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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0章 宏大案·結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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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月三十號晚上的飯局之上,陳耕耘確認了兩件事。

  第一,倪建榮最后接的那通電話,導致他只能自罰一杯提前離場,讓他意識到,有尸塊被發現了。

  這比他預想的時間要早很多。

  但沒有人頭,短時間內警方是不可能把死者身份鎖定到徐柳身上的。

  不過麻煩也會隨之而來,一旦發現一袋尸塊,警方必然會立刻大規模搜查剩下的尸塊。

  這對他們處理掉陸小霜有很大的干擾,不能輕舉妄動,明天上午必須先觀察一下情況再做打算。

  第二,周奕不是個善茬。

  他是第一次見倪建榮,但酒過三巡他就看出來了,倪建榮是個典型的道行不深的官僚,身上沒有老刑警的氣質。

  雖然被捧之后他侃侃而談自己的“豐功偉績”,但在陳耕耘眼里,他就像只紙老虎。

  陳耕耘故意提起當初和倪建榮一起上節目的周奕,言語上只是稍微夸了一下周奕,倪建榮立馬就拉下臉來了,說周奕就是局里的一個花瓶,為的是給年輕人樹典型,激勵他們。

  其實屁都不是,就長得稍微拿得出手而已。

  陳耕耘就知道了,這個和自己擦肩而過的小警察必然有真東西。

  刑偵支隊的一把手嫉妒下面一個小警察,說明這個小警察的出現讓他感到了壓力和威脅。

  再加上今天下午,陸小霜從學校離開后去過周奕家,搞不好周奕回家就從鄰居那兒知道這件事了,畢竟他和樊天佑沒敢跟進二鋼宿舍,當然他們倆并不知道周奕出差去了。

  想到這里,他這樣的老江湖居然對周奕這個小年輕產生了一絲絲的畏懼。

  正因為這點畏懼,讓他決定,把水再攪渾一點。

  通過匿名舉報陸小霜實習工作的事,利用警方辦案的回避原則,把周奕從案件偵辦里踢出去。

  只是他并不知道,周奕和陸小霜并沒有確定實質上的戀愛關系,因為他的信息都來自于樊天佑和徐柳。

  他知道最有效的辦法是去督察部門舉報,但平郵太慢了,親自去投遞舉報信很容易暴露。

  思來想去,他決定把舉報信送到市委大樓,這么惡劣的碎尸案市委肯定要過問的,到時候就能自上而下地起作用了。

  于是在五月二號這天上午,他找了個理由去市委大樓,為了避開登記,他快到之前專門給里面的朋友打了個電話,對方親自出來接他,順利避過了登記。

  然后趁上廁所的功夫,隨便找了間沒人的辦公室把信扔了進去。

  他知道就憑“匿名舉報信”這幾個字,就沒人會不如臨大敵。

  就算調查來源,也沒人會查到他頭上。

  這封舉報信,后面確實起作用了,把周奕擋在了專案組之外。

  如果周奕沒回到專案組,那就發現不了兩世不在場證明的漏洞,從而鎖定樊天佑。

  只是他以為自己算無遺策,卻算不到吳永成居然會移花接木,替周奕擋這一槍。

  畢竟他這樣的極端利益主義者,是不知道信念為何物的。

  五月一號上午,陳耕耘在外面溜達了一圈后發現,街面上出現了大量警察,不過他同時也發現了,警察主要就是盯著垃圾桶和垃圾堆放點尋找,對于附近圍觀的群眾并沒有過多留意。

  他知道,機會來了。

  現在警方聚焦在了尋找剩余的尸塊上,如果尸塊都找到了,但是沒有發現腦袋和骨頭的話,就會立刻擴大范圍。

  所以機不可失,必須盡快把別墅里的陸小霜和徐柳的人頭扔到礦洞里,完成一切。

  同時,還要制造五一這天的不在場證明。

  不過這天是放假,本身單身獨居人士就很難自我證明,所以不需要像前兩天那樣如此嚴謹,畢竟警方不能用孤證來懷疑人。

  何況陳耕耘覺得,陸小霜是三十號下午失蹤的,就算警方查到陸小霜失蹤前的行蹤,也不會想到她是隔了一天才被處理掉的,警方只會盯著三十號當天下午的不在場證明來查,雖然有些小紕漏,但他和樊天佑都做了補救措施,尤其是樊天佑的不在場證明,他把陸小霜扔在別墅回到學校,就去圖書館借書刷了證明。

