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可頭疼了。
霍恩放下了報紙,臉上掛著無法形容的古怪神情,像是無奈又像是好笑。
“這哈爾金可以啊,這高嶺之花被他這小蘑菇拿下了。”
“這是重點嗎?”凱瑟琳端著咖啡,“重點難道不是蟹黃堡大君和熱泉堡的罐頭廠嗎?”
盡管帕拉克四人是提出者,可這個項目真正攢局的其實是凱瑟琳。
蟹黃堡其實是圣聯在諾恩布局的重要一環,而這位蟹黃堡大君司邦奇則是少有的,對圣聯友好的諾恩大君。
與圣聯友好這件事上,除了因為當年沒被墨莉雅提騎行劫掠過外,更是因為其小女兒塞奧多拉的關系。
塞奧多拉是司邦奇大君第一任妻子最小的女兒,算是大君的心頭肉。
后來更是因為大君打獵時,誤射塞奧多拉,導致了塞奧多拉的病痛與背疾。
這讓大君對小女兒更是愧疚與溺愛。
后來圣聯治好了塞奧多拉的病,這讓大君對圣聯有著天然的好感。
更是屢次不顧盟友們反對,站在圣聯這邊,給圣聯下了很多訂單。
其領地內的農業革命其實并非他主動發起,而是被動接收后發起的。
“如今大君到哪兒了?”
“在維森特山口附近待著,說圣聯不給他一個解釋,他就絕不踏入圣聯一步。”
食堂餐桌前的四人都苦惱起來,大君的憤怒其實可以理解。
先不說矮人和諾恩人的恩恩怨怨與戰爭,單說矮人與貴女的結合,就已經很稀少了。
準確來說,排除那些沒落貴女,家族還鼎盛的貴女與矮人結合的案例是零。
一個都沒有。
大君這么生氣,可不僅僅是因為乖女兒心頭肉被人撬了,更是因為女兒的丈夫很有可能是矮人。
哪怕是平民呢?就算是一樣矮的平民也可以啊。
對于蟹黃堡家族,這得是多大的聲望打擊啊。
以圣聯的情況來說,這位大君的友誼其實還挺重要的。
因為,他是圣聯通往諾恩王國的窗口。
在帝國的地理書籍上,往往記載諾恩王國總是戰亂不斷、地廣人稀。
可隨著布薩克在諾恩的出游和調查,霍恩才發現這個說法其實具有相當大的錯誤。
的確,諾恩王國是刻板印象上的戰亂不斷。
只是他們的戰亂不斷與萊亞的戰亂不斷不是一個規模的。
萊亞一場大戰,戰兵帶輔兵帶民夫有十幾萬人,持續五六年,打的數十上百萬人流離失所。
而諾恩王國過于松散,一場大戰看似參與人多,但往往只是幾千人級別、小規模、短時間的對戰。
一場仗打下來,十幾個大君參與,一問傷亡幾百人。
再問為了什么,可能只是為了一個邊境上的小村莊,小池塘乃至一個大蜂窩。
至于所謂的地廣人稀,更是有一種統計學加新聞學的美。
三大王國并列,萊亞和法蘭的面積好像都差不多,所以顯得好像諾恩也跟他們一樣大。
但事實是,諾恩王國南北三大領比萊亞和法蘭加起來都要大。
所謂人稀,是人口除以土地面積計算出來的。
但同樣有問題,第一不管是南方諾恩還是北方諾恩,都有著廣闊的名義占領土地。
南方諾恩有南海群山,北方諾恩有廣闊的草原地區,諾恩人只是在關鍵道路上有幾個城堡和定居點。
地圖開疆了屬于是。
真正有諾恩人密集居住的地區,其實比地圖面積要小很多。
除此之外,人稀更是充滿了統計學的魅力,因為那只統計領主土地上的收稅人口。
但事實是,諾恩是半部落半封建的國家,在廣大的諾恩土地上,還存在著大量的諾恩部落。
先前阿列克謝口中所指的野人群體,指的就是尚未封建化的諾恩公社部落。
當然,隨著文明的發展,這些諾恩部落形成了土地公社與地方大族。
目前,也有大量的諾恩大君在不斷吞并這些諾恩部落的土地。
正所謂方向錯誤,前進越多越錯誤。
三大王國以貴族為主體,所以越集權,民眾生活就越不如意。
法蘭引入了新貴族與商人等工商業新興力量,通過提高生產力,做大了蛋糕,提高了分母,讓高稅收的分子顯得微不足道。
諾恩則是反面,分母不夠,那就降低分子,所以諾恩人生活水平也不差。
為什么萊亞人生活水平最拉胯呢?
因為它菜的剛剛好好,上不能引入工商業貴族,下無法如諾恩那般分權。
屬于一口氣把兩大弊端全吃了,否則霍恩干嘛說萊亞是最薄弱的一環呢。
法蘭的市場,霍恩目前算是打開了一部分,而諾恩的市場還在由布薩克開疆拓土。
其實諾恩人的消費力也不差,只是他們沒有統一市場而已。
況且,圣聯所需的很多原料,包括鐵礦石與漆料,乃至工藝都要從諾恩獲取。
法蘭與萊亞也不是能產出所有東西,他們有時候都要從諾恩進口呢。
佩蒂埃放下了餐叉,喝了口水清清嘴巴,以防食物殘渣蹦到霍恩臉上身上,才開口:“冕下,可以命令哈爾金與塞奧多拉分手。”
“為什么?”原先正在喝咖啡的凱瑟琳立刻抬頭反駁,“難不成圣聯連自己信民的自由都保護不了嗎?這不是違反圣聯的準則嗎?”
