你整了半天,在為豬報仇?
這是什么睚眥必報的男人?你布都還沒還我,就打我!
要算這么清楚是吧,那我被你看光的仇要不要找你報一下!
“那個,姜小姐……”管家小心翼翼道:“需要喊丫鬟攙扶么……”
“不用!一只豬而已傷得了我嗎!我自己會走!”姜緣憤然轉身,大步出門,沒走幾步又彎下了腰:“嘶……這什么豬……”
阿糯喜滋滋地和師父擊了一掌,師徒倆從頭到尾連個眼神交流都沒有就這么默契,這才叫配合。
報了仇的小豬也高興地在阿糯褲腿上蹭,感覺念頭通達,修行都能省兩顆丹。
管家喊來親信,悄悄吩咐:“可以匯報小姐了,姓姜的不知何故被縣子踹出了庭院,一點面子沒留。縣子絕對高風亮節、清正自持,并非見色起意之徒,讓小姐大可放心。”
親信剛走,管家眼前就忽地出現陸行舟笑瞇瞇的臉:“很好,以后的報告都照這個模子打,重重有賞。”
管家出了一身冷汗。
忽然覺得小姐和盛家小姐綁一起都不夠這位縣子玩的……她們真不是被騙上床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