  陳耕耘覺得還不保險,事后找借口從劉保國那兒拿過學工處的鑰匙,半夜讓樊天佑潛入學工處,在當天的登記表最后簽名,并編造一個合理的故事。

  五一當天,下午兩點的時候,兩人分別在不同的公眾場合刷完不在場證明后,立刻驅車趕往別墅。

  當時陸小霜已經有蘇醒的趨勢了,于是又灌了點水之后,抬上了車,直奔新北鎮而去。

  當時,從開平區到新北鎮,相當于是搜查盲區,因為主要警力都集中在了市區找尸塊。

  上午陳耕耘在外面探查情況的時候也沒閑著,還隨手買了個鉗子,用來后面起洞口木板上的釘子,也就是因此留下了被石濤發現的痕跡。

  到了新北鎮之后,陳耕耘憑記憶找到了一個隱蔽的位置,然后與樊天佑合力拆木板,戴好口罩之后把陸小霜抬進了礦洞里,找個地方扔下。

  抬進去之前,就把陸小霜身上的繩子之類的解綁了,因為要偽裝成她自己進去的假象。

  還把提前準備好的人頭和“兇器”也帶了進去,扔在陸小霜附近。

  但僅僅這樣還不夠,因為還要把兩人的痕跡都清理掉。

  陳耕耘說不知道是洞里空氣問題的影響,還是自己年紀大了,他在洞里的時候感覺自己快撐不住了,于是兩人只能先退出去,在車里緩口氣。

  就是在這個時候,發生了一件事。

  樊天佑本想讓他喝口水,結果發現車里只有摻了藥的水。于是就摸出了一盒煙,說抽支煙緩一緩,說罷自己先點了一支。

  陳耕耘說自己以前也抽煙,只是過了五十歲之后就戒了。

  當時也沒多想,而且見樊天佑已經抽上了,于是就接過了遞來的那支煙。

  父子倆抽著煙,緩口氣,樊天佑突然拿著手里的煙盒說:爸,你還記得這盒煙嗎?

  陳耕耘看著他手里陳舊的熊貓煙煙盒,疑惑地搖了搖頭。

  樊天佑說:這是你第一次帶我去參加飯局的時候我從桌上偷的,因為我從沒見過這么好的煙,這些年一直舍不得拿出來抽。

  陳耕耘帶著一絲不以為意的鄙夷回答道:這又不是什么好煙,不至于。

  他說現在想想,是當時疏忽了,樊天佑明明不抽煙,卻偏偏在那天帶了一包煙。

  抽完煙,陳耕耘掐滅煙頭,正想扔在車里。

  樊天佑卻突然伸出一只手,手里是塊手帕,手帕里有他自己剛才抽的那個煙頭。

  他對陳耕耘說,煙頭別亂扔,萬一不小心留下證據,還是帶回去再處理。

  陳耕耘看著他手里的煙頭,點了點頭,把自己手里的煙頭扔了進去。

  樊天佑收好手帕后說,剩下的事情他來處理,爸你就在外面望風就行。

  陳耕耘叮囑他,一定要把所有痕跡都處理掉。

  然后樊天佑就拿著手電筒鉆進了洞里,陳耕耘守在洞口等他出來。

  聽到這里,周奕問道:“陳耕耘,當時站在洞口,你有沒有想過,就這樣直接把洞口的木板給釘死呢?”

  這個問題讓陳耕耘猝不及防,有些木訥地回答道:“沒……沒有吧。”

  但周奕覺得,以這對父子的父慈子孝,還真未必。

  而且其實他們這么做會有一個很大的破綻,就是進去的路上不會留下陸小霜的足跡,就很容易引起懷疑。

  其實事態發展到這里的時候,就已經開始有失控的趨勢了,因為案件太復雜了,必然會導致留下更多痕跡。

  如果宏大案僅僅止步于拋尸徐柳,其實對陳耕耘而言,其實會大不一樣,起碼他的罪名沒那么大。

  但他疑心太重了,自己把自己逼到了這一步。

  他說樊天佑從里面出來后,他們把洞口封上,然后把留在外面的腳印也抹去之后開車離開,到了市區后,各自去完善自己后面的不在場證明了。

  而最有意思的事情發生了。

  樊天佑下車前,陳耕耘問他要包著煙頭的手帕,說自己處理掉。

  樊天佑沒有猶豫,從兜里把東西掏出來給了陳耕耘。

  陳耕耘打開看了看,兩個煙頭。

  然后一腳油門揚長而去,在路上就把煙頭和手帕都丟出車窗外,隨風而去。

  周奕忍不住露出了一個幸災樂禍的笑容,陳耕耘機關算盡,結果卻被自己兒子算計了。

  顯然,樊天佑早就算計好,所以提前準備了一個煙頭,在礦洞里玩了一手偷梁換柱。

  陳耕耘扔掉的那兩個煙頭都是樊天佑的,陳耕耘抽過的那個煙頭,留在了礦洞里。

  周奕不清楚樊天佑知不知道DNA檢測相關的知識,但上一世他確實見過有案子通過保存了十年的煙頭證物里的DNA確認兇手的,所以他故意留下這個雷,就是計劃有一天讓陳耕耘陷入萬劫不復。

  可見,他從骨子里對這個父親,充滿了恨意!

  陳耕耘說,五月三號他從劉保國處得到了消息,說是省里成立了專案組,要進駐宏大展開調查。

  他這才知道,徐柳的人頭,已經被找到了。

  他心里有些慌,因為礦洞暴露得太快了,遠超他的預料之外。

  導致他甚至無法確認,陸小霜究竟有沒有死。

  他立刻找了家汽修店,把學院那輛汽車的輪胎都換了,也讓洗車店做了深度清潔。

  得知校長讓劉保國負責配合專案組的工作后,他毛遂自薦說要幫劉保國一起對接,實際上就是想借機打探案情,好做應對。

  但梁衛太精明太難搞了,只提要求不給消息,稍微問細一點就各種用話術推諉打太極。

  至于倪建榮,受制于上面還有兩個人,所以也不敢多說什么。

  五月十二號那天,因為董露的事,梁衛去找劉保國和陳耕耘對峙。

  劉保國給陳耕耘打電話讓他過來后,陳耕耘走半道上覺得這事有點不對勁,于是嘗試著給倪建榮打了個電話,結果連打兩個倪建榮都掛了。

  他就意識到,專案組可能查到些什么東西了,但他沒有想到倪建榮壓根就沒去。

  于是又急匆匆跑回辦公室把當年的確認書和退學證明找了出來。

  所以他那天到劉保國辦公室的時候,眼鏡上才會有一層霧氣。

  那天,也是陳耕耘第一次,見到周奕本人。

  一番交鋒下來,他發現自己好像多慮了,這個叫周奕的是比同齡人強點,但要沒有梁衛在,那根本不是自己的對手。

  他不知道,這個年輕人就是來索他命的無常!

