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倒霉鬼小姐心中惴惴不安的時候,本來笑瞇瞇準備開口表揚的赫伯特視線卻是不受控制地下移,落到了那吸睛的奇觀上。
“……嗯?”
哦豁!
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不早說啊?
早說的話,我態度就更好了。
赫伯特感覺自己嘴角的笑容下意識都變得更加和煦了,態度不自覺地變好了半成。
沒辦法。
他在心里無奈地攤了攤手,對自己這略顯“膚淺”的反應表示無奈。
這真不怪他,是那個實在是太大了。
想不看都不行。
它們的碩大體積本身就構成了一種強大的力場,一種視覺上的“絕對領域”,充滿了無與倫比的沖擊力。
像兩個散發著柔和光暈的黑洞,蠻橫地吸引、扭曲并捕獲著周遭的一切視線——或者說“白洞”更貼切一些?
那巨物映入眼簾,其攜帶的龐大數據流成功奪取了一部分大腦的運算容量,讓赫伯特的思維都出現了一瞬間的過載和遲滯。
這種短暫的“認知沖擊”是如此顯著,以至于連他潛意識里的攻擊性和戒備心,都因此下降了不少 俗話說,大就是正義。
她都這么正義了,怎么會是壞人呢?
鏘鏘,赫伯特進入了“友善”形態!
在赫伯特點頭,內心帶著純粹藝術鑒賞般的心態品鑒著這地獄的恩賜時,耳邊傳來了如同匕首劃過空氣的森冷低語。
“喂。”
那聲音里蘊含著清晰可辨的不爽,以及一種被冒犯的慍怒,音量雖低,卻極具穿透力:
“你在看什么?你禮貌嗎?”
他扭過頭,發現克雷緹正用力地癟著紅唇,白皙的手臂緊緊環抱在胸前,并投來充滿批判性的目光。
她沒注意,這個動作無意間也凸顯了某些她或許不想在此刻被比較的資本。
為什么要用那種眼神批判我?
我難道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壞事嗎?
我什么都沒做啊……
硬要說的話,我所做的不過是進行了一些必要的、基于客觀存在的觀察而已。
只是在科學分析而已。
赫伯特不解地歪歪頭,唇角勾起讓人生不起氣來的笑容,沖她眨了眨眼睛,笑道:“怎么了?你有什么要說的?”
你還問我?
克雷緹沒忍住,朝赫伯特翻了一個大大白眼。
又裝傻是吧?
這套路你都快用爛了!
“呵!”
她冷笑一聲,直接轉過頭去,用后腦勺對著赫伯特,狠狠閉上眼睛,長長的睫毛因為怒氣而微微顫動。
根本就懶得理會這個明知故問的無恥圣騎士。
不管這個家伙了。
不管他說什么,我今天都不會理他了!
管他和那個倒霉鬼聊成什么樣,我都不會再幫忙了!
絕不!
我以魔鬼的尊嚴起誓!
說到做到!
“嗯?哦,我明白了。”
而看她這幅氣得肩膀微微發抖,仿佛受了天大委屈的樣子,赫伯特似乎是懂了,臉上露出了然的神情。
他笑了下,善意地安慰道:“沒事,克雷緹,你別傷心,小小的也很可愛,我一樣很喜歡的。”
說話時,赫伯特的目光甚至還非常“誠懇”地在她胸前短暫停留了一瞬,仿佛在確認自己的審美,然后用力點了點頭。
嗯,不賴。
“嗯?”
小小的?
……我嗎?
本來已經準備赫伯特說什么都不理會的克雷緹忍不住了,當即睜開眼睛,震驚地看過去。
“嗯???”
是可忍孰不可忍!
你可以說我菜,說我打不過那該死的惡魔,但不能罔顧事實的說我小啊!
你這是污蔑!
“赫伯特!”
克雷緹美眸圓睜,惡狠狠地盯著赫伯特,咬牙切齒道:“你給我把話說清楚,我到底哪里小了!!?”
按道理說,她真不小。
無論是放在人類還是魔鬼標準里,她都絕對算得上“頗有資本”。
要排序的話,最小的怎么都輪不到她。
真正小的,另有其人。
而且就在此地……咳。
但問題是,大小在這里是一個相對的概念。
克雷緹也是下意識地、飛快地瞥了一眼薩米那堪稱“破格”的雄偉輪廓,心中頓時涌起一股無力感。
跟弗洛拉那片貧瘠的土地相比,她就是高聳的山丘,物產豐饒,值得自豪。
但跟這個薩米破格的山脈相比,就難免是有些略有遜色了……
可就算真的比不上她的大小,又怎么了?
