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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1章、惹大禍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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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目光在闖入的武偵連隊員身上掃過,最后定格在領頭的隊長和韋彤臉上。

  門外,偽裝成守衛的四名隊員保持著僵立的姿勢不敢稍動,陰影之中,數道氣息已經鎖定了這片區域,接著便是步槍上膛的聲音。

  “擅闖禁軍后勤重地,還是陛下駐扎之時。”夏林慢條斯理地剝著土豆焦黑的外皮:“你們這幫小兔崽子,膽子是真被練肥了。”

  隊長喉結滾動了一下,硬著頭皮抱拳:“夏帥,我們……”

  “餓了出來找食兒,是吧?”夏林打斷他,咬了一口土豆,燙得嘶嘶吸氣:“找食找到陛下眼皮子底下了,還放倒了四個禁軍守衛。挺好,本事沒白學。”

  韋彤往前站了半步,臉上油彩也掩不住那份豁出去的決絕:“夏帥,是我攛掇大家來的!要罰罰我一人!”

  “喲,還挺講義氣。”夏林嗤笑一聲,目光轉向門外:“九真,都聽見了?”

  孫九真如同鬼魅般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廚房門口,依舊是那身不起眼的灰衣,他先是對夏林微微頷首,然后冰冷的目光掃過武偵連眾人。

  “外圍潛入路徑七處,清除暗哨三組,手法尚可。核心區防御識別延遲四息,不及格。”他聲音平淡的讓每一個武偵連隊員都頭皮發麻:“按律,當以刺探軍機論處。”

  廚房內空氣凝固。

  刺探軍機,這在戰時是足以掉腦袋的重罪。

  就在這時,院落外傳來一陣急促而整齊的腳步聲,火把的光芒將窗外映得通明,一個威嚴沉怒的聲音穿透夜色:“何人膽敢在此喧嘩!”

  簾幕被猛地掀開,三娘立于門外,鳳目含霜,面沉如水。

  她身后韋將軍及一眾禁軍將領個個甲胄在身,臉色鐵青。

  顯然,此地的動靜已然驚動了整個大營。

  很快三娘的目光先落在蹲在灶臺邊吃土豆的夏林身上,眉頭狠狠一擰,又掃過被制住的守衛和擠在廚房里的武偵連,最后定格在孫九真身上。

  “誰能告訴朕。”三娘的聲音不高,但靈壓已經都要噴出來了:“這深更半夜,朕的禁軍大營之內,何以聚集了如此多的魏軍精銳?夏林,你是否該給朕一個解釋?”

  夏林把最后一口土豆塞進嘴里,拍拍手站起來:“解釋啥?你家的兵防守松懈,被我的人摸到了廚房,就這么簡單。”

  “找吃的?”三娘氣極反笑,“找到朕的行營來了?還打傷了朕的守衛!韋定方!”

  韋將軍渾身一顫,猛地出列單膝跪地:“臣在!”

  “這就是你治下的北衙禁軍?白日里被五百人奪了帥旗,夜里連大營都能讓人悄無聲息地端了!你這左武衛大將軍,是不是當得太安逸了!”

  三娘胸口起伏,顯然怒極,白日演練的慘敗積攢的怒火,在此刻算是被徹底點燃。

  韋將軍額頭冷汗涔涔,伏地不敢言,而他看到女兒就在那群魏軍之中,這更是讓他又急又怒,羞憤交加。

  “還有你們!”三娘的目光射向武偵連眾人:“魏軍之人,擅闖唐營,視同挑釁!真當朕不敢治你們的罪嗎?”

  隊長和所有武偵連隊員齊齊單膝跪地,垂首不語,韋彤咬著唇,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夏林掏了掏耳朵,走到三娘身邊,嘆了口氣:“行了,消消氣。小孩子們胡鬧,沒那么嚴重。要怪就怪我治軍不嚴,沒管住他們這張嘴。”

  “胡鬧?”三娘猛地轉向他,“這是胡鬧?夏林,這是朕的軍營!不是你的縣衙!若人人都以此為由擅闖行在,國法軍規何在?朕的顏面何存!”

