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夏林當然也是賞臉去跟王世充吃了個飯,但就是因為王世充的咄咄逼人叫夏林多少有些不悅,但王世充并不在乎這些,他要么說是個老狐貍呢,他就是拿規矩說事想要把夏林給拽到自己一條線上來。
現在難題擺在了夏林面前,不收王世充的禮就是不承認卓恒的地位和貢獻,而師承這件事不管是過去還是當下甚至是未來都是很重要的一件事,如果一個人不被自己的師門承認,他若是有氣節之人是會自刎殉節的。
而若是夏林收了老狐貍的禮物,那就等于是向全世界宣告他夏林跟王世充是一條戰線的人,王世充這個左右逢源的老狐貍終于也抱上了一條健壯可靠的大腿了。
這兩件事都不是夏林所希望的,他既不想外頭的謠言傷到了卓恒的心,甚至可能會因為人言可畏而把卓恒逼死。也不想就這樣跟王世充勾結在一起,這到時候傳出去事情可真的是不好解釋了。
“老狗好歹毒。”夏林回來之后就開始發起脾氣來:“連自己兒子都不放過。”
“他哪里是不放過卓恒,他這人就是這樣,想要左右逢源罷了。多少年的做派了。”
大運坐在旁邊戴著眼鏡正在檢查迦葉寫的野山游記,聽到夏林的話后便開口說道:“這種豪門家族都是這樣干的,他們會想盡一切辦法讓自家光輝萬丈。這種好機會,他們當然不會放過,卓恒是個好孩子,但他爹可是王世充。”
“你有什么好法子?”夏林側過頭來看了一眼大運:“看你那胸有成竹的表情,應當是早就有法子了?”
“有。但我不想說。”
夏林冷笑一聲:“你還作俏。”
豆芽子眉眼一挑卻是不再開口,她倒是真沉得住氣,作為一個可竊國之諸侯,獨孤家的沉淀可就在這里展現出來了。
“說,要什么條件。”
“你拿出一箱來,給你的春夏秋冬分一分。”
“什么玩意就春夏秋冬了?”
“春桃,水仙,秋荷還有冬娘。當然了,還有我那兩個剛養起來的小老婆。你是心系天下大勢了,總不能安內還要我給你掏錢吧?”
“我不能拿!”
“我沒說你拿啊,我拿。”豆芽子輕笑道:“不過你夏大帥看樣子也不像有錢的人,你打算怎么還我的錢呢?”
“這宅子抵給你!”
“哎喲,就這破地方,當年買的時候不過三百兩,現在就算是地段好了也不過三千兩到頭了。我可告訴你,王世充送過來九十九個箱子,每個箱子里頭的價值保守估計是十萬兩。九百九十萬兩買你一條大腿來抱,這可是徐州五年的民脂民膏。你先用三千兩換我十萬兩?我這個奸商都叫你給嚇哭了。”
夏林聽完之后直撓頭:“你要什么!說話!”
“我啊,我要鐵路的開發權,我自己修一條鐵路,我自己運營。”
“成交。”
夏林想也沒想就答應了下來,而見到他如此爽快,大運被嚇了一跳,連忙抬起頭來看著他:“你答應了?”
“答應了啊。”夏林攤開手:“我以為你是要我現成的鐵路呢,原來你是要自己開發一條啊?”
“對。”
“那請便。”夏林輕笑起來:“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哦,你要是反悔了,可別怪我不客氣。”
不好!其中有詐!
雖然豆芽子并不知道這詐在哪里,但以她對夏林的了解,這里頭絕對有問題。
“容我三思。”
見到豆芽子的模樣,夏林卻不給他思考的機會:“去到長安的鐵路歸你了,我還會提供所有配套的人才和專業人員,你只管造。”
這老娘們兒,總以為不讓她參與鐵路是在害她,鐵路之所以不允許私營就是因為它有著大量的沉沒成本,絕對不是表面看上去那么簡單,不管出多少價格來運營一條已經建好的鐵路,那都是叫侵吞國有資產。
但要是哪個老板自己修一條出來自己運營,夾道歡迎。為什么?因為鐵路可能是老板運營,可沿途的發展可就由不得老板咯。
如今豆芽子天堂有路她不走,地獄無門她可是一頭闖了進來,那既然如此就看看她獨孤家有多少錢來燒了。
寶貝兒,十萬大山等著你嗷。所謂一入土木深似海,從此相見是路人吶。
“不對,你詐我!”豆芽子突然拍案而起:“我接了!倒是差點叫你騙了過去,明日就簽合約!”
