嘹亮的軍號響徹了天地，驚起了無數小樹林中的鳥雀。
軍鼓急促起來，伴隨著神術的光球落在士兵們身上。
正式進攻開始了。
一排排整齊劃一的軍靴踏下，濺起了無數膝下灰塵。
士兵們將長槍或發條銃靠在肩頭，手掌托住，按照軍鼓踩著步伐。
碎石子在跳動，小池塘里的青蛙都忍不住伸出腦袋。
每一步，踏的都極穩，看著緩慢，實則并不慢。
引入了圣聯的操典教科書，并根據法蘭人的性格進行改良后，形成了這套獨屬法蘭的戰術體系。
陽光落在雪亮的槍尖上，反射的光芒卻照不亮磨砂黑的銃口。
“向兩側散開半步！”
隨著軍官喝令，站在山丘上的茨奧能夠明顯看見，原先有些松散的陣形變的稀疏。
這是進入了血契銃的射擊范圍了。
盡管操典上說，士兵們需要肩并肩才能保持勇氣。
但肩并肩又會導致被鉛彈密集命中，所以法蘭干脆用勇氣神術強行維持住士氣。
第一個進攻波次開始了！
“十二磅炮，朝著左翼密集發射！”
隨著底下三磅小炮在陣前速射，而六磅炮在陣后拋射，茨奧也不甘人后。
當重炮命令下達，一枚枚巨大的鐵球爆射而出，落向不遠處的左翼戰場。
左翼戰場位于一個村落的邊緣，不僅有村口小路，還有籬笆以及幾棵乘涼的大樹。
茨奧心里明白，以目前的情況與距離不經過幾輪校射是很難打中的。
所以他這一輪炮擊只是干擾，屬于隨機彈道。
沒辦法，這一仗太急了，他們甚至都沒來得及勘測戰場和初步校射。
密集的炮彈在左翼戰場上彈跳，兩間民房被砸倒，籬笆更是被扯倒一片。
其中一枚還精準命中了池塘，原先還在看熱鬧的青蛙立刻跟著水柱飛上了天空。
池水如同下雨，稀稀拉拉地落在地面，卻是讓不少高級吸血鬼都變了臉色。
這種威力的大炮，哪怕被擦中一下，都怕不是有點痛哦。
不過，并不是所有炮彈都沒有命中敵人。
感謝天氣，今天是個大晴天，不僅視野遼闊，而且地面相當堅硬。
居然有兩枚鐵球殺入了敵軍陣列。
由于距離遠，十二磅炮入射角變小，輕松達成了跳彈打水漂的任務。
兩枚鐵球在吸血鬼陣列中彈跳，斷肢與血肉橫飛，就連血盆都被砸翻了好幾個。
哪怕是不再彈跳，只是滾動的鐵球，都能砸斷攔路者的小腿。
站在山丘頂上，舉著瞭望鏡，茨奧嘴角忍不住露出了笑意。
兩條吸血鬼的橫陣，幾乎被炮彈攔腰斬斷，陣形也發生了混亂。
配合底下六磅炮和三磅炮，正面對敵的吸血鬼已然有不少混亂發生。
由于血霧遮擋視線，茨奧甚至隱隱感覺好像有逃兵的影子。
只不過高級吸血鬼都在那呢，輕松就帶著督戰隊砍掉了這些吸血鬼的頭顱。
“繼續校準。”茨奧志得意滿地舉了舉手，讓衣袖滑下，“煙來！”
旁邊的侄子副官，馬上掏出了煙葉和煙斗，在戰場的這個小小間隙，遞給了自己的親叔叔。
猛嘬了兩口煙斗，吐出一口煙圈，茨奧一邊派傳令兵去山下邀功，一邊繼續觀察起戰場尋找時機。
不得不說，這些吸血鬼選在今天進攻，也是運氣不好。
本來連續好幾天都是陰雨天，算是吸血鬼的主場。
偏偏雙方進入交戰范圍后，就在今天早上突然放晴了。
吸血鬼軍隊馬上就想要撤走，可已經來不及了，被維拉爾公爵調調來的聯軍所包圍，不得不應戰。
要不是有那些血盆，估計一開始他們就得大敗虧輸了。
算你們倒霉，茨奧吐了口煙圈：“嗯，進入射界了，調高射角，不要打中自己人。”
“是。”
正如茨奧所說，很快雙方就進入了最大的射界范圍。
仿佛是無形中有人下達了什么訊號，不約而同的，雙方的軍官同時大喊：“準備射擊！”
靠在肩上的發條銃被取下，裹著圣油的鉛彈從銃口塞入，用通條摁回擊發桿。
一片嘎吱聲立即響徹了法蘭的陣列，并隨著卡扣鎖緊的咔噠一聲，結束了上緊發條的過程。
至于對面的吸血鬼也不遑多讓，同樣開始裝填彈丸。
血契銃其實是可以直接擊發血丸的。
但大多數吸血鬼，還是習慣使用鐵彈丸，因為血丸太脆了，而且內部凝結不實。
撞擊在盔甲上，很容易只造成鈍擊傷害，而無法破甲。
他們從后腰取下吸血藤，一端纏繞在手臂，另一端則放在血契銃的小夾子上。
食指將一滴鮮血滴入血契銃的小口子內，吸血藤立刻如蛇般探入銃身。
