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微光，帶著森林特有的氣息，透過木窗的縫隙，悄悄爬上了特蕾莎的臉頰。
“嗯……”
特蕾莎緩緩睜開了眼睛，怔怔地看著熟悉的天花板，一時間有些出神。
她又做了一場夢。
在夢中，她又回到了那個溫暖的地方，再一次品嘗媽媽做的土豆全席。
不過，和上一次那真實無比的夢相比，這個夢在醒來后就迅速變得模糊，記憶很快就變得虛幻了。
就像捧在手中的水，無論十指如何并攏，終究會從縫隙中流逝，只剩下掌心那一點潮濕的涼意，提醒著它曾經存在過。
母親具體說了什么，菜肴具體的滋味，甚至那個“家”的清晰輪廓，都在陽光徹底照亮屋子的瞬間，悄然隱退。
“呼……”
少女輕輕嘆了口氣，心中雖然不舍，但沒有拼命想要記住夢的細節。
她知道，越是執著于抓住夢的尾巴，那殘存的美好印象就會消散得越快。
那是美好的夢，但也終究只是一場夢而已。
她已經跟“媽媽”好好的告別，已經不再是那個脆弱的孩子了。
她長大了，已經變得足夠堅強了。
“媽媽，請給我力量，請祝福我吧。”
雖然清楚母親的靈魂恐怕早已重歸混沌之海，但少女還是習慣性地自語，希望她能夠聽到。
特蕾莎心中下定決心，閉上眼睛，低聲自語道：“……媽媽，我不會再哭了。”
然后，她聽到了一聲輕笑。
“哎呀，特蕾莎，你怎么又叫人家媽媽呀？”
趴在一旁的尤妮爾兩手托著下巴，笑瞇瞇地接話道：“我覺得吧，以我們的關系，這樣的稱呼還是有點太親密了。”
“嗯？”
特蕾莎猛然睜開眼睛，慌亂地看向一旁嘿嘿怪笑著的閨蜜，感覺整個人都不好了。
“你怎么在這兒！！？”
“你在說什么啊？”
尤妮爾看著蛇人少女混亂的樣子笑得更加燦爛了，翹起的兩腿搖晃著，悠悠道：“我們不是一起睡著的嗎？而且也不光是我，之前還有赫伯特大人在呢！”
赫伯特大人！！？
他怎么……哦！
特蕾莎的表情愣住，睡前的記憶蘇醒，她終于是想起了之前發生了什么。
自己狀態不對，陷入了夢境，是赫伯特大人幫助自己蘇醒的，被尤妮爾抓住了，然后自己又睡著了……
而在特蕾莎呆愣的時候，尤妮爾還在那邊笑嘻嘻地低笑著：
“特蕾莎呀，我可以是你最好的閨蜜，但可不能同時成為你的媽媽，嗯，如果你一定要我當的話，倒也不是不行……唔！”
“尤妮爾！你不要再胡說了！真是的……”
那冰涼而有力的蛇尾靈活地纏繞上去，精準地覆蓋了噪音的源頭。
回過神的特蕾莎臉頰緋紅，帶著一絲糗事被人大聲說出的惱羞成怒。
少女撅起嘴，不滿地哼了一聲。
什么媽媽不媽媽的，都不怕丟人！
羞死了！
“……唉！”
特蕾莎瞪了哪怕被蛇尾捆住也渾然不懼，眉眼間滿是調笑，不停眨著眼睛的閨蜜，心累地嘆了口氣，最終無奈地松開了蛇尾。
真的是敗給她了。
她看著木屋外的似乎和睡前沒有變化的天色，表情有些奇怪。
自己只睡了一會兒嗎？
“尤妮爾，我睡了多久？”
“哈啊，哈……”
尤妮爾沒有回答，而是費力喘著氣，沒好氣兒地抱怨道：“特蕾莎！你拿尾巴捆我，我沒意見，這是我自找的。”
“但是啊！你能不能別把我的鼻子也一起捂上啊！這個問題我記得我已經提醒過你很多次了！”
不是，你真要憋死我啊？
她一邊說，一邊夸張地揉著自己挺翹的鼻子，臉上寫滿了“委屈”和“控訴”，仿佛剛剛遭受了多么不人道的待遇。
而特蕾莎在聽到譴責后表情不變，默默轉過了頭，底氣不足地低聲道：“……我不是故意的。”
你還真是故意的啊！
