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條悟此前被斬下去的頭顱，從大海中升起，眼瞼與眉心，有清晰的黑色咒印顯現，如同一顆顆閉合的眼睛。
而這顆頭顱上，銀白色的頭發瘋長，轉眼就如同巨大的披風一般在風中舞動，四周漆黑猩紅的咒力即便在界之主宰的領域內，依舊清晰。
毫無疑問，咒力也是靈魂側的能力，白蒼術看到五條悟這種姿態，也是露出饒有興致的神色。
卡拉卡拉……
虛空中的鎖鏈不斷延伸，下一刻，無頭的尸體便被鎖鏈從虛空中拉出，雙手抬起，好似接住什么了不得的王冠一般，放在自己的脖頸之上。
五條悟搖晃了一下脖子，傷口已經消失，他笑容扭曲到變質，那種純粹的惡意伴隨著咒力這種負能量，夸張的在大西洋上空，毫無節制的朝著天地奔涌。
白蒼術清晰的看到，大量靈界生物開始因為這種咒力的吸引，主動從靈界的虛空中顯現。
體型超過數百米的骸骨巨鯨從大海中出現，游蕩在天空之上，更有無數游魚與飛鳥，嘴巴中滿是利齒，在五條悟四周游蕩。
這一刻，白蒼術仿佛真的看到了自己經歷的那個咒術回戰世界線里，如果自己和白面都沒有能夠成功啟動泰山府君祭，最終五條悟墮落為咒靈之王之后的姿態。
那股滔天的邪性，好似要將一切弱小之物宰殺殆盡的暴虐，與正常狀態的五條悟完全不同。
但咒力就是這樣一股能量，越是負面的情緒，越是會激蕩出強烈的咒力，越是極端的恐懼，越是會催生出強大的咒靈。
五條悟作為六眼的承載者，生來就背負著成為世界最強咒術師的使命，他的存在，本身就讓那個世界的一切咒靈、咒術師感到恐懼。
除了兩面宿儺那種上古怪物，他便儼然已經是現代咒術界新的怪物。
白蒼術輕飄飄的向后飄飛，他對于如此狀態的五條悟能做到什么程度非常好奇。
更重要的是，他看到了難得的好東西！
白蒼術瞇著眼睛，五條悟的六眼本身就是能夠精密到幾乎完全操控咒力的“特殊外掛”，可此時此刻，咒靈化的五條悟，身體四周的咒力以近乎暴走的形式在肆虐。
那不是六眼已經無法操控咒力，而是五條悟……放棄了。
是的，需要六眼級別的精密控制才可以釋放的無下限術式，讓五條悟幾乎無時無刻不在完美控制著咒力。
可此時此刻，五條悟放棄了那種操控，他任由咒力暴走，就如同任由那種壓抑了太久的情緒暴走一般。
白蒼術雙眼之中，仿佛能夠看到五條悟此時濃烈咒力之下的肉體內，那顆心臟，正以可怕的幅度皺縮、膨脹著。
每一次跳動，都仿佛在發泄著自己的怒火與不滿；
每一次搏動，都將心中對于被造物主肆意擺弄的不愉快，伴隨著冰涼的血液噴射到身體每一處角落。
五條悟本質上是一個極其傲慢的人，他以最強自居，他心安理得的接受了生而最強的宿命。
然后，更是與另一個堪稱一時人杰的好友夏油杰一起，產生了另一種基于這份傲慢之上的仁慈。
如果說夏油杰在咒術高專時期的理念，是基于他同樣從普通人成長而來的“大義”，是一種基于教育、道德水準、同類共情產生的高道德感。
那么五條悟對于普通人的仁慈，則是一種高高在上的施舍。
他幾乎是在用玩樂一般的心態，施加給世界以“善意”。
因為自己是最強的，是生來打破世界平衡近乎“神子”一般的個體，因此他有著不摻雜進入那些弱小人類愛恨糾葛的獨特性。
五條悟稱呼高層為爛橘子，也不會駁斥別人將無咒力的人類稱為猴子，他之所以選擇作為咒術師一方壓倒咒靈，不過是生而為人使然，與道德、理性無關。
但當夏油杰背叛之后，五條悟才開始因為這種“神子”無法斷絕的孤獨，開始深入思考，他開始嘗試解題，最終的思路，便是成為教師。
他要自己“教導”出具備與自己平等交流能力的強大個體，再一起去革新世界……
五條悟仰起頭，白色長發混雜著液態化的咒力，黏在他的皮膚表面。
無下限術式已經被解除，或者說，他放棄了那種因為不安全感而全天候啟動無下限術式的做法。
他變強了，他很強，此刻的他，超乎想象的……強！
五條悟被黑泥復活后，心中本就對那些庸碌的凡人感到了厭惡，他不滿自己被創生出來的宿命，就是為了這群庸碌的家伙。