頃刻間，原先透明的白曜石管就變成了淡紅色、猩紅色、暗紅色。
顏色變為暗紅之后，吸血鬼們立刻拿出剪刀，剪掉了一截吸血藤。
此刻雙方的距離已然來到了一百三十米左右。
可以上了。
茨奧在心中默默念叨，而就是在同時，密集的銃聲在田野上響起。
不論是法蘭一方還是王庭一方，都是一排血飛濺，登時就有不少人倒下。
只不過人類倒下時，是捂著傷口，面色發紫地哀嚎。
低級吸血鬼倒下時，傷口則是如同被灼燒一般，升起了縷縷青煙，
傷口明明不大，卻是疼的他們滿地打滾，神色肉眼可見的萎靡，甚至昏厥。
面對普通鉛彈，除非打中心臟和腦袋，其余內臟，吸血鬼們其實是不在乎的。
就算手臂斷了，他們都能自己不依賴任何外界手段地止血。
真正讓他們痛苦的，其實是包裹在鉛彈外圍的那層圣油。
背后傳來發條炮的轟擊聲，茨奧目光復雜地抽了一口煙。
這副場面，與他小時候從父親那里聽到的卻不同。
曾經變幻莫測的戰場形勢、隊形變化與勇武全都沒有了。
所剩的，只有機械般按照固定格式的前進、停下、瞄準、射擊、裝填、再前進……
每一米的前進，都能看到雙方的士兵不斷倒下，但動作卻是不斷重復。
茨奧嘆息了一聲，不得不說，這樣的戰場真的沒什么意思。
第一個進攻波次很顯然地失敗了，由于大量的傷亡，大批士兵撤退逃跑。
不過這并不要緊，因為還有緊跟著的第二個波次進攻。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第一個波次進攻就是第二個波次的肉盾。
盡管法蘭的軍團說是有兵無類，但大多數貴族子弟都被安排在第二波次。
至于第一波次，依舊要平民的子弟去填。
當然，要是第二波次還輸了，第一波次就會變成第三波次繼續進攻。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還真有一種詭辯式的公平。
不過，今天恐怕是沒有這個機會了。
隨著第二個波次的進攻壓上，雙方的距離迅速來到了最后三五十米。
九列的精英中隊隊長，拉下頭盔面罩，拔出了長劍：“沖鋒！”
在鉛彈的掩護中，原先九列的近戰兵們，揮舞著長戟與大劍，便朝著敵軍沖殺而去。
同時，吸血鬼陣列中的三四代的中級吸血鬼，同樣開始了近戰反擊。
這種血肉搏殺，與當初百年戰爭時沒什么兩樣。
唯一的區別就是，法蘭人身上的盔甲更輕，防護力更高了。
畢竟圣聯帶來的煉金革命擴散，提高的不止是他一家的生產力，而是外溢到了整個帝國。
神術與亡靈法術飛濺，大量的骷髏兵涌上，被趕來的憲兵騎士們沖垮。
而那些重甲的超凡騎士，則是神兵天降般從側面殺入了吸血鬼的陣列中。
兩重打擊下，精英中隊面臨的吸血鬼橫陣迅速潰敗，并不斷擴散。
“贏了……不對，不能這么說。”茨奧擦了擦額頭的汗，每次人們在這么認為就會有壞事發生，“先贏下一局了吧算。”
精英中隊可不會放過這個機會，立刻追擊推進，撕裂了對方的整個陣形。
原先穩固的血線，很快就潰散成了一道道漫山遍野逃跑的血老鼠。
不得不說，這吸血鬼好像也沒什么厲害的。
茨奧繼續下令，對著吸血鬼中軍進行轟擊，掩護接下來的行動。
他拿起瞭望鏡，繼續觀察戰場，但突然，他猛地將視線轉回到了左翼。
“不對，那是什么？”茨奧瞪大了眼睛，看了幾秒，忽然轉過身，將瞭望鏡遞給侄子。
“你眼神好，你看看，那是什么？”
拿起瞭望鏡，小比茲埃茲看了一會兒，才猶疑著開口：“披甲食人魔？不對啊，他們怎么穿著的是板甲，而且還那么高？”
“炮口轉向，繼續轟擊左翼！”
茨奧剛剛發完號令，卻是整個人僵住了，連汗毛都立了起來。
因為在他說出這句話，周圍安靜的那一個瞬間，他聽到了頭頂扇風的呼呼聲。
“哈哈，我可不能讓你們轟擊我們的血肉泰坦騎士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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