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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7章、棉白如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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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濟渠的水日夜不停地流淌,不過月余,原本黃沙漫漫的戈壁灘上,竟真的泛起了一片片稚嫩的綠色。棉苗破土而出,在充足的日照與精心照料下,以驚人的速度舒展開葉片。

  夏林每日必到棉田巡視,看著那日漸濃郁的綠色,心中那份因時間緊迫而產生的焦慮才稍稍緩解幾分。

  他蹲在田埂上,小心翼翼地撥弄著棉苗的葉片,對身旁的農官道:“長勢不錯,就是密度是不是太高了點?通風不好容易生蟲。”

  老農官一臉欽佩:“大帥果然博聞廣識,這確實有些密了,這幾日正組織人手間苗呢。”

  “別忘了輪作。”夏林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不能光種棉花,得同豆類、苜蓿輪著來養地。”

  “大帥放心,都按您給的冊子安排著呢。”

  正說著,孫九真快步走來,臉色不太好看:“大帥,浮梁轉來的密報,源自長安。”

  夏林接過小小的蠟丸,捏開后取出紙條,快速瀏覽一遍,不無感慨的說道:“長孫老兒手伸得真長,都插到西域來了。”

  徐世績聞言看來:“他又出了什么招?”

  “還能是什么?”夏林將紙條遞給徐世績,“鼓動了一幫清流御史和他在李唐朝中的黨羽聯名造勢,說我夏林在西域窮兵黷武,大興土木,意圖殘暴征服西域,更與多名番邦女子有染,行為不端,有損大國重臣體統。呼吁李唐陛下與朝廷與我劃清界限,甚至暗示應聯合北漢‘共遏暴魏’。”

  徐世績看完,將紙條在蠟燭上點燃,看著它化為灰燼:“意在離間,動搖李唐與你合作的根基,并試圖孤立你。女皇陛下那邊壓力不小吧?”

  “那還用說。”夏林哼了一聲:“這股風是不會停的。他在逼三娘,要么迫于壓力與我疏遠,要么就坐實她不顧李唐的名聲。嘿,玩得一手好離間。說白了,他現在就是在李唐之內打造一個女人當家房倒屋塌的輿論環境。”

  “此乃攻心之計。”徐世績沉吟道,“道生,你需有所回應,否則流言傳播開來,于你在西域的威信以及與李唐的合作大為不利。”

  “回應?當然要回應。”夏林眼中閃過一絲厲色:“他不是說我窮兵黷武、大興土木嗎?老子就讓他看看,我這土木興出了什么名堂!九真,去把各國使者,還有長安、北漢那邊有頭有臉的探子,都給我請來,就說老子請他們觀摩西域秋收!也讓咱們的商隊,把西域豐收的消息,連同我的告西域諸國及天下書,給我傳出去!輿論戰就得針尖對麥芒,一步都不能讓。還有,請一批那些個詩人學者來,就說夏道生邀請他們西域賞秋!”

  秋日的西域,天高云淡,暑氣漸消。夏林那份以西域建設兵團統帥名義發出的“共賞豐收,同敘佳話”的請柬,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在天下間漾開了層層漣漪。

  請柬用語頗為風雅,一改夏林往日給人留下的兵痞印象,內中不僅描繪了通濟渠水奔流、棉田初現的盛景,還附上了一首據說是他親筆所題但明眼人一看就是隨便找了個人寫的短詩:“瀚海引清流,棉白映金秋。愿邀天下士,共醉月氏樓。”

  只是末尾倒是豪氣地表示,往來車馬食宿,皆由西域建設兵團一力承擔。

  這手筆,這氣度,再加上此前坊間流傳的各種奇趣,以及通濟渠修成、棉田初綠的傳聞,足以勾起無數人的好奇與向往。

  其實普通人真不在乎什么國格什么體統,即便是李唐的百姓閑暇的時候也會偷偷討論女皇陛下的孩子到底是那三寸丁小豆芽的還是那又高又帥又有能耐夏大帥的,其實每個人心中都有桿秤,太子爺那張臉只要不瞎的人都能看出那是誰的種,他倆人之間還需要什么傳聞?

  浮梁城內,老張拿著請柬,嘖嘖稱奇,對著手下幕僚笑道:“這小子在西域倒是玩出花來了。也罷,老夫便去走一遭,看看他是不是真把戈壁灘變成了塞上江南。”

  他如今雖掛著閑職在浮梁左右船舵,但在文壇影響力猶在,此行自然也要帶上幾位得意門生,準備好好寫幾篇游記詩詞,若是風景不好,便罵他夏林一個狗血淋頭,若是尚可,那也不吝筆墨。

  金陵、蘇州、杭州等地的文人士子,接到相熟友人轉來的請柬副本,亦是議論紛紛。有人不屑,認為夏林一介武夫,不過是附庸風雅。有人好奇,想去親眼見識那傳說中的“能動的人物”和“棉白如雪”。

  更有那功名心切的,覺得這是一個能得貴人青眼的機會。一時間,南下北上的官道上,多了許多結伴而行的文士車馬。

  長安城的反應則更為復雜。朝堂之上,秦王李建成面對來送信的使者,當著眾臣的面,朗聲笑道:“夏帥既有此雅興,實乃西域之福,天下文壇之盛事。本王當派遣翰林院學士前往,一則觀摩學習,二則彰顯我大唐文教之盛。”

  然而,下朝之后,長孫無忌府邸的密室中,氣氛卻截然不同。

  “共賞豐收?哼,不過是粉飾太平收買人心的伎倆!”長孫無忌臉色陰沉,將請柬擲于案上:“他這是要借天下文人之口,為其在西域的所作所為歌功頌德!”

