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蕩平原,一望無際,偏生就在這視線的盡頭,硬生生拔起一座山巒。
那山勢說來倒也巍峨,金頂輝煌,云霞繚繞,梵唱隱隱,一派佛門圣境的氣象。可就是太新了,新得扎眼,新得就像昨天才從哪個模具里倒出來,連夜插在這片平原上似的。
山石沒有歷經億方年風霜的滄桑紋理,樹木缺乏自然生長的盤根錯節,連那繚繞的祥云,也像是掐著點趕來湊數,規規矩矩地聚在山腰峰頂,少了點天地自成、造化鐘神秀的韻味。
馮雪站在這座嶄新的“靈山”腳下,撣了撣身上並不存在的灰塵,嘴角扯起一個毫不掩飾的譏消弧度:
“噴,這工期怕不是趕了點吧?”
菲娜聞言,也跟著搭腔道:
“那可不,十來天前這里還是大平原呢!”
“看樣子這對頭準備挺足啊!”馮雪咂咂嘴,表情也變得凝重了幾分:
“云曦,準備怎么樣了?”
“已經完成了,新神通專門選了能配合附身的,你沒發現咱倆交流速度都快了嗎?”
柳云曦的聲音毫無障礙的在馮雪識海中迴蕩,馮雪略微感應了一下,才點點頭道:
“畢竟神魂直連,本身就挺快的,對了,把輝夜、小鈴鐺還有霧寶都連進來。”
“沒問題。”
伴著兩神一鬼加入出馬仙的高速思維網絡,馮雪對著還傻愣著的狗女人伸手道:
“怎么?在外面野了這么久,忘了怎么合體了?”
“啊?”菲娜被薩拉撞了一下,才算是回過勁來,一人一狗(狼!)瞬間融合,化作一團銀白的金屬溶液,將馮雪的身體包裹,納米單元順著細胞的間隙涌入馮雪的身體,瞬間完成了對法力通道的加固和擴展。
一條條新的通道被建立,柳云曦的觸鬚也立刻與薩拉菲娜完成連結。
“嗯,感覺還是有點不太協調。”
柳云曦的聲音帶著幾分困惑,馮雪感受了一下久違的全力模式,發現好像確實有點奇怪。
不是哪里不夠強,而是各方面都有點太強了,反而難以兼容。
如果說馮雪的身體是電腦硬體,柳云曦此時就在充當圖形作業系統,沒有的話電腦也能用,但有了以后操作就會更加簡單便捷。
而小鈴鐺、輝夜和墨囊,都是搭載在這臺電腦中的軟體,哪怕是增加了真名系統和情感系統,馮雪如今的身體也完全能夠跑得動。
可菲娜和薩拉就不一樣了,這倆有心燭系統的增幅,本身還是高科技造物,生命科學和機械科學的尖端結晶,在這次西游里,更是靠著給馮雪安排路線,混了個觀世音菩薩的命格,更麻煩的是,她還是外設。
而馮雪現在的問題,就好比裝了新外設,但還沒有匹配的驅動,只能發揮出基本功能,可要說不用—你的滑鼠哪怕只有左右鍵功能,也比沒滑鼠用強吧?
好在,這並不是什么難以解決的問題一“薩拉,連結輝夜的資料庫,進行同步協調,輝夜,輔助薩拉進行修正,然后根據我的身體狀況寫一個兼容程序,小鈴鐺,你負責數據收集,儘快調整好。”
“沒問題!”
是的,薩拉作為菲娜的半身,除了是分裂人格之外,還是ai馴化程序,簡單來說,她本身就是這個納米單元外設的驅動。
不過正常使用所能收集到的情報終究有限,所以“這不正好有拿來練手的嗎?
馮雪抬頭向上,打消了原本直接飛上去的想法,抬腿邁上了白玉石階。
伴看一步一步的攀登,納米單元與身體的協調度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提升,很快就達到了不仔細感受,都察覺不到的微調。
他沒有就此改變行動,而是順著玉階豌向上,直通那座金碧輝煌的大雷音寺。
沿途沒有蒼松翠柏,沒有仙鶴靈猿,只有一種刻意營造、卻又底氣不足的寂靜。這寂靜,是埋伏,是審視,是暴風雨前那令人室息的壓抑,馮雪走得並不快,一步一頓,步履沉穩,在他的體內,虛神們正在矯正作業系統,而他的太極元力也在意念的驅使下,不斷在納米單元搭建的法力通路中流淌。
他的氣勢沉凝穩健,卻又有一點星火,在他的儀式中緩緩躍動,識海之中,那手捧心燭的神魂虛像慢慢站起,身上由星光編織而成的長袍中,點點太初之無正如一尾游魚,在星空間暢游,時不時灑下點點星屑,便是分化太始,太始之氣互相糾結,生出太素,太素繼續分化,演變太極,最終抖落陰陽五行,匯入經絡血脈,游走周身。
七頂冠冕明暗不定,尼德霍格與洛基毫無反應,中天紫微北極太皇大帝只是稍放光華,齊天大圣的桀驁,地上行者的俠義猶如即將沸騰的水面般涌動不熄,但唯有那諸神黃昏,以及尚未完全凝實的第七冠冕,正發出刺目的光輝!
不,此時這並非諸神黃昏,而是應該換上另一個稱呼諸佛入滅!
佛本不該是神的,但極樂系卻化佛為神,再加上他們貪婪地接手了阿斯加德系的諸神黃昏神位,導致馮雪在此刻,將這頂冠冕的另一面點亮。
此時此刻,勢已蓄滿,而他視線的盡頭,已是大雷音寺正門。
朱漆金釘的大門已然洞開,露出其內那好似包含了一個小世界的廣闊空間。
難以計數的身影密密麻麻,五百羅漢,怒目低眉,手持法器,有金光熠熠;三千揭諦神,吟唱不絕,佛光連片,如大海汪洋。
更遠處,還有諸多菩薩佛陀寶相莊嚴,端坐蓮臺,雖未直接散發威壓,但那沉靜的目光,卻比羅漢揭諦的洶涌氣勢更令人心悸。
佛光普照,梵音震耳,試圖從精神到肉身都徹底淹沒這孤身前來的闖入者。
馮雪在門檻前站定,目光平淡地掃過這“盛大”的歡迎儀式,臉上的譏消之意更濃了“排場不小。”他輕輕吐出四個字,然后,向前邁出了踏入大雄寶殿的第一步。
就在他左腳落地的瞬間,整個廣場的佛光梵唱似乎凝滯了一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