克雷緹在心中憤怒地吶喊。
難道說,女人的價值難道就在那兩堆無用的、只會增加負重和影響戰斗平衡的肉塊上嗎!!!?
氣抖冷!
如果赫伯特不能夠給她一個合理的解釋,她今天一定要大鬧一場,好好跟他掰扯掰扯。
“嗯,你問我你什么小?”
赫伯特看著暴怒中的克雷緹眨眨眼,將她上下打量了一番,不確定地說道:“……氣量?”
他甚至還配合著歪了歪頭,似乎在觀察這個答案是否能平息她的怒火。
“喂!!!”
這不是更過分了嗎?
你這特么的從身體侮辱進化到了人格侮辱啊!
過分了啊!
克雷緹氣不過地就要撲上去給赫伯特一記重拳,但剛要動手就想起在場還有一個看客的同族。
“……嘖!饒你一次!”
她強行壓下沸騰的怒火,從牙縫里擠出這句妥協的話,再次狠狠瞪了赫伯特一眼,接著便氣鼓鼓地收起了拳頭,轉身就要走進青銅堡壘的深處。
有外人在場,她覺得還是要維護一下自己在外人面前的形象,尤其是對方是一個來自地獄的魔鬼同族。
其次,她也未必真能打得過赫伯特……不過這點不重要,嗯,一點都不重要。
“哼,我不管你……呀!”
結果克雷緹剛一轉身就被赫伯特抓住手腕,還沒等甩開,就被輕輕一拽,身體失衡,直接被他拉進了懷中。
“你!你放開我!”
克雷緹大驚,臉頰瞬間飛上兩抹紅霞,不知是氣的還是羞的,咬著銀牙就想要掙脫,但被赫伯特那摟在腰肢上的大手一按,整個人就軟了下來。
接著,耳邊就傳來了赫伯特的輕笑:“你這是要去哪?你現在走了的話,豈不是要我一個人留下面對她?”
赫伯特現在雖然還不能動用全部實力的狀態,但肉身之力并沒有消失,在這一點上完全碾壓了克雷緹。
光在近身肉搏方面,自家的這些魔物娘里就沒幾個能打過他的。
即便沒有圣力可以調動,但真到了戰斗的時候,他依舊是很多傳奇無法逾越的高山。
但此刻,赫伯特還是拉著克雷緹,笑瞇瞇地“懇求”道:“我現在又狀態不好,要是出了意外怎么辦?你還是留下來保護我吧,好不好?”
他的語氣里甚至帶上了一點恰到好處的、惹人憐愛的“脆弱”,盡管他摟著克雷緹腰肢的手臂穩如磐石,沒有絲毫“狀態不好”的跡象。
克雷緹聽到這話又想猛翻白眼。
她威脅你?
一個降臨的靈魂化身,能在這里傷害到你?
開什么玩笑啊!
但是,別管赫伯特這話到底有幾分真幾分假,可他總歸是主動給出了一個臺階。
別走嘛,留下來陪我,就當是幫我一個忙。
這個借口真的是糟糕透了,但是嘛……聽起來莫名有點順耳。
克雷緹本來也不想走,內心深處的好奇心和對同族的那點探究欲還在蠢蠢欲動,還想看看這位倒霉鬼到底是個怎么樣的家伙。
“……哼,你最好是!”