尤妮爾嘴角劇烈抽搐，想要斥責但又想起了是自己挑事，最終只能閉著嘴，不滿地翻起了白眼。
這姑娘已經學壞了，真不知道是誰教的。
總之，這閨蜜沒法處了！
特蕾莎，你就死心吧！
我是絕對不會當你的媽媽的！
在內心嘟囔了一陣子，獲得精神上的勝利之后，尤妮爾才磨磨蹭蹭地回答閨蜜之前的問題：
“你已經睡了很久了，久到已經變成老女人了……咳！咳咳！”
尤妮爾忽然表情一變，誠惶誠恐地爬起，跪伏在床榻上，低著頭不停懺悔：“女神在上，我我我……我真的不是那個意思！”
“我完全沒有褻瀆您的意思！”
神眷者少女本想著氣一下閨蜜，結果忘記了寒冬女神這位上古老女人還待在自己身體里。
雖然女神大部分時間都很少干涉她的言行，但現在……
丸辣！
這下子完蛋啦！
“……沒事，我不在意。”
寒冬女神被自家神眷者那惶恐的反應弄得有些無語。
祂本來沒覺得這話有什么問題，結果尤妮爾搞得這么緊張，反倒是弄得祂有些不得不在意了。
老女人嗎？
……嘖。
寒冬女神的神國中，那片屬于祂的冰雪領域里，似乎響起了一聲微不可聞的、帶著點煩躁的咂嘴聲。
連帶著緩緩降下的雪花，都飄落得更加急促了一些，讓原本舒服睡著覺的小貓咪不滿地抖了抖身子。
還真是個不太好聽，也不禮貌的稱呼啊。
但作為最古老的幾位古神之一，祂早已過了會因為年紀而感到憤怒的階段。
年齡對于祂來說早就只不過是一個不斷累加的數字，根本不會影響祂的心情。
相反，悠長的年齡帶給祂的是更強大的實力，是讓祂能夠更加從容的底氣。
是的。
祂一點！
都不介意！
“……嘖。”
如果放在之前，寒冬女神確實是不會在意年齡這種無意義的事情。
但現在不同。
在對赫伯特起了一些特別的微妙心思之后，寒冬女神反倒是有些在意起了自己的年紀。
只能說……
女人的心思是復雜。
女神的心思更是如此。
就連祂們自己也沒辦法完全搞明白自己的想法，就更不用說那些侍奉著祂們的信徒了。
尤妮爾這一刻真的很慌，那都快要哭出來的表情把特蕾莎嚇了一跳。
但出于對神明的敬畏，她屏住呼吸，連蛇尾都下意識地盤得更緊了些，生怕自己一絲一毫的動靜會引來神明的矚目。
特蕾莎只能默默祈禱著閨蜜能夠讓冰雪女神趕緊息怒。
好在，這尷尬的場面沒有持續太久。
尤妮爾雖然心中很慌，但在聽到了女神溫柔的安撫后，最終還是放下心來，心中稍安。
她默默在心底勸誡自己，以后萬萬不能再這么放肆了。
“女神在上，感謝您的仁慈。”
再反復贊美了許多次后，尤妮爾終于是停下了祈禱，整個人變得格外乖巧。
她像是被霜打過的茄子，蔫蔫地坐在床邊，之前那副嬉皮笑臉的模樣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小心翼翼的拘謹。
她抿著嘴，也不敢多嘴了，對著特蕾莎點了點頭，老老實實地說道：“你睡了很久，已經五天整了。”
“五天！”
特蕾莎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著閨蜜。
難怪自己感覺精神如此飽滿，居然一口氣睡了五天！
不過，在驚嘆之際，特蕾莎也沒有多慌張。
睡得更久其實也沒什么問題，反正埃爾達里也沒有離不開她的事情。
這一點雖然讓特蕾莎少了很多麻煩，但也讓她稍稍有些不滿，總覺得自己還沒有徹底融入進埃爾達，是個白吃飯的小麻煩。
不能這樣下去！
自己得想辦法證明自己對埃爾達，對赫伯特大人的價值！
蛻變后的蛇人少女暗自下定了決心。
她現在充滿了勇氣！
