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聯那邊還在爆贊購買力,而風車地這邊卻是不一樣。
盡管都在測試購買力,但情況卻是不太一樣了。
“你這是什么意思?”瑪提斯重重一巴掌拍在柜臺之上,“四磅面包你們敢收一個第納爾?”
瑪提斯的手勁如此之大,拍在柜臺桌面,震得房梁上都落了一層灰。
在這間小小的面包店內,只有一個手帕遮面的店伙計,此刻只能賠笑:“不是,這位教士老爺……”
“不要叫我老爺!我問你為什么?”
“就是這個價,您上哪兒問都是這個價啊。”
“我問你為什么這個價?!”
那店伙計見瑪提斯軟硬不吃,干脆一屁股往地上一坐:“不這么賣,哪賺的到錢啊。”
瑪提斯揪著他的衣領,把他提了起來:“1個第納爾都最起碼能買8磅黑麥面包,你這才四磅,唬我呢?”
“教士老爺,并非啊。”店伙計是徹底無奈了,“您看看,這周邊誰還敢把糧食往城里運啊,不怕感染瘟疫嗎?”
“那海上通道,用船運過來不行嗎?”
“船員也怕感染啊,更怕把瘟疫帶到別的地方去,再說了,那不還有海怪呢嗎?”
店伙計這話說完,不管是萊明斯頓還是瑪提斯都沉默了。
“就連我這點糧食,還是偷偷從海軍倉庫里運出來的,不賣高點,根本沒錢去買下一批,明白了吧?”
似乎是感覺兩人氣勢沒了,店伙計立刻抖擻起來。
“你個小……”瑪提斯捋起了袖子,卻被萊明斯頓攔住。
“走吧。”
推開面包店的門到了外面,夏日暖融的海風吹拂街面。
感受著炎熱的海風,萊明斯頓卻沒有愜意的感覺。
烈日炎炎,從黑黢黢的屋子里到外面,他還有些看不清。
可真等看清了他,又有些恍惚。
店牌搖動,殘草低伏,半截墻壁連著半截墻壁,還帶著火燒的焦痕。
孤零零的房屋木骨架矗立在空中,被蝴蝶與蜜蜂包圍著,搖搖欲墜。
曾經這里雖不是最繁華的街道,至少卻仍能看到走動的人群,來往的馬車與驅趕牲畜的農夫。
其中有一家紅房子餐館,是附近碼頭工人最愛的一家。
他們哪怕要繞路,都要來吃紅房子餐館的餡餅,萊明斯頓也很愛吃。
可現在呢?
停在一片廢墟前,萊明斯頓側過身,荒草的風從嘴角吹過,扯動他面部的肌肉。
紅房子倒塌了,被海怪丟出的教堂大理石柱砸塌,店主人七口人沒一個活下來的。
從今往后,紅房子餡餅就失傳了,再也吃不到了。
海怪襲擊帶來的后果遠不止這些,或者說,海怪帶來的災難遠不止這些。
那一次海怪襲擊,其實主要是對水壩城港口造成了了比較大的損傷。
相對于居民區,其實造成的損傷很小。
真正導致這副樣子的,其實是城外趁亂進城搶掠的流民與逃兵!