  “最后兩個問題。”周奕說,“為什么要殺肖冰?以及,徐柳的骨頭你們藏哪兒了?”

  聽到這兩個問題,陳耕耘活動了下身體,靠在了椅背上回答道:“肖冰的死,跟我真的沒有任何關系。”

  “都怪樊天佑那小畜生,要不是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做蠢事,我怎么可能會落到這步田地!”陳耕耘咬牙切齒地說。

  三號專案組入駐宏大后,四號開始對徐柳在校內的社會關系展開調查,其中就包括樊天佑。

  陳耕耘要求,樊天佑在每次接受問話之后,都要給他打電話匯報整個過程,防止中間出現疏漏,好及時發現并補漏。

  樊天佑前后一共受到了三次問話,全都按照之前和陳耕耘模擬好的內容做了回答。

  陳耕耘覺得這樣就差不多了,接下來警方應該不會再懷疑他了,反倒自己后面需要小心行事了,因為接下來警方肯定會擴大調查,畢竟校領導要起帶頭示范作用。

  九號晚上,他悄悄去了趟樊天佑住的人才公寓。

  他并沒有提前告訴樊天佑,因此樊天佑對他的到來很驚訝。

  而他之所以這么做,就是為了突擊檢查一下樊天佑有沒有留下什么罪證,比方說陸小霜的照片之類的。

  他覺得這件事里唯一不信任的,就是自己生下的這個孽債。

  八年前,他一把火差點燒死董露,八年后,他又壞了自己原本完美的殺人計劃。

  經此一事,他已經決定好了,等風頭過了,還是把樊天佑丟去國外,到時候讓他自生自滅!

  自己才五十多,找個年輕漂亮的女人再生一個,好好培養,將來也有繼承自己一切的可能。

  果然,他在樊天佑的公寓里發現了很多偷拍的陸小霜照片,背面還寫了很多法文。

  氣得他對樊天佑破口大罵,說陸小霜現在死了,這些照片被人發現的話,他就是最大的嫌疑人。

  陳耕耘當場就拿著這些照片要去廁所一把火燒掉,結果他的手機響了,打斷了他的行動。

  他說這通電話是地產公司找來的,說有警察聯系過他們,了解江海豪庭的情況。

  陳耕耘在說這段的時候,講得有些含糊,但綜合來看其實就是,蔣彪安排的人查到了江海豪庭,有所懷疑,于是找到了背后的地產公司了解情況。

  但地產公司肯定說這個樓盤壓根沒有開盤售賣過,沒人住,而且還拿出了相關證明。

  那在大規模排查中,這種基本上就會被忽略掉,除非有其他線索指向。

  然后,江正道的人就給這些別墅的“主人”通風報信,讓他們最近小心。

  接完這通電話,陳耕耘也顧不上燒照片了,讓樊天佑跟著他去了別墅,把之前分尸和清理現場用到的東西,還有徐柳的衣物和背包等東西,全部處理掉。

  他說倒不是怕警察把這里和案發現場聯系起來,而是他萬一被其他別墅的“主人”給連累到。

  想想也對,這地方如果有一棟別墅因為貪腐問題暴露,那其他別墅恐怕就沒人敢去了。

  那別墅里有沾血的東西,冰箱里還有人骨,就是一顆定時炸彈啊。

  以他的性格,他得時時刻刻寢食難安,夜不能寐了。

  所以當晚,他們就跑去那里,又把現場清理了一遍,把所有他覺得可能會引起懷疑的東西都打包帶走了,包括冰箱里的骨頭。

  床單被套這些東西前面用來擦過血跡,所以在開平區找了個野地一把火連同徐柳的東西都燒了。

  至于之前碎尸烹尸用的工具,燒不掉,就只能扔了,沿途扔到附近的河里和路邊荒地里。

  其中烹尸的那口鍋,昨天就知道了,被一個拾荒者撿到后賣給了回收站,回收站老板見這鍋材料太好了,就自己留下用了。

  警方找到的時候,這口鍋正在拿來炒回鍋肉。

  唯一不好處理的東西,就是徐柳的骨頭。

  所以當晚沒動骨頭,而是放在了車的后備箱里,用保鮮膜一層又一層地給密封了起來。

  陳耕耘覺得最穩妥的處理方式,要么碾碎,要么燒成灰。

  在沒找到穩妥的處理方式之前,他決定按兵不動,為了這輛車不進入警方的視線,還特意停在了一公里外的巷子里。

  結果,就因為他沒和樊天佑交代清楚,第二天晚上,樊天佑就自作聰明,干出了一件導致他們自取滅亡的蠢事。

  十號這天,陳耕耘沒有和樊天佑聯系見面。

  十一號這天下午,他發現停在巷子里的車不見了,當時大驚失色,給樊天佑打電話沒人接,去辦公室也沒找到人。

  于是立刻殺去了人才公寓,樊天佑開門的時候臉色非常難看,讓他意識到出問題了。

  進屋之后,他發現桌上攤開著應急醫療包,這是學校發給教職工的,旁邊的垃圾桶里有一些帶血的紗布。

  陳耕耘厲聲質問樊天佑干了什么,樊天佑才顫巍巍地撩開右手的袖子,向他展示了胳膊上的傷口。

  陳耕耘徹底傻眼了,怒火沖天地問他到底干了什么。

  樊天佑這才說出了十號晚上的事情。

  他打算把徐柳的骨頭扔到新北鎮的礦洞里去,因為他覺得,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篤定警方不會再查一個已經查過的地方,所以他要殺個回馬槍。

