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庫瓦斯克一聲大叫,不少隨船的乘客都聚攏過來,對著遠處那座雄偉的大壩嘖嘖稱奇。
扶著笛形駁船的木質欄桿,莫洛卡第一眼就看到了那座灰撲撲的大壩。
這和他年初在橘子郡見到的土壩完全不同。
橘子郡的土壩是黃中帶一點灰,像是巨人將一塊黃泥巴塞住了河道。
眼前南芒德郡的大壩,卻是如一塊巨大的灰色巖石橫在河上。
它墻面緊實得沒有一絲縫隙,大塊的石頭被泛白的膠泥粘得嚴絲合縫。
山頭的烈風吹過,莫洛卡都聽不到土粒掉落的聲音。
抬起頭再看,這大壩差不多有15米高,長度有近200米,堤壩頂上甚至都能跑馬車。
星光下,磅礴的水流騰飛而起,巨大的轟鳴聲砸在人的耳膜,叫人腦瓜子都嗡嗡的。
相比于法蘭郡子郡的土壩,在這座更高的堤壩上沒有磨坊,反而是一個個水輪般的凹槽。
凹槽旁邊是并排的紅頂小房子,一根連動軸伸出,連接著一排排扇葉。
水流通過凹槽沖下堤壩,扇葉在水流沖擊下不斷轉動,而小房子中則發出碩大的發條上弦聲。
“那是?”莫洛卡壓著帽子,防止被水流揚起的風將帽子吹跑。
抬頭看著那大壩,盡管看過無數次了,但帕拉克還是忍不住地露出自豪的笑容。
“那是泰玻河上的維恩大壩,至于大壩上的是發條上弦機。”
“為什么要叫維恩大壩?”庫瓦斯克好奇地問道。
莫洛卡這段時間做了功課,立刻回答道:“為了紀念千河谷戰爭中的英靈維恩。”
帕拉克左右看看,壓低聲音道:“還有一種說法,是圣孫為了討好嘉莉殿下……咳咳咳嗯。”
見到旁邊有人過來,帕拉克立刻停住了八卦的嘴。
恰在這時,船老大的聲音響起:“諸位請離開船舷,我們要轉向了,小心落水。”
聽了這話,眾人紛紛踩著吱呀作響的甲板,返回了船艙。
船只立刻轉向,朝著另一邊的支流行去。
維恩大壩本身是沒有設計船閘的,它天然自帶兩條溝渠。
這兩條溝渠遠不如泰玻河本身的河道寬水位高水量大,但也比泰玻河緩和許多。
所以圣械廷教皇大學的教授塞尼厄斯與水利工程師們,將兩條支流改建成了船閘體系。
兩條船閘溝渠各立兩側,一條上升一條下降。
這趟船常年在南芒德郡與圣械廷來往,去圣械廷時船艙里滿滿都是呢絨線,至于去南芒德郡時,卻是裝滿了各種雜物。
衣服、座鐘、史萊姆汁、工具、藥品、新鮮香料……
原先還要運泥煤和砂漿,不過隨著熱泉堡自己建設了泥煤開采場合砂漿工房后,也能自給自足了。
扒著一根桅桿,庫瓦斯克沒有隨大流地返回船艙,而是抬頭看著天空。
頭頂的天空越來越狹窄,從寬闊的天幕變成漏斗型的天空。
兩側的山丘露出藍綠色的山脊,與穿透破開的水沫與浪花交相輝映。
半邊夜色下的山巒中,偶爾能看見一座座木屋,只亮著零星的燈火。
像是黑夜中散碎的螢火蟲,卻是能準確的標注出那山上房屋的位置。
就算沒有玻璃窗戶,這些房屋的門口都會掛著一兩盞提燈。
這些木質的房屋都是給山地中的伐木工歇息所用,說不準誰夜里有事要出去呢?