這種厭惡，更是在此前跟隨白蒼術在無限次元世界冒險就已經埋下。
他看到了其他世界的普通人，在無可匹敵的力量之下，仍舊在選擇，仍舊在改變。
但他所遭遇的那些凡人，不，是猴子們，自始至終便等在原地，只會散發著無盡的咒力，讓世界更加污穢。
在千年蟲描繪的故事中，他最終也僅僅是一個失敗的“神子”，既無法拯救世界，也無法保護自己。
五條悟也厭惡自己。
在這份對于世界、造物主、所有人包括自己的厭惡之中，五條悟的咒力終于在黃泉的浸泡中咒靈化。
撲通！
心臟狂跳之中，奇異的波動開始增長，那是一種漆黑與猩紅交織的光，從虛空中開始一圈圈的顯現。
在五條悟身后，將他背后的虛空，變得如同海面一般起伏不定。
五條悟再一次一手指天一手指地，但隨后緩緩雙手落下，在身前合一。
那個世界太過渺小，創造他的造物主同樣太過渺小，根本看不見更廣闊的世界。
他已經得見真實，虛偽的“神子”再也無須施加傲慢的仁慈。
從今以后，他就是完全按照自我心意活動的……五條悟！
白蒼術看著這一幕，嘴巴幾乎咧開了如同蛇一般的弧度，他幾乎要為五條悟鼓掌了。
五條悟的這種轉變，并不在他的預期之中，甚至以白蒼術此前對于心的理解來說。
他認為五條悟是更接近于自己的異類，越是這種異類，越是難以察覺到心的所在。
反而是那些弱小的、不堪的、掙扎的普通人，更容易觸摸到自己的真實。
但此時此刻，這位咒靈之王·五條悟，正一點點為他展示，接納完全自我之后的心，到底是如何搏動的。
你接觸了不完整的心光·唯我獨尊 下一刻，五條悟雙手仿佛隔空抓住了什么，開始朝著兩側撕扯。
響亮的龍吼在天空中響起，在白蒼術滿含笑意的眼神中，半黑半白的雙頭巨龍，居然被從中撕開，黑白二色的玄光也由此產生破裂。
白蒼術看著將黑白玄光完全擋在身體之外的漆黑波動，只感覺此刻的五條悟，完全獨立于天地之中。
他正在對自己的存在，做出見證。
換言之，五條悟正在完成自我觀測、自我認同、自我構建。
那是一種完全不加掩飾的傲慢。
五條悟忽然回過頭，那雙藍白色的六眼，此時亮的驚人，他面容扭曲，嘴巴同樣咧開到夸張的弧度。
“讓我們愉快的廝殺吧，宿主喲！”
他語調怪異，仿佛下一刻就會失控，但那種自我陶醉的神態，卻讓白蒼術笑意再也無法掩飾，他同樣笑容扭曲。
這一刻的五條悟，完全獲得了他的認可。
再也沒有什么大義的束縛，沒有用所謂的“最強”來約束自己，五條悟完全化身沉醉于自身力量的野獸。
那是他最真實的自我。
“哈你這家伙……不錯，你很不錯啊五條悟！”
白蒼術暢快出聲，沒有再用二點五條悟調侃對方，下一刻，白蒼術如同一道金色的射線，噗的一聲洞穿那白色的巨龍。
他雙臂拉開，雙手上拉扯著一條金色的經絡，巨龍的悲鳴聲中，白蒼術身形消失，音爆聲還未爆開，天空中就已經到處都是他的殘影。
極致的速度，極致的力量，由此，謂之強大！
而另一側的天空中，五條悟也是怪笑一聲，身形瞬間撞碎黑色巨龍身體前那半吊子的無下限術式。
一條條鎖鏈猛的刺入幽熒體內，隨后五條悟雙手猛的朝著兩側扒開，可怕的排斥之力爆發。
伴隨著龍血灑落，他生生將這條黑色的巨龍撕開。
看著反轉術式的正能量在龍體內出現，五條悟單手掐印，用扭曲怪異的聲音發出了那熟悉而又陌生的名字。
“領域展開·無量空處”
漆黑的領域剎那間凝結，但下一刻，五條悟單手一撕，整個空間伴隨著漆黑巨龍一起開始破碎。
巨龍僵硬在原地，沒有再做出任何反應。
五條悟回過頭，只見千米之外的另一邊天空中，龍血如同霧氣一般朝著四周爆開。
純白的巨龍硬生生被轟成了比肉泥更加稀碎的狀態。
完全沒有任何完整的血肉組織留存。
五條悟看到這一幕，怔了一下，隨后笑意更加夸張。
這家伙……居然硬生生頂著反轉術式的治愈，將那頭龍錘殺了？！
還真是……怪物啊，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