  這結果還真是智者千慮,不如蠢人“自作聰明”一次。

  陳耕耘在審訊中提到這件事,還是恨得直罵樊天佑是頭小畜生。

  但周奕卻覺得這件事有點蹊蹺,樊天佑再蠢也不至于蠢成這樣吧,不過這個答案除非他能醒來才能知道了。

  就在當晚,樊天佑差點撞上了突然從路邊躥出來的肖冰。

  當時慌不擇路的肖冰認出是他后立刻沖上了車,求他開車帶自己離開這里,因為警察在追他。

  樊天佑說自己被這突發情況搞得措手不及,本來想把對方趕下去,但是聽到警察兩個字就慌了神,立刻開車逃走了。

  畢竟除了警方外別人并不知道肖冰身上發生了什么。

  聽到這里的時候,周奕本來以為肖冰是發現了車上的骨頭才導致樊天佑起了殺心。

  但真相,卻讓人扎心不已。

  肖冰根本沒有發現什么異常,樊天佑對他動殺心的原因,僅僅是因為肖冰問了一句,“樊教授你怎么會認識我的?”

  因為樊天佑前面下車的時候,本能地喊了一句“肖老師”。

  樊天佑對陳耕耘說,他覺得自己暴露了,因為事實上他和肖冰表面上沒有任何交集。

  而且還有一個理由是,肖冰知道他會開車,而且有一輛車,這件事被人知道他就沒法解釋了。

  所以,他給肖冰遞了一瓶水,已經躲了兩天的肖冰大概是渴得不行了,一口氣就喝掉了大半瓶。

  樊天佑謊稱把他送到前面沒人的地方就將他放下來,其實卻悄悄往偏僻的地方開。

  由于這個進口藥起效快,代謝也快,加上可能肖冰的體力也早已見底了,所以很快就昏睡過去了。

  樊天佑把車開到了南沙河的一座橋上,把肖冰從車上拖下來,準備直接扔下去。

  就在肖冰要掉下去的一剎那,他突然驚醒了,然后死死地抓著樊天佑的右手。

  那一刻,吊在半空中的肖冰仿佛一下子明白了什么,睚眥欲裂地對著樊天佑大吼:“是你!你就是那個傷害露露的人!”

  陳耕耘看著血肉模糊的傷口問樊天佑,這是肖冰臨死前咬的?

  樊天佑點點頭。

  陳耕耘問他,確定人已經死了嗎?

  樊天佑說是自己親眼看著他掉下去的,南沙河那么深,他還喝了藥,水性再好也活不了。

  “陳耕耘,用燒開的水壺把樊天佑的傷口燙焦,是你的主意吧?”周奕問。

  對方點了點頭:“他這種情況,大醫院去不了,小診所看不好,只能先這么止血。”

  “止血不是目的吧?破壞傷口形狀才是吧?”

  “兩者皆有之吧。”

  “那瓶抗生素,也是你給他的吧?”

  陳耕耘只是點頭,沒有說話。

  “你那個時候,已經下了殺人滅口的決定了吧?”

  沒想到,陳耕耘表情堅定地搖頭道:“不,我這不是殺人滅口,頂多……頂多算是見死不救吧。”

  “你不是挺懂法的嗎?那我告訴你,行為人明知自己的行為會導致被害人死亡的結果,并且希望或者放任這種結果發生,這就是在故意殺人!”

  陳耕耘愣住了,過了半晌突然激動地大吼:“我能有什么辦法!他明明只要聽我的,什么都不做就行了!可偏偏要干這么蠢的事,他這是要把我給害死啊!”

  “他這情況瞞不住的,早晚會被你們發現的,那到時候一切就都完了!”

  陳耕耘咬牙切齒道:“事到如今,他不死,那我就得死!這狗雜種,他就不能像她媽當年那樣,守口如瓶什么都別說什么都別做嗎?”

  “媽的媽的媽的!這狗雜種,他命怎么就這么硬,當初他媽被那樣折磨他都沒流掉!”

  “他要是沒出生!我就不會走到今天這個地步!都怪他這雜種,怪他媽那個賤人!”

  陳耕耘青筋暴起地瘋狂大罵,所有骯臟的詞匯往外蹦,一切斯文徹底掃地。

  要不是身后蔣彪按著他,他早暴起了。

  周奕知道,直到這一刻,這個偽君子才是真正的破防了。

  他算計了一輩子,最后卻毀在了自己親生兒子手里。

  他在這世上唯一的血脈,毀掉了他精心構建的一切,讓他徹底一敗涂地。

  沒有比這更加殺人誅心的事了。

  “陳耕耘。”周奕用幸災樂禍的眼神看著他說道,“你說的這個狗雜種,是一條畜生跟樊春雨生的。”

  陳耕耘一愣,瞬間怒目圓睜,怒吼著就站起來朝周奕撲過去。

  但蔣彪一伸手,就把人死死地按在了桌上,厲聲呵斥道:“老實點。”

  這時,黑暗中有人拍了拍手,燈光驟然亮起。謝國強站起來說道:“我看差不多了,陳耕耘,徐柳的骨頭在哪兒?”