“殿下,因為他們兩個人的事情而影響數萬人的生計,這值得嗎?”佩蒂埃倒是不懼。
凱瑟琳瞇眼看了佩蒂埃一陣,忽然轉頭看向茜茜:“茜茜,你怎么看?”
茜茜老神在在,慢條斯理地喝了一口咖啡,面對兩人微笑起來。
一分鐘后。
“其實你是根本沒招了,所以只能微笑面對是嗎?”
“……冕下您太懂我了。”
霍恩失笑一聲:“你怎么看待哈爾金?”
“他是聰明且可靠的矮人,不管是商業司還是工業司做的都不錯。”茜茜猶豫了半秒,還是說出了原本想說的,“我原本是準備提拔他做常務次長的……”
圣聯各庭的常務次長,基本可以看做樞機的接班人,提名權只掌握在御前樞機們手中。
茜茜這意思,是想給哈爾金一個預備樞機的身份。
這也合理,哈爾金盡管是貞德堡時期才加入,人家也是打過奪橋戰的。
勉強屬于二代老玩家行列。
不管是從圣聯的政治立場還是霍恩的本心來說,最好都不要拆散這段婚姻。
可如果沾染上矮人與人類的恩怨以及種族歧視與宗教的七七八八,估計處理起來就困難了。
有很多人會持有凱瑟琳的想法,也會有很多人持有佩蒂埃的想法。
但問題是,這極有可能引發異種歧視,尤其是先超凡與后超凡還有獸化人之間的歧視問題。
對于異種與超凡歧視問題,霍恩的口號喊的很響,但這兩者的隱性歧視卻是無處不在的。
這的確是個問題,需要好幾代人去化解,他暫時還不想引爆這個雷。
那么就必須把這件事,從異種歧視問題引導到其他的問題上來。
“我的想法是雙管齊下。”霍恩用餐巾擦了擦嘴,“第一,讓嘉莉去大張旗鼓地迎接他。
嘉莉有諾恩先王的血脈,安托萬大公與前任蟹黃堡大君關系也很不錯,否則嘉莉當年的劫掠騎行也不會單獨繞過蟹黃堡。
嘉莉是圣聯的宗徒級樞機,更是圣女與凈化長,這個級別足以看出我們圣聯的誠意。
他要是真心想合作,這個誠意他會接著的。”
“假如他不是真心合作呢?”茜茜皺眉問道。
霍恩聳了聳肩:“蟹黃堡大君是個老好人,花錢大手大腳,交情很廣,但無能。
蟹黃堡如今的繁榮是塞奧多拉的哥哥,司邦奇的大兒子波波在操持。
根據契卡調查,他才是蟹黃堡的主事人,他不會允許他的父親干擾這次合作的。
司邦奇也害怕兒子斷了他的生活費,這次只是鬧別扭罷了,只要咱們給足面子,他不會真拒絕的。”
“那第二個方法呢?”
“那就需要真理庭出手了,得引導輿論,將異種歧視變成浪漫主義。”霍恩打了個響指,“簡單來說,圣聯人是恨貴族勝過恨異種的。
假如我們在報紙上大肆引導輿論,帶節奏將異種問題帶成‘貴女與成為高級僧侶的窮小子戀愛,結果被貴族父親打壓,逼迫其分手’。
然后再弄點戲劇話劇和刷屏,這種浪漫主義和戲劇成分拉滿的事件,很能吸睛。
咱們要把它從社會問題,變為蟹黃堡大君的家務事,不能牽扯到現在的項目上來。”
圣聯的平等是大議題,窮小子矮人與貴族人類白富美的愛情很有反差感。
對于圣聯信民來說,他們是太好代入哈爾金了。
我原先跨越不了階級,你不讓女兒和我結婚。
現在我跨越了階級,你還不讓,那我不白跨越了嗎?
同為窮小子出身,他們肯定都會支持哈爾金的。
這種跨越一切在一起的愛情,外加父親的棒打鴛鴦,狗血感拉滿。
甚至還有對外輸出圣聯價值觀的功效,何樂而不為呢?
“由于這是家務事,自然是留給他們自己處理,哪有我們的事呢?”
三人一愣,頓時了然。
圣孫的意思很明顯了——切割加甩鍋。
圣聯給你提供保護了,哈爾金,你要是有種,就去把塞奧多拉留在圣聯吧。
反正圣聯自己是不會干預的。
本來嘛,清官難斷家務事,只要把這件事與圣聯經濟發展切割開,沒有人愿意隨便摻和的。
在椅子的推拉聲中,霍恩站起了身:“好了,那就這件事就先這么定了。
我先去視察博覽會的場地,回頭讓馬德蘭來我辦公室。”
“是,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