海怪摧毀的可不止是法蘭海軍,還有水壩城的治安力量。
先前由于害怕風車地人不聽話,法蘭人撤銷了水壩城守夜人的崗位,全部由軍隊負責治安。
隨著海怪襲擊,軍隊失控,大批流民就開始進城搶掠。
一開始還只是外圍,隨后越來越深入,接著就是和本地居民的斗毆仇殺。
好在沒過多久,法蘭海軍便趕到,并以水壩城為基地向西蘭群島進行大海戰。
萊明斯頓盡管把法蘭當做敵人,可那時卻是全心全意地祈禱法蘭人能夠勝利。
為此,他甚至首次加入了市政廳,幫助法蘭人控制民兵組織和當地治安。
只可惜,西蘭群島的大海戰,法蘭人輸了。
他們灰溜溜地離開,連水壩城的港口都沒回,還帶走了大量的原先駐扎在此的海軍。
要知道,風車地以富庶聞名帝國。
隨著萊亞和法蘭的相繼撤軍,風車地已然徹底淪為了一塊香餑餑。
來自五湖四海的英雄豪杰強盜騎士們,紛紛前來共襄盛舉。
從城市到鄉間,從街道到田野,到處都能看到人們戰斗的身影。
甚至屢屢傳來某個小城,被自己雇傭來的雇傭兵洗劫的消息。
習慣了和平的風車地人,拿慣了錢袋和羽毛筆,握劍的時候卻是無比陌生。
匪軍所到之處,簡直仿如蝗蟲過境。
在這一片熱鬧景象中,反倒是吉耶爾與托德(詳見958章)率領的黑色軍團打出了名堂。
他們一邊剿匪,一邊招募人手,在各地建立互助組織。
有了前幾年阿爾芒弄出來的風車地圣道宗兄弟會網絡,他們的擴張極其迅速。
以烙印城為中心,據說帶上各地的護教軍與專職兵都快有上萬人了。
整個風車地,也就是黑色軍團轄區治安最好。
小蟊賊進入,自己就被民兵們收拾了。
大批的強盜騎士匪團來了,民兵們還能召喚黑色軍團進行開除戶籍打擊。
要不是吉耶爾和他政見不和,萊明斯頓早就投靠黑色軍團去了。
只是沒等他做完思想建設動身,一場可怕的災難就降臨在風車地人的頭上。
由于在和強盜土匪的對抗中,各地死尸太多,而教會系統又失能了。
導致一場就連祝圣牧首都無法抑制的大瘟疫,徹底在風車地沿海地區爆發。
這下好了,瘟疫、土匪、吸血鬼,所有事都讓他們趕上了。
鄉村地區還好,人群相隔比較遠,一個村子死亡了,瘟疫自然停止了。
而城市化率極高的風車地,人群密密麻麻地擁擠在城市中,導致瘟疫一直從冬季延續到現在。
由于強盜流民的滋擾,去年的收割本就成問題。
當瘟疫爆發,開春的種植更是難上加難。
大批公簿農乃至武裝農,都不得不選擇逃跑,加入強盜們的行列。
在這種情況下,誰能把糧食運到城里來?誰敢把糧食運到城里來?
可最讓萊明斯頓又氣憤又心灰意冷的,就是城內的艾爾人和投機客。
他們還在囤積糧食獲利!
法蘭殘留的海軍,不管是出于本意還是無意為之,都一定程度上穩定了風車地的糧價。
萊明斯頓知道,不少市民的倉庫里絕對還有大批沒運出去的糧食。
可他們寧愿放在倉庫里爛掉,都不愿拿出來賑濟平民。
原因,自然是怕虧本。
他們的虧本可不是負收入,而是少賺了。
倉庫里的糧食,他們是每等糧食上漲就大賣一波,然后再鎖緊倉庫。
甚至賣到價格更高的其他地區,以獲取更高的利潤。
賺啊,賺麻了,可風車地人也要死光了。
他們的眼里,到底還有沒有自己的同鄉與同胞啊!
“唉——”伸手摸了摸那僅剩的紅色門框,萊明斯頓帶著瑪提斯繼續向前。
“走吧,我們去買點薯根粉吧,現在敢來運糧的,只有圣聯的救濟船了。”
“好。”
牽來一頭毛驢,瑪提斯扶著萊明斯頓上驢子,朝著內河渡口走去。
到渡口邊的時候,已經能看到無數的市民在等待。
他們大多都用手帕捂著口鼻,不少人的手帕上還能看到血跡。
少量帶著烏鴉面具的醫生提著草藥箱,在人群中往來,更有僧侶在播撒圣水。
曾經教會和圣道宗是最大的敵人,可現在他們已經沒有力氣去爭吵。
只是靜靜地等待著船只的到來。
如今是下午四點,可他們都必須先搶占一個好位置。
等待,繼續等待,漫長的等待。
直到河水從碧綠變的金紅,曾經擁擠的河道上,卻仍舊寂寥無人。
市民們癱坐在街道草地上,木然地抱著膝蓋,望著靜靜的河道。
包括萊明斯頓,都已然在麻木的等待中陷入了木然。
“船,船來了。”
不知道是誰喊道,萊明斯頓立刻朝著內河的方向望去。
可是他眺望許久,并沒有看到船。
這又是哪個市民出現幻覺了嗎?
他苦笑,緩緩轉頭,一道陰影便橫著壓在了他的臉上。
巨大戰艦的陰影遮住了太陽,那是從海面駛來的。
萊明斯頓的手顫抖起來,他緩緩抬起頭,看到了船舷后甲板上的大熱天穿著兜帽長袍的人。
在兜帽長袍人的頭頂,隨著夕陽落下而逐漸清晰的,是王庭的紅色圣杯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