  她這話不僅是說給夏林聽,更是說給身后所有李唐將領聽。白日之敗已讓軍方顏面掃地,若今夜之事再輕輕放過,皇帝威信與李唐軍法將蕩然無存。

  夏林收斂了臉上的散漫,正色道:“那就按軍法辦。擅闖軍營,毆打守衛,該怎么罰就怎么罰。護衛營武偵連全體,回去領三十軍棍,禁閉三日。隊長革職,降為普通兵卒。”

  說著他指了指那幾個被打的暈頭轉向的唐軍守衛:“他們失職,也該罰。但念在是被突襲,罪減一等。如何?”

  這個處罰不可謂不重,尤其是對剛剛立下大功的護衛營而言,武偵連隊員們臉色不是很好看,卻無人出聲辯駁。

  三娘盯著夏林,眼神復雜。

  但她心頭的火氣卻難以平息,目光掃過跪在地上的韋彤,又看向面色慘白的韋將軍,冷冷道:“韋定方,你教女有方啊!”

  韋將軍以頭搶地:“臣教女無方,罪該萬死!請陛下重罰!”

  韋彤猛地抬頭:“陛下!此事皆因我一人而起,與我父親無關!請陛下只罰我一人!”

  “罰你?”三娘冷哼一聲:“你以為你能擔得起?若非你身份特殊,今夜之事,便是砍了你的頭也不為過!”

  這話是極重,韋彤臉色瞬間煞白,她明白,陛下這是動了真怒,甚至可能借此機會敲打整個韋家,乃至所有禁軍將領。

  氣氛僵持到了極點。夏林揉了揉眉心,真的有點頭疼。

  他了解三娘,知道她在立威,在借題發揮,但這個事情也真的不是小事,夜探軍營何等重罪,雖然探的是友軍的軍營,但這個事可就是上下嘴皮子一碰,想說成是啥那就是啥了。

  他往前一步,擋在了韋彤與三娘之間:“差不多得了啊。深更半夜的,為幾個土豆興師動眾,傳出去也不怕人笑話。趕緊散了,該睡覺睡覺,該罰的去領罰。”

  三娘狠狠瞪了他一眼,知道他是在和稀泥,但僵持下去也確實難以收場,她深吸一口氣,強壓下怒火,拂袖轉身。

  “韋定方,約束好你的部下!若再出紕漏,兩罪并罰!”

  “臣,領旨!”韋將軍重重叩首。

  “至于你們。”三娘背對著武偵連,聲音冰冷:“滾回你們的營地領罰!若再敢踏足唐營半步,以細作論處,格殺勿論。”

  “是!”武偵連眾人齊聲應道,如蒙大赦。

  三娘不再多言,在一眾將領簇擁下快步離去。韋將軍起身前,復雜地看了一眼女兒,眼神中有責備,有擔憂,最終化為一聲無聲的嘆息,匆匆跟上。

  廚房內,只剩下夏林、孫九真和武偵連眾人。

  夏林踢了踢隊長的靴子:“還愣著干什么?等著人家給你們做宵夜吶?滾回去,三十軍棍一棍不許少。”

  “是,夏帥!”隊長連忙起身,帶著隊員們迅速撤離。

  孫九真看向夏林,夏林對他擺擺手:“沒事了,你也去休息吧。”

  孫九真點點頭,身影再次融入陰影。

  轉眼間,喧鬧的廚房只剩下夏林一人。他彎腰從灶膛灰燼里又扒拉出兩顆土豆,吹了吹灰,揣進懷里,嘴里嘟囔著:“媽的,老子烤個土豆都不得安生……”