  被按著動彈不得的陳耕耘看見謝國強的眼神,劇烈喘息著慢慢冷靜了下來。然后說道:“麻煩……放開我,我現在不激動了。”

  謝國強沖蔣彪使了個眼色,蔣彪這才松手,但手掌還是離陳耕耘很近,以便隨時應變。

  “今天時間不早了,陳耕耘,交代完骨頭在哪兒,就暫時結束吧。有沒交代清楚的細節,后續我們來日方長。”

  陳耕耘站在那里,閉著眼睛深吸一口氣,仿佛在做最后的垂死掙扎。

  當他睜開眼睛的剎那,卻剛好對上了謝國強寒氣逼人的眼神,原本最后垂死掙扎的一絲抵抗心理,瞬間土崩瓦解。

  謝國強的眼神,宛如行刑前的劊子手。

  那不是他這樣工于心計的小人能擁有的眼神,那是真正在戰場上殺過人的眼神。

  陳耕耘腳一軟,頹然跌坐在椅子上,交代了徐柳的骨頭在哪兒。

  吳永成立刻讓陳嚴他們去找。

  謝國強沖喬家麗使了個眼色,喬家麗立刻把筆錄整理好,走簽字流程。

  當陳耕耘手顫抖著寫下確認語句,然后簽名,按手印。

  周奕看著從筆尖出來的歪歪扭扭的字,吐槽了一句:“這字真丑。”

  陳耕耘渾身一顫,手上用力,想把字寫得更好看點,結果卻越發難看了。

  簽完字,蔣彪像提小雞一樣把人架起來押回局里,因為后續還要帶著他去指認幾個現場,還原作案過程,確認口供真實性也需要再提審補充細節。

  等到公安這邊板上釘釘,可以結案了,下一場“酒局”才正式開始,至于紀委請他喝什么樣的酒,那周奕就不得而知了。

  “陳耕耘,你還想知道我們是怎么找到陸小霜的嗎?”周奕突然問道。

  陳耕耘回頭道:“不重要了。”

  其實陸小霜沒死這件事,他后面自然會知道,因為檢察院和法院受理的過程中,會進一步明確案件信息。

  突然,陳耕耘問道:“我……能問一下你們是怎么懷疑上樊天佑的嗎?是因為他手上的傷口才暴露的嗎?”

  周奕回答道:“不重要了。”

  陳耕耘心如死灰地笑了笑,搖搖晃晃地走出了演播廳。

  謝國強說了一句收隊,演播廳里就像一場終于錄制完的節目一樣,散場了。

  周奕是最后一個離開演播廳的。

  他站在門口,燈光已經關閉,偌大的演播廳里一片漆黑。

  只有懸在上方的兩個字,亮著微光。

  問心。

  無愧。

  “周奕,還不走啊?”不遠處吳永成喊道。

  “來啦。”周奕趕緊跑了過去。

  回去的路上,周奕沒有上押送車,而是被吳永成帶上了一輛面包車。

  車里有謝國強,還有梁衛。

  一上車,謝國強就說道:“周奕,今天辛苦了。”

  “不辛苦,職責所在。”周奕回答完之后才在吳永成身邊坐下。

  隨后謝國強對吳永成說:“吳永成,雖然今天陳耕耘基本都交代了,但是還有一些細節得復核,這件事你這兩天抓抓緊。”

  吳永成剛叼上煙,立刻點頭說:“明白。確實還有些問題他沒交代清楚,就比如說安遠那邊提供的徐柳表哥馮強的線索,徐柳三月底就說自己很快就要出國了,但陳耕耘這老家伙卻說徐柳是四月二十七號用懷孕逼他才動殺心的。明顯又隱瞞了一些東西啊。”

  “還有就是那個摻了安眠藥的水,不是說是為了殺徐柳準備的嗎?怎么喝了一瓶又一瓶的,十號晚上樊天佑還給肖冰喝了。這點老家伙也沒說清楚,肯定有貓膩。”

  梁衛開口道:“你說得對。我覺得這個水,可能是他專門為了迷奸女性準備的,可以進一步調查一下他有沒有這種犯罪行為,尤其是宏大的一些女學生。”

  吳永成一聽,怒目圓睜:“媽了個……這老畜生。”

  這時謝國強開口說:“這個陳耕耘可謂是罪行累累,后面兩天你和周奕再辛苦辛苦,好好磨一磨他。我跟梁支隊明天一早就要去省廳向徐廳匯報案情了。”

  周奕一愣,看向梁衛問道:“梁支隊您這就回去了?”

  梁衛笑道:“嗯。等你們把手頭工作忙完了,我邀請你們來省廳重案支隊做客,順便交流交流辦案心得。”

  吳永成連忙點頭:“一定,一定。”

  梁衛真誠地對周奕說:“周奕,櫛風沐雨,砥礪前行,我期待有一天能在省城和你見面。”

  周奕剛要感謝他的肯定,謝國強慢吞吞地說:“梁支隊這是跟我搶人才啊。”

  梁衛哈哈一笑:“哪兒能啊,這不都是國家的人才,群眾的人才嘛。”