但是，心中滿滿的勇氣很快就泄了下來。
就像燃燒正旺的篝火被潑了一盆冷水，雖然火種未滅，但騰起的蒸汽和煙霧暫時遮蔽了光芒。
在大干一場證明自己的價值之前，擺在眼前的問題如同冰冷的磐石，沉甸甸地壓在心頭。
自己還有一件至關重要的事情必須要做。
“父親，得先去尋找父親。”
對于她這個已經失去母親的孩子來說，已經不能再失去父親了。
在夢境中，自己久違地見到了父親，見到了他不同的一面。
雖然那些只是夢境中的虛幻，但特蕾莎希望那能變成真的。
她渴望見到卸下重擔后能夠展露笑容的父親，渴望彌補失去的時光，渴望一個真正完整的家，哪怕這個家只剩下他們父女二人相依為命。
但父親到底在什么地方呢？自己又該如何尋找呢？
毫無頭緒。
自己心中只有“找到父親”這么一個不明確的目標，剩下什么都沒有。
“……即便如此，也不能放棄。”
特蕾莎抿起嘴唇，眼中閃過堅定。
雖然，只憑著一腔熱血就去蠻干的話，是很可能什么都做不到的。
但如果連做都不做的話，那就更不能做到了！
自己決不能在一開始就放棄！
“雖然不知道你下定了什么決心，但我會幫助你的。”
特蕾莎聞言轉頭，看到一旁的尤妮爾又在用那溫柔至極，甚至有些慈祥的眼神看過來，沖著自己鼓勵點頭。
那眼神，不知為何，讓特蕾莎恍惚間又看到了夢中母親的影子，溫暖而包容，帶著無條件的支持。
“……嗯！謝謝你，尤妮爾。”
少女感動地用力點頭，再次感慨，自己不單單是被父母所愛著，也被其他人所愛著。
心中的勇氣增加了。
“不過，在你行動之前，我建議你先去找赫伯特大人商量一下。”
看著少女眼中的決意，“尤妮爾”怕她一個沖動就玩消失，善意提醒道：“你也不想私自離開而讓他失望吧？無論你想做什么，還是先跟他打個招呼吧。”
“……嗯，你說的對。”
特蕾莎在猶豫了一下后點了點頭，接受了提議。
雖然自己的私自離開很可能會讓赫伯特大人不滿，但不告而別則是會讓他徹底對自己失望。
自己絕對不能讓他失望！
于情于理，她都絕不能做出讓他擔心和失望的事情。
“尤妮爾，我可能要離開埃爾達一段時間。”
“我要去尋找我的父親，雖然我現在也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但我一定會把他一起帶回來的。”
蛇人少女表情認真地說道：“我知道你想幫我，但這件事還是我自己來做吧，你不必跟我一起離開。”
“我不想在這種事情上給你增添不必要的麻煩。”
“當然，我也不是盲目逞能，之后可能需要你們教會的幫助，這個就希望你能幫我打個招呼了。”
借助遍布大陸的冰雪女神教會的耳目，無疑會大大提高找人的效率，這已經是她能想到最實際的援助了。
而面對少女的誠懇請求，閨蜜不停地眨著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她的眼神有些復雜，似乎隱藏著什么秘密，嘴唇蠕動了幾下，仿佛有什么話已經到了嘴邊，卻又被強行咽了回去。
最終，所有這些細微的表情都化為一個簡單的動作——用力點頭。
“嗯嗯，我當然會幫你的。”
“謝謝！”
特蕾莎在得到答復后松了口氣，感激地點點頭。
接著，她深吸口氣，蛇尾游動，無聲地從床上滑下，來到了門前。
在出門之前，她轉過頭，對著仍跪坐在床上的閨蜜點點頭，認真道：“……我出發了。”
“嗯，祝你成功！”
尤妮爾鼓勵地沖她點點頭，目送著鼓足勇氣的少女推門離去。
嘎吱。