  翌日,天剛蒙蒙亮,懲戒的消息便已傳開。

  大魏護衛營武偵連因昨夜擅闖李唐禁軍大營,全員領受三十軍棍,隊長革職。

  行刑就在護衛營駐地公開進行,噼啪的軍棍聲和壓抑的悶哼聲,讓圍觀的兩軍將士皆面色凝重。

  與此同時,李唐北衙禁軍昨夜值守后勤區域的相關將官、士卒,也因防衛松懈,受到了不同程度的處罰,罰俸、降職、杖責者皆有之。

  左武衛大將軍韋定方御下不嚴,被罰俸半年,并責令其限期整飭軍紀。

  一場因饑餓引發的夜襲,最終以雙方各打五十大板告終。表面看,皇帝陛下公正嚴明,不偏不倚。但實際上這可是李唐把臉丟到了姥姥家。

  如果這不是夏林的人,如果這是別國來的刺客,那么結果是什么就不用多說了,不管是夏林還是三娘,只要有一人遇刺,天下大亂,流血漂杵。

  不過李唐軍方尤其是那些老牌勛貴將領,對此結果頗多微詞。

  他們認為陛下對魏軍處罰太輕,三十軍棍對那群皮糙肉厚的精銳來說不過撓癢,而己方將領卻被重重責罰,實乃偏袒。

  韋將軍更是成了眾人眼中因女兒而受牽連的倒霉蛋,顏面大損。

  而在魏軍這邊,行營將軍帶著“政委”把全營拉出來做思想批評,那是給上上下下罵了個狗血噴頭。

  韋彤趴在營帳的硬板床上,臀腿處杖傷火辣辣地疼,但她心頭的煎熬更勝皮肉之苦。她不僅連累了全連弟兄受罰,更讓父親在朝堂同僚面前抬不起頭。

  這一想到父親離去時的眼神,她就恨不得時光倒流。

  “別想了。”同帳的姐妹遞給她一碗水:“夏帥已經盡力周旋了。不然按律,我們哪是三十軍棍能了事的。”

  韋彤把臉埋在臂彎里,聲音悶悶的:“我爹他……”

  “韋將軍是明白人,不會真怪你的。要怪也只能怪我們運氣不好,撞上了陛下在營里。”

  這時,帳簾被掀開,已經卸去隊長職務的前隊長,如今只穿著一身普通士兵服,端著傷藥走了進來。

  “藥。”他語氣依舊平靜,仿佛被革職的人不是他。

  韋彤撐起身子,眼眶微紅:“隊長,對不起……”

  “跟你沒關系。”前隊長把藥膏放在旁邊,無奈的笑道:“是我判斷失誤,作為指揮,責任在我。”

  他頓了頓,看著韋彤:“倒是你,經過這事,有什么想法?”

  韋彤茫然地搖搖頭。

  “我們為什么受罰?不是因為偷食,而是因為壞了規矩,越了界限。”前隊長聲音低沉:“唐魏如今是盟非敵,但終究是兩國。有些線還是不能跨。個人勇武、小隊戰術再精妙,若沒有大局觀,分不清輕重,終究會釀成大禍。這次是三十軍棍,下次可能就是掉腦袋了。這是剛才訓話的內容,我給它帶給你們了。”

  他的話如同重錘敲在韋彤心上,她一直以為只要本領高強就能無所顧忌,卻忘了自己身處的是錯綜復雜的政治與外交漩渦。

  同一時間,東宮書房。

  李治聽著張柬之匯報昨夜風波及后續處置,眉頭微蹙。

  “父親此舉,看似各打五十大板,實則將主要壓力引到了自己身上。”李治輕聲道:“唐軍會覺得處罰不公的。”

  小武在一旁整理文書,聞言抬頭:“韋妹妹此次算是撞在了刀口上,真是個會惹麻煩的小姑娘。”

  “因為肚子餓鬧出了這么大的風波,不得不說師父的教導團眼里是真沒人。”張柬之搖頭笑道:“這是渾然沒把禁衛軍當回事嘛。”

  “他們的確是有狂的資本。”李治嘆氣道:“我大唐的禁衛也確實不堪,唉……頭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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