  眾人相視而笑。

  黑夜茫茫,但不久之后,地平線上的曙光將照亮大地。

  根據陳耕耘的交代,徐柳的骨頭,被他藏在了宏大職工公共澡堂的儲物柜里。

  說是職工澡堂,其實就是公共澡堂分出來的一塊區域,區別就是左邊的職工區域設備更新一點。

  前面警方從陳耕耘的辦公室里搜到過一串鑰匙,澡堂儲物柜的鑰匙就藏在其中。

  陳耕耘交代后,陳嚴立刻帶人找到了那個儲物柜,上面掛著一把灰鐵掛鎖。

  把鎖砸開后,發現儲物柜里有一個黑色的旅行袋。

  打開之后,在旅行袋里找到了兩包用保鮮膜層層密封的東西。

  大的那包是拆開后,正是碼得整整齊齊的大量骨頭。

  小的那包,則是大概四十萬左右的現金、陳耕耘的護照等資料,以及一本明顯內容加了密的黑色筆記本,上面密密麻麻的記滿了東西。

  周奕看到這本小本子的時候在想,這大概才是徐柳真正喪命的原因吧。

  她想找藏在別墅里的這個東西。

  她以為這是能牽住老虎的韁繩,殊不知卻是她自己的上吊繩。

  周奕和吳永成第二天再次提審陳耕耘的時候,不由得愣了下。

  只是過了一夜,陳耕耘的頭發居然就白了一大半,可見他昨天真正破防之后,有多絕望。

  他身上的黑料,就跟多少年沒洗澡的流浪漢身上的污垢一樣,搓一搓就又下來點。

  但周奕后面其實已經對他失去興趣了,因為他最關心的另一個問題,對方也回答不了。

  就是上一世,究竟發生了什么?

  上一世的宏大案,比這一世晚了好幾天,而且死的人是陸小霜。

  如果不是兩世裝尸塊的袋子是同樣的兩個,周奕差點就要懷疑還有一個兇手了。

  上一世的真相,恐怕已經徹底埋沒在了時空的縫隙里。

  周奕接下來關心的,只有一件事。

  就是樊天佑究竟能不能醒過來。

  一是他醒來,不管癱不癱,只要能開口,那就能指證陳耕耘了。同時宏大案的一些細節,還需要找他來補充。

  二是還有幾個問題只有他才能解答,雖然不影響案件定性,但如果他不作答,恐怕就永遠都是未解之謎了。

  兩天后,一直在醫院看守的何彬傳來消息,樊天佑醒了。

  吳永成和周奕立刻驅車前往,何彬把醫生的話轉述給了他們:完全性損傷,頸髓損傷平面以下感覺和運動功能完全喪失。

  也就是俗稱的高位截癱,脖子以下完全不能動。

  病房門口,何彬罵道:“居然沒死,便宜這王八蛋了。”

  吳永往里看了一眼說:“沒死是便宜他了,但癱瘓總比植物人要好,植物人眼睛一閉什么都不知道。說不定現在這樣,才是對他的折磨。”

  周奕站在病房門口,看著躺在里面的樊天佑說道:“生不如死。”

  當吳永成和周奕走進病房,來到病床邊的時候,病床上的樊天佑毫無反應。

  但他的眼睛卻睜開著,空洞無神地看著空無一物的天花板。

  “樊天佑,既然醒了,那就好好交代一下你的犯罪事實吧。”吳永成說。

  可樊天佑仿佛像是聽不見一樣,一點反應都沒有。

  吳永成又喊了兩聲,依然沒反應,他甚至連眼睛都沒眨一下。

  吳永成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還是沒反應。

  他扭頭問周奕:“不是沒變植物人嗎?”

  周奕點點頭:“既然睜著眼,那就不可能是植物人。”

  “那怎么一點反應都沒啊,要不你去喊醫生來看看?”

  周奕說:“我試試。”

  他湊近了一些,在樊天佑耳邊說道:“樊天佑,陳耕耘已經被我們抓起來了。”

  話音剛落,樊天佑像死魚般的眼珠子突然就動了,然后看向了周奕。

  他的喉嚨里,發出一股帶著腐臭味的干啞聲音:“你們會槍斃他嗎?”

  “這得取決于你愿意跟我們交代多少了。”

  樊天佑深吸了一口氣,閉上眼睛說道:“你們問吧。”

  對于樊天佑的審訊,絕大部分內容和陳耕耘是重迭的,確實印證了陳耕耘的交代,但也發現了一些陳耕耘交代得含糊不清或者避重就輕的地方。

  可見,這老家伙是那種到了黃河都心不死,見了棺材都不落淚的人。

  哪怕這句謊話只能減輕他一天的量刑,他都會毫不猶豫地說謊。

  陳耕耘在之前的交代里一直說,樊天佑是他唯一的血脈了,他一心想把樊天佑當繼承人培養,來繼承他的一切。

  但是,在樊天佑的立場看來,卻根本不是這么回事。

  陳耕耘只是拿培養他,讓他繼承自己的一切作為幌子,來把他當成一個免費的工具用,替他跑腿送東西,替他給他的朋友們端茶倒水。

  他以在他的人脈面前對他指手畫腳,言語侮辱為樂。

  說這個就是自己培養出來的副教授。

  樊天佑說,陳耕耘在乎的除了他自己,沒有任何人。

  “所以你想殺陳耕耘,是因為長期積壓的不滿和憤怒?”周奕問。

  這么看來的話,比起樊春雨的肉體傷害,陳耕耘的精神傷害屬實是另一種極端了。

  “不是。”樊天佑回答道。

  他的回答讓兩人出乎預料。

  “我想替我媽報仇。”

  然后,樊天佑說出了關于樊春雨之死的真相。

  盡管樊春雨確實因為無盡的等待和失落,導致精神出了問題,讓他的成長生涯受盡了責罵和毆打。

  但他依然愛著自己的母親,因為那是他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也是這世上唯一真正愛他的人。