而特蕾莎不知道的是，在門扉關上后，房間中的閨蜜表情變得相當精彩。
她嘴唇不停蠕動，最終壓低了聲音，有些不安地低聲自語：“這樣真的好嗎？她之后知道了真相，怕是會跟我生氣……”
同樣也是她，在問完后換了個語氣，自說自話地回答道：
“這沒什么關系，反正她已經是個成熟的女人了，不會再像個小女孩一樣跟你置氣了。”
“呃……”
尤妮爾的眼睛瞪大，嘴巴微微張開。
還說不在意！
您這不還是在生氣嘛！
“呃！”
在離開木屋一段距離后，特蕾莎一時間有些迷茫，不知道下一步該怎么辦。
此刻，最關鍵的問題便是，自己該去哪里找赫伯特大人呢？
問：出門的第一件事是什么？
答：先回家。
很顯然，早就醒來的尤妮爾是知道的，只要問問她就行。
可是，自己的那些豪言壯語都已經說了，難道要什么都沒做就灰溜溜地回去嗎？
這么一想，特蕾莎的腦海中仿佛已經響起了尤妮爾那帶著戲謔的笑聲：“哎呀，我們勇敢的特蕾莎小姐，怎么剛出門就迷路啦？要不要‘媽媽’我給你帶路呀？”
光是想象這個場景，就讓少女感到一陣羞恥。
不行！
不能就這么回去！
“算了，還是找其他人問一下吧，應該也沒問題。”
拿定主意的特蕾莎繼續鼓起勇氣，向著埃爾達的中心走去。
但不知道為什么，平時總能遇見其他的居民，可這次一路上竟然都沒有遇到任何一個人。
“咦，大家都去哪里了？”
雖然心中疑惑，但特蕾莎沒有慌張。
畢竟這里是埃爾達，不會有什么危險。
“也許大家有什么事要做吧……”
鬼使神差地，她在即將回到埃爾達之前忽然拐了個彎，下意識向著一個方向走去。
那里是赫伯特大人存放英靈池的方向。
英靈池是非常重要的設施，但平時沒有居民會去那里，只有巡邏的英靈護衛們會一直守在那里。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么忽然想去，但沒有抗拒這個直覺，順著心中的指引便一路走了過去。
路上一切順利，她很快便來到了英靈池的外圍，也終于看到了其他居民。
那些守護在外圍的英靈護衛在察覺到有人靠近后拿起了武器，但在看清來人身份后又放了下來。
他們在特蕾莎不解的眼神中沖她慈祥地笑了笑，然后一同讓開了道路，示意她繼續向前。
他們的笑容中帶著一種……了然的善意，甚至可以說是鼓勵和期待，仿佛她的到來早已在他們的預料之中，并且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
這場面讓特蕾莎有些迷茫，不知道這是什么意思。
“你們這是？”
為首的英靈護衛是一位看不出種族的中年女性，她抬手摸了摸少女的腦袋，溫柔道：“繼續向前吧，孩子，赫伯特大人正在等你。”
赫伯特大人已經知道我要來了？
特蕾莎雖然不知道赫伯特為什么會知曉自己要來，但還是乖巧地點點頭，謝過英靈護衛們繼續前進。
很快，她就來到了英靈池前，看到了祭壇之上的挺拔背影，癡迷地看著他飄揚的雪白長發。
“赫伯特大人，我來……嗯？”
就在特蕾莎呼喚赫伯特，將自己的想法傳達之前，她忽然察覺到了不對。
她看到了一個很熟悉的背影。
除了他們兩人之外，這里還有一個人正跪伏在赫伯特大人的身前，身體不停顫抖著。
那人看上去衣衫襤褸，上面滿是破洞，能夠看到破爛衣服之下的血痂，好似很久沒有打理過，不修邊幅的樣子。
那人的身上散發著一股歷經風霜的狼狽氣息，姿態是如此的卑微和激動，整個身體都因為某種強烈的情緒而劇烈地起伏著。
“誒？”