船身突然慢了下來,船頭的水手忽然尖著嗓子喊了一聲“靠岸等閘”。
庫瓦斯克立刻扶著船舷的木質欄桿向前,抬頭就看見前方河道中央立著一座水中城墻。
與先前的堤壩不同,這船閘規模和高度都小了很多。
之所以叫它水中城墻,而不是小堤壩,是因為它是有城門的。
繼續向上看去,如階梯般的水中城墻層級向上,直至大壩的頂端。
七八水手們踩著浮動的木筏子上岸,接過船舷上甩過來的纖繩。
接著便是纖夫們登場,他們將纖繩在手臂上繞了一圈,纖繩在肩上的皮革補丁處勒緊。
下一秒,他們便扛著繩索往閘口走,船身也跟著緩緩移動。
等進了閘口,約莫一刻鐘,上游傳來一陣嘎吱嘎吱的絞盤聲。
閘口的木門緩緩向內打開,露出里面寬敞的閘室。
船老大喊了聲“進閘”,船順著水流慢慢滑進閘室。
兩側離石墻只有不到兩米遠,庫瓦斯克感覺自己伸出半個身體,就能摸到粗糙的墻面。
船剛停穩,下游的木門就哐當一聲關上。
接著,閘室兩側的圓孔突然噴出水流,水面立刻慢慢往上漲去。
庫瓦斯克盯著石墻邊的水位線,不過一眨眼的功夫,水位就和上一級船閘齊平了。
又一陣絞盤聲響起,上游的木門打開,船只繼續駛入。
如此重復三五次,運貨船便順利地駛入了泰玻河上游。
再往前行駛一陣,在一處高地下的港口停靠,帕拉克和格羅西恩等人便能見到夜色下的熱泉堡。
只是熱泉堡被籠罩在黑夜中,只有寥寥的燈光點滴匯聚,標識著它的方向。
到了熱泉堡下的港口,帕拉克、莫洛卡、庫瓦斯克,還有帕拉克帶的三五個小伙計,背著大包小包下了船。
三彎五轉出了碼頭,便能見到幾輛馬車早早等在街口。
見到帕拉克等人,馬車中立刻竄出了三人,大步朝著眾人走來。
“帕拉克!”
“格羅西恩老弟!”
三人和帕拉克一一擁抱后,帕拉克才有空為幾人介紹起了遠方侄子和新經理。
當然,帕拉克也對這四人做了個簡短的介紹。
相比于庫瓦斯克發懵,莫洛卡卻是既羨慕又拘謹。
這三位看著和善,可都是大佬級別的人物。
格羅西恩自不必說,圣械廷水產大亨,在千河谷毒巫湖以及黑蛇灣各地湖泊上都有他的漁場與魚類加工工坊。
甚至于在珍珠港、開拓地與南方諾恩等地,都有他的合作商。
如今雖然看不出,但他已經朝著漁業大亨的方向前進了。
誰能想到,這位在十年前不過是紅葉鄉的一個窮苦農夫?
另外兩位,則是矮人。
是一對合伙人親兄弟,哥哥叫古爾加,弟弟叫加爾古。
這哥倆是屬于維新派矮人,當初第一批開除老板,跟著哈爾金來熱泉堡的就有他們。
他們的出身不可謂不低,兩個人都是最低級的矮人學徒。
就因為他們親緣關系遠,而且不喜歡循規蹈矩地按矮人圖紙制作。
不過,如今的兩人已經是熱泉堡哥倆好銅業制品公司的老板了。
這家公司,就是靠著圣械廷對黃銅水管、銅鍋等民用銅器的需求而崛起。
后續他們也積極擴展業務,除了銅器,也在制作包括馬口鐵、錫器、鐵質廚具等方向。
在熱泉堡的諸多企業中,絕對是保五爭三的存在。
圣聯的下游加工業,尤其是民用產業,圣產局基本是不插手的,更不準圣產體系插手的。
畢竟圣產局的目標是生產和維穩,而不是像格羅西恩這些人那樣追求利潤最大化。
莫洛卡環顧一圈四周,攀談的四人中,在十年前全是底層中的底層。
如今居然一個個都腆著肚子,不說中產,都已經是信民企業家了。
當初法蘭有這番景象,還是在百年戰爭剛剛結束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