  他知道這不是樊春雨的錯,是那個叫陳憶民的男人的錯。

  他媽只是太蠢太傻了,才會相信那個男人的鬼話,才讓他們母子落到這步田地。

  這也是他覺得自己來到這個世上是個錯誤的原因,他有時候看著母親那么痛苦,他覺得都是自己的錯,如果自己沒有生出來,也許樊春雨的人生會好一點。

  他說,在他念高三那年,母親得了絕癥,具體是什么不知道,但肚子鼓得很厲害,找赤腳醫生看過,說是肚子里長了瘤子,得去大城市才能看。

  但他們根本沒有錢走出大山。

  等到高考結束的那個暑假,樊春雨的病已經非常嚴重了,整夜整夜地痛得慘叫,痛到整個人蜷縮成一團,脊柱關節都吱吱作響。

  但樊春雨始終咬牙一天天的忍著,因為她在等樊天佑的錄取通知書。

  終于,八月的那天,他收到了宏大的錄取通知書,母子倆喜極而泣。

  當天晚上,睡夢中的樊天佑被母親喊醒,樊春雨手里拿著一條臟兮兮的尼龍繩痛苦無比的說,自己再也受不了了,求求他幫自己解脫。

  樊天佑沒有說那天晚上具體的細節,但周奕看見他空洞的眼睛里流出了淚水。

  當天晚上,樊春雨上吊自殺。

  數日之后,樊天佑帶著宏大的錄取通知書,母親的遺像,和裝在一個罐子里的骨灰,離開長風嶺,踏上了前往宏城的火車。

  六十年代,一個男人心懷不滿地坐著火車,進入了大山里。

  二十年后,另一個男人心懷悲憤坐著火車,從大山里出來。

  雖然樊天佑的話已經無從查證了,但周奕選擇相信他的話,因為之前懷疑樊天佑弒母的時候,警方并不知道他在研究生時期在寢室里供奉樊春雨的遺像和骨灰。

  這不是弒母的人能干出來的。

  后面發生的事,就跟陳耕耘說的基本一樣。

  其實在找陳耕耘認親的時候,他早就跟蹤了陳耕耘一段時間了。

  所以那次突然去陳家老宅拜訪,就是他故意的。

  “李愛萍和陳霖是不是你殺的?”吳永成問。

  樊天佑平靜的回答:“是。”

  “為什么?”

  “因為陳霖找到我,警告我以后再也別去她家,她說她偷聽了父母說話,知道了我是只狗雜種。”

  “但李愛萍對你不錯啊,你為什么要連她一起害死?”周奕問。

  樊天佑面無表情地回答道:“那又怎么樣。”

  隨后,樊天佑還交代了一件事。

  他在當初被陳耕耘送出國之前,他做了一件事。

  他半夜翻墻溜進了西山公墓,挖開了李愛萍和陳霖的墳墓,把里面的骨灰倒出來,把自己母親樊春雨的骨灰和照片裝進了李愛萍的骨灰盒里。

  至于陳霖的骨灰盒里,他拉了一坨屎進去。

  他從李愛萍和陳霖的死這件事情對陳耕耘的打擊上發現,直接殺了他,遠沒有讓他失去他所在乎的一切來的讓自己興奮。

  所以四月二十八號晚上,當他看到徐柳包里的驗孕棒時,他以為老東西真的要跟徐柳生孩子,所以他毫不猶豫地殺了徐柳,因為他想看看老東西到時候痛苦不已的樣子。

  結果,但陳耕耘的怒罵卻讓他愕然,他這才知道陳耕耘原本就想殺徐柳。

  這陰差陽錯的結果,反而把自己陷入了絕境,幸好陳耕耘太謹慎了,不肯冒一點點風險,選擇和他一起把尸體處理掉。

  后面,三十號那天下午,因為劉保國的一個電話導致計劃延后,才給了他冷靜思考的時間,他決定給現場留一點證據。

  然后搞了一招貍貓換太子。

  至于五月十號那天,他要把徐柳的骨頭扔到新北鎮的礦洞里去,和周奕當時察覺到的違和感一樣,他不是突發奇想,那只是他給陳耕耘的借口。

  他覺得警察太沒用了,到現在為止連陳耕耘的影子都摸不到。

  所以他想刺激一下警察,順便留下一些痕跡,比如輪胎痕跡和看到黑色小汽車的目擊者。

  他想刺激警方盡快懷疑陳耕耘。

  “你就不怕自己也暴露嗎?”吳永成問。

  樊天佑扭頭漠然地說道:“我有精神病,偏執型人格障礙,我已經很久沒吃藥了,我死不了。”

  這話讓吳永成和周奕倒吸一口冷氣,這是早就奔著“同歸于盡”去的啊,殺敵一千自損八百,怪不得他情緒這么不穩定。

  突然,周奕哈哈大笑了起來,把吳永成和樊天佑都笑懵了。

  樊天佑忍不住問道:“你笑什么?”