  一名心腹低聲道:“大人,我們是否要阻止……”

  “阻止?如何阻止?”長孫無忌冷笑:“秦王已表態支持,陛下……陛下在西域與他……此時阻攔,豈非授人以柄?”

  他沉吟片刻,眼中閃過一絲精光,“不過我們的人也必須去。不僅要去看,還要帶著眼睛和耳朵去看!看看他夏林到底有多少家底,看看那些棉花是真是假,還有看看陛下……讓下面的人機靈點,搜集一切可用之情報,尤其是那些不合時宜的景象!”

  “是,屬下明白。”

  而千里之外北漢王庭,劉必烈看著手中的請柬,粗獷的臉上看不出喜怒。他掃了一眼下首坐著的神色憔悴的劉旻,以及那幾位他派來的智囊。

  “夏林請天下人去看他的棉花地。”劉必烈聲音渾厚,甚至帶著幾分笑意:“老子自己沒有棉花地嗎?我還有土豆田呢!你們怎么看?”

  一位智囊拱手道:“大汗,此乃夏林陽謀。意在展示其開發西域之成果,安定人心,吸引商賈投資,并提升其在文人中的聲望。若讓其得逞,西域根基將更為穩固,于我大大不利。”

  另一人道:“然其勢已成,強行阻攔恐引火燒身。不若也派幾人前往,名為觀摩,實為探查其虛實,尤其是其水利工程與那新式農作物的詳情。”

  劉必烈看向劉旻:“劉將軍,你與夏林打交道最多,你以為如何?”

  劉旻咬了咬牙,起身道:“大汗,夏林此人詭計多端,此番必定有所圖謀。末將以為,當派精細之人前往,不僅要看其表面風光,更要留意其軍備、糧儲以及與李唐往來的細節!”

  劉必烈緩緩點頭:“嗯。那就派一隊人去,帶上最好的畫師和記事官,把看到的都給本汗細細記下來。記住,多看,多聽,少說。你們這些人想與我那大弟弟角力,真是差得不是一星半點。”

  而在西域本地,接到請柬的各國國王、頭人更是將此視為莫大的榮耀與機遇。

  龜茲王早已命人準備了豐厚的禮物和精彩的歌舞,打算在盛會上一展風采。

  于闐老王則小心翼翼地將珍藏的幾塊美玉打包,希望能得到夏帥的青睞。

  就連一些原本態度曖昧的小部落,也紛紛派出使者,帶著當地特產,希望能借此機會融入建設兵團主導的新秩序。

  于是,仍在酷暑難耐的西域之中,通往鄯善城的各條道路上變得前所未有的熱鬧。

  駝鈴悠揚,車馬轔轔。

  官道上,老張與幾位浮梁名士同乘一輛寬敞的馬車,車內酒香彌漫,談笑風生。一人撩開車簾,望著窗外逐漸變化的景色,感嘆道:“一晃多年,猶記當初我與夏帥去探訪山野,那時的浮梁還是一片荒山野嶺,而如今小二十年過去,這便儼然是盛京裝扮。”

  老張抿了口酒,嘿然笑道:“那小子別的不說,搞建設倒是一把好手。且去看看,他這‘棉白如雪’是否言過其實。若只是吹牛,看老夫不在詩詞里笑話他三年!”

  如今老張一晃也四十了,到了稱老夫的年紀了,不過他看起來人還是挺輕浮的,用夏林的話來說,別人自稱老夫那叫德高望重,老張只配自稱老狗。

  另一條從吐蕃方向繞行而來的小路上,幾輛看似普通的商隊馬車不緊不慢地行駛著。車內,幾個面容精悍眼神警惕的漢子低聲交談,他們正是長孫無忌派出的密探。

  “記住大人的吩咐,留意一切異常。尤其是陛下與夏林的接觸,要大記特記,還有看看那些棉花地,是否真有他們宣揚的那般規模。”

  “明白。聽說去年那夏林還弄出了能自己走動的鐵車?若有機會,定要探聽一二。”

  來自北漢的觀摩團則顯得高調許多,雖然劉必烈沒來,但他兒子來了,這孩子如今也二十多歲了,看上去比當年聰明多了,他與夏林也算是有一場師徒緣分,這次倒也帶了十足的禮物。

  更有那三五成群的江南文人,騎著騾馬,帶著書童,一路吟詩作對,賞玩這迥異的從江南水鄉到塞外風光的變化。

  有些路途近一些的,走出陽關初見大漠孤煙、長河落日之時,無不激動得手舞足蹈,紛紛取出紙筆記錄。也有人對沿途所見正在興修的水利工程和井然有序的屯田村莊嘖嘖稱奇。

  “王兄,你看那水渠,竟能將雪山之水引至此地,真是巧奪天工!”

  “是啊,若真如請柬所言,遍地棉白,商路暢通,此地將成又一富庶之地。夏帥此人,雖行事不羈,但確有過人之處。”

  “不是,王兄。你什么檔次你評論夏帥啊?”

  各方人馬,懷著不同的心思,從四面八方,如同涓涓細流,向著鄯善城匯聚。他們或明或暗,或期待或審視,但無疑都被夏林這大手筆的邀請給拉入了西域這片正在劇烈變革的土地。

  即將到來的秋風吹動著旅人的衣袂,也吹動著西域未來的棋局。所有人都想知道夏林精心準備的這場豐收盛宴,究竟會呈現出怎樣的景象?而這景象,又將如何影響天下大勢的走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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