她哼了一聲,氣鼓鼓地閉上了眼睛,再次擺出“眼不見為凈”的姿態。
只是這次,更像是某種默許和妥協。
雖然不睜眼了,但也沒再提離開的事情。
甚至,也沒有想著要從赫伯特的懷里離開。
也不知道是忘了,還是干脆就是不想。
對此,赫伯特決定發揚一下風格,善解人意地不要問太多了。
他只是調整了一下手臂的位置,讓她靠得更舒服些,然后重新將目光投向今天真正的主角。
而一旁的薩米看了半天,一句話都不敢說,甚至主動收斂起了自己的氣息。
看著這好像是打情罵俏的小劇場,薩米感覺自己的世界觀受到了沖擊。
她感覺,眼前這位弒神者和她想象中的可怕存在,以及傳聞中的圣騎士楷模似乎都不太一樣。
他并不可怕,身上并沒有那種令她膽寒的氣息,笑容溫和,姿容優異,舉止得體,就像是一個普通的貴族少年。
而且還是那種不太著調、喜歡逗弄女伴的貴族子弟,很會哄人開心的那種。
而且,也不怎么像是一個世人心中的普通圣騎士。
至少在她的印象和血脈傳承的知識中,從未聽說過,也從未想象過,有哪個圣騎士會如此親密地與魔鬼相處,甚至到了摟摟抱抱、言語調笑的地步。
這完全顛覆了她對圣職者的認知。
私底下的他,似乎并不嚴肅?
但很快,薩米便意識到了問題。
自己想錯了。
眼前的弒神者確實有他溫柔的一面,但……那并不是給予她這個陌生人的。
當眼前的弒神者抬起灰色的眼眸,終于正視她雙眼的瞬間,她感受到極其可怕的壓力。
一絲若有若無的警兆,如同冰冷的毒蛇,悄然爬上了她的脊椎。
從位階上看,他似乎與自己一樣仍處在傳奇,但薩米清楚那只不過是偽裝出的表象,如同平靜海面下隱藏的無盡深淵。
但無論弒神者看上去再怎么友善,無論他表現出的有多么和煦親切,都不會改變這一位的真正本質。
這是足以弒殺神明的可怕存在。
薩米仿佛能看到,在那副溫和的皮囊之下,是無盡的尸山血海,是破碎的神國與哀嚎的法則。
那份與神明廝殺、并將其最終弒殺的純粹殺氣與不容置疑的決意,如同由神血與怨念澆筑而成的血色大衣,無形地披在了他的身上。
哪怕沒有真正面對,那份可怕的氣息也激得薩米在地獄的本體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不怒而自威。
那雙看似溫暖的灰眸深處唯有平靜,像是深邃的湖水,沒有絲毫的波瀾。
眼神中似有欣賞之意,但仔細看去,卻能發現其中的冷漠,像是在看著一具美麗卻毫無生機的雕像。
她的意志,她的恐懼,對于他來說毫無意義。
而如果只是這份冷漠,薩米還能夠忍受,甚至會心中松一口氣,覺得自己沒有被盯上。
但就在她剛準備放松的時候,她的眼角里出現了一縷黑色。
起初只是極其細微的一絲,幾乎讓人以為是光線的錯覺。
但下一秒,那黑色驟然擴散,化作吞噬一切的黑暗!
恍惚之間,薩米看到了龐大的黑暗自弒神者的腳下蔓延而出,如同狂亂的觸手占據了她的全部視野。
漆黑之中,似乎有可怕的存在向她投來了隨意的一瞥。
很快,她又再次恢復了視野,眼前的所有黑暗消失無蹤,似乎從來都沒有出現過,只不過是自己的幻覺。
但在這一刻,求生的本能在心底瘋狂嚎叫,催促著她趕緊毀滅這具靈魂化身。
薩米本來已經很高估赫伯特的可怕,但最后還是發現自己想得太簡單了。
在赫伯特的身上,她竟然感受到了近乎于直視神明的感覺!
她曾經遠遠地眺望過地獄之王行走在地獄的化身,也是感受到了這份可怕……甚至還有所不及!
可怕。
無比的可怕!
而在薩米心生膽寒的時候,赫伯特卻是古怪地看了她一眼,心中暗自嘀咕。
“這家伙的膽子怎么這么小?”
看著薩米兩股戰戰,大腿夾緊,眼眶都要濕潤的樣子,十分費解地眨眨眼。
我這不是還沒欺負她嗎?
她怎么自己先不行了啊。
我還沒出力,你就倒下了。
“我又不是什么魔鬼,她至于這么害怕嗎?等等……不對,她才是魔鬼啊!”
家人們,魔鬼見到我之后快要嚇尿了……這話說出去誰能信啊。
赫伯特嘴角抽了抽,讓表情變得更加友善,輕聲問道:“咳咳,找你來其實沒什么事,你不要太緊張。”
“別害怕,我就是有幾個問題,想請你幫我解答一下。”
他看著薩米,放慢了語氣,緩緩道:“喚靈者·費恩,你對這個名字有印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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