  周奕止住笑說道:“樊天佑,你是留學把腦子留壞了吧。你這是套的洋鬼子那套邏輯吧。我告訴你,首先,我國不承認境外機構或醫生出具的精神鑒定和診斷;第二,我國法律的司法認定里,人格障礙不被視為精神病。副教授,呵呵,陳耕耘沒罵錯,你還真是個草包。”

  周奕的話,像是一把刀,直扎樊天佑的腦門。

  他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說什么。

  “最后一個問題,當年為什么是董露,又為什么是陸小霜?”周奕問。

  關于為什么是陸小霜,這個其實毫無懸念,樊天佑的回答跟周奕猜的一樣,陸小霜和董露太像了,外貌、善良、貧窮、孤獨。

  他覺得陸小霜的出現,就像是上天為了彌補他董露的遺憾,因為陸小霜比董露干凈,純潔。

  至于為什么是董露,他回答的原因,卻相當宿命。

  樊天佑說,八歲那年,他們還在長風林場。

  有一天他跟著母親去山里采果子,結果因為他頑皮追一只小松鼠,不慎從一個斜坡上掉了下去。

  幸好抓到了一根樹枝才沒摔下去,當時樊春雨為了救他,貼著斜坡往下爬,一邊拉他,一邊告訴他別害怕,媽媽一定會保護你的。

  最后,他被拉了上去,樊春雨在爬上去的時候,腳下的石塊松動,摔了下去。

  因此才摔斷了一條腿。

  是當時林場的負責人看她可憐,為了照顧她,才說是工傷導致的,他們才得以離開林場。

  只是樊春雨從此以后就瘸了一條腿。

  樊天佑說,當年就是因為董露救自己的時候,喚醒了他兒時的記憶,才在一瞬間就瘋狂愛上了董露。

  但是當他在酒局上聽到那些人對董露的污言穢語后,他覺得董露騙了自己,所以才產生了報復的念頭。

  而陳耕耘那晚來他寢室砸爛了樊春雨的遺像和骨灰,就是那一晚壓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所以那天晚上,要么是陳耕耘,要么是董露,注定有一個人會葬身火海。

  審完樊天佑之后,周奕即將離開的時候,樊天佑突然問道:“陸小霜她……還好嗎?”

  “你不配知道。”周奕扔下這句話,頭也不回的離去。

  離開病房,吳永成和周奕討論了下樊天佑接下來面臨怎樣的結果。

  最后吳永成的看法是,以本案的情況來看,樊天佑應該會被執行死刑,案發后的癱瘓并不影響對犯罪行為的刑事追責。

  何況陳耕耘的情況特殊,大概率會判死緩。以他的性格,大概率會把那本筆記本上的東西,當成續命的籌碼,像牙膏一樣慢慢往外擠。

  出了醫院,吳永成站在人來人往的醫院門口,摸出了煙盒說:“你先走吧,我抽支煙,剛才里面不讓抽憋壞我了。”

  “那吳隊我陪你一塊兒抽唄,抽完了再回局里。”

  見周奕伸手要來拿煙,吳永成往旁邊一躲說道:“抽煙有害健康,年輕人要少抽煙。”

  周奕不知道他這是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卻聽吳永成嫌棄地說:“你先走吧,去你該去的地方。”

  “該去……”周奕一愣,突然恍然大悟,立刻笑道:“謝謝吳隊。”

  說著飛奔上車,揚長而去。

  吳永成像個老農民一樣蹲在花壇上,抽著大前門,瞇著眼笑道:“年輕真好啊,我要是能回到年輕那時候就好了。”

  宏城寶坻的大門口,站姿筆直的保安敬禮大聲喊道:“歡迎尊敬的業主回家!”

  周奕搖下車窗笑著問道:“你認識我?”

  保安認真地大聲回答道:“認識,經理說了,您是人民警察!”

  周奕笑著道了聲謝,開進了別墅區。

  比起江海豪庭,這里才是真正的富人區,因為里面住的都是活生生的人。

  錢紅星不在家,姚玉玲告訴周奕,陸小霜帶著錢來來去廣場上玩了。

  周奕立刻朝廣場跑去,然后看到了羅馬風格的廣場上,兩個踢毽子的身影。

  毽子在陸小霜輕盈靈動地跳躍下上下翻飛,她的臉上洋溢著那熟悉的笑容。

  一旁的錢來來數著數不停地拍著手。

  突然,他看見了周奕,喊了一聲周叔叔,就跑了過來。

  陸小霜這才回頭,看見了周奕,臉上的笑容更加明媚了。

  錢來來飛奔過來,周奕一把將他抱起,轉了一圈。

  陸小霜也朝周奕的方向走來。

  突然,周奕在錢來來耳邊說了句話,錢來來捂著嘴笑著點了點頭,然后從周奕身上哧溜一下滑下來,朝著更遠處的姚玉玲跑了過去。

  周奕看著陸小霜,張開了雙臂。

  陸小霜的腳步微微停滯了一下,但下一秒,她就朝周奕飛奔而來,一下子撲進了他的懷里。

  周奕緊緊的抱著她,用下巴摩挲著她的頭發說:“小霜,我來接你了。”

  陸小霜抬頭,眼眸婉若秋水,問道:“周大哥,是不是已經風平浪靜了?”

  周奕點點頭:“是,風平浪靜了。”

  陸小霜露出笑容道:“那你什么時候帶我去看日出?”

  站在姚玉玲前面的錢來來突然說道:“媽,這跟電視劇里演的一樣哎。”

  姚玉玲一愣,然后趕緊遮住了兒子的眼睛:“小孩子家家,不要什么都看,知不知道,羞不羞。”

  武光市,云霞山。

  一輪紅日頂破云層,初陽如熔金破繭,在云海之上翻騰。

  “云霞山的日出真美啊。”

  一男一女依偎在一起,看著那美輪美奐的日出之景。

  “我們以后再也不會分開吧?”

  “嗯,再也不會分開。”

  男人低頭,深情地親吻了下女人的額頭。

  下一秒,男人的右手突然在女人背上用力一推,女人根本來不及做任何反應,直接從山坡上墜了下去,只留下一聲驚呼,身影便徹底消失在了深谷之中。

  然后,初陽的金光照到了男人的眼睛里。

  “是啊,云霞山的日出真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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