但是，那個狼狽不堪的身影，看上去越看越熟悉？
越看就越像是自己的……父親？
“爸……呃，父親大人？”
那個稱呼幾乎要脫口而出，卻被巨大的震驚和不確定硬生生堵在了喉嚨里，最終變成了一聲遲疑的、帶著顫抖的確認。
聽到少女不解的輕語，赫伯特都回過頭，毫不意外地眨了眨眼：“哦，你來了，尤妮爾怎么沒一起過來？”
同時，那個跪伏的身影也是猛然一顫，恍惚地回過頭，嘴里含糊不清地喊道：“特，特蕾莎。”
那張轉過來的臉，雖然布滿污垢，刻滿了疲憊與風霜，眼窩深陷，臉頰消瘦，但特蕾莎絕不會認錯——那分明就是她記憶中父親的臉！
只是比記憶中蒼老了許多，也憔悴了許多，唯有那雙此刻盈滿了淚水、死死盯著她的眼睛，依然能找到往日的輪廓。
真的是他！！？
特蕾莎呆呆地看著那個涕泗橫流的男人，一時間陷入到了自我懷疑中。
我是不是還沒睡醒？
自己下定決心要外出尋找的人，竟然就這么毫無征兆地出現在了自己的眼前。
這對嗎？
我是來干什么的？
哦，我是鼓足勇氣來找赫伯特大人辭行的，我要外出去尋找父親。
然后現在發生了什么？
我要尋找的父親，不知為何出現在埃爾達里，還就站在赫伯特大人的身邊，臉上還掛滿了不爭氣的眼淚和鼻涕。
等等，赫伯特大人說了什么？
尤妮爾怎么沒一起過來？
難道是，她是被赫伯特大人派去叫醒我的？
那也就說，她其實是知道的？
那她剛才……
回想起尤妮爾那欲言又止、眼神閃爍的樣子……特蕾莎瞬間明白了！
特蕾莎感覺腦子有些混亂，用力甩了甩頭，試圖把事情捋清。
她將“閨蜜的背叛”這種小事丟到腦后，瞪眼看著那許久不見的中年男人。
雖然父親的樣子有些丟人，但特蕾莎心中卻沒有生氣，也沒有感到心疼。
她不知道父親為何而哭，但卻本能地感覺，這流下的淚水，似乎并不悲傷。
父親并不是為了離別而哭，他的眼淚中沒有痛苦，反倒是充斥著喜悅與感激。
喜悅？感激？
父親他為什么會……嗯？
再然后，特蕾莎終于注意到了。
她的眼神變得呆滯，直勾勾地看向了父親跪伏的前方，越過了赫伯特大人的身影。
她看到了。
在赫伯特大人的身后的英靈池中，正佇立著一道虛幻的影子。
那個……只在夢中出現過的身影。
那女性的身形有些模糊，由純凈的靈魂能量構成，散發著柔和的光芒。
她的容貌并不十分清晰，但特蕾莎絕不會認錯。
“……媽媽？”
如同夢囈一般的輕語從少女的嘴中漏出，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不斷看著那個如同英靈一般的婦人。
特蕾莎的聲音輕得像是怕驚擾了這不可思議的幻影，她甚至不敢呼吸，生怕一口氣就會將眼前的景象吹散。
媽媽怎么會出現在這里！！？
“啊哈哈……”
而那婦人看著少女，露出了有些不好意思的笑容，尷尬地笑道：
“那個，雖然媽媽之前好不容易才下定決心跟你告別，讓你學會堅強后忘記我的……但現在，好像是出現了一點點變化。”
她的聲音帶著靈魂特有的空靈回響，卻依然充滿了特蕾莎記憶中的溫暖。
化身英靈的婦人抿了抿嘴唇，撓了撓虛幻的臉頰，顯得有些窘迫，就像生前不小心搞砸了什么事情時一樣。
但看著女兒流淌而下的淚水，她深吸了口氣，不再說那些無關緊要的話語。
她溫柔地看著呆滯中的少女，眼淚不受控制地流下，但還是用最溫柔的聲音說道：“我親愛的小特蕾莎，媽媽回來了。”
“我們一家，再也不會分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