夏林抿著嘴不說話,但豆芽子卻上去拽著他的衣領搖晃了起來:“你聽見沒有,人不可言而無信!”
“行!”夏林眉頭一皺不耐煩的說道:“簽就簽!”
“到時你便不要后悔。”
夏林看著豆芽子自信的樣子,聽著她語氣里的志得意滿,他沒說話只是默默在心中感嘆了一聲“到時希望你不要后悔”。
得到夏林的首肯之后,豆芽子這才把自己的交換條件說了出來,她抱著胳膊說道:“把所有給你的禮物都折下現錢,然后以出公榜的形式成立一個專門的用途。”
“專項基金?”
“基金?”豆芽子眼睛轉了幾圈:“對,便是基金。這些錢滾入到一個戶頭上用來經商,要經營那種穩賺不賠的買賣,可以來的慢一些但不能賠。然后每年的盈利用來獎勵學習優秀的學子和為貧寒學子來提供稱貸,這些稱貸可無息,在學成之后五年內歸還便可。五年后才記入利息。”
“五年太長,三年。”夏林沉默了片刻后開口道:“嗯,這個的確是個好主意。”
“這樣能叫錢滾動起來,一來是讓你不去觸碰這些燙手的玩意,二來就是嘛……也可以讓送東西的人少些怨氣。三來便是學子得到的好處乃是官府朝廷給的,免得到時候他們這些人結黨營私。”
夏林斜著眼睛看著豆芽子,當真是玩錢的高手,這思路真的是太超前了,完全就是一個非常成熟的助學金助學貸和獎學金模版了。
“那你說什么是穩賺不賠的買賣。”
“礦。”豆芽子敲了敲桌子:“礦是穩賺不賠的,它許是慢,但一定賺。注資新礦,壟斷高端礦產,銅鐵金銀等本身不就都在朝廷手中么,注資便是了。”
“好辦法。”
夏林上前親了一下豆芽子,豆芽子往后一躲:“你要做什么?”
“那不得給你點獎勵啊?”
“等一會兒……孩子還沒睡呢!”
“管那許多呢,你小點聲就是了。”
過了一會兒,老夫老妻唇齒拉絲兒之時,豆芽子氣若游絲的顫聲說道:“再弄進去可就要生第三個了……”
“生吧。”
第二日,獨孤家和唐家商號的人可就一起過來清點貨物價值了,所有的禮物加在一起折合紋銀達到了近一千五百萬兩,那當真是叫人咋舌的巨款,要知道這還都只是慶賀夏林封王的賀禮。
難怪都說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也難怪為什么封建王朝末期都糟糕糜爛到那個程度。
真是要命。
夏林的動作也是極快,他將所有禮物折下來的金額都以公榜的形式擺在了所有人面前,然后這些錢的用途也都公布了出來,甚至歡迎所有人去查詢其中每一筆錢的動向。
這無疑是對所有贈禮的一種回應,兩全其美的解決了當下困擾夏林的所有問題。
接著他要干的一件事就是分別寫信給三娘和拓跋靖這倆貨,謝絕他們的封賞。這件事同樣也被他公布了出來,而夏林也成為了有史以來第一個明著跟朝廷唱反調拒絕敕封的人。
正常來說,這會兒會有人跳出來說夏林有反心的,但他的拒絕傳到朝廷時所有人都是一副“我就說這事成不了,看看這下好了”的表情,就連最頑固的老學究都非常贊同夏林的做法。
唯獨景泰帝看著那只寫著四個大字“你有毛病”的信直樂,然后對一同飲茶的老張說道:“還真讓你猜對了,他真的會罵朕呢。”
老張翻了個白眼:“他估計是最近遇到難事了,不然他現在應該出現在這里指著陛下的鼻子罵三個時辰。”
“那可不成,我一國之君,要臉。”景泰帝沉思片刻:“那我再給他整點事出來。”
“你……”
“你說我以京畿道余糧不足,讓它去賑災如何?今年冬日的風災雪災可是不少啊。嶺南道遭遇千年不遇的大雪災了,他江南道出手難道不該?”
“倒也是可以。”老張摸著下巴上的胡茬子,咂摸一下嘴:“我覺得光是嶺南太便宜他了,給他連帶著河南道一起吧。”
“張愛卿,你也沒打算放過他呀。”
“哎呀,能者多勞嘛。”
景泰帝嘿嘿一笑,然后突然問道:“誒?他為何沒提西域開疆的事?”
“避嫌。”
“哦對對對,這個可是真要避嫌了。若是讓人知道這四面八方都是他人,那不得把人嚇死啊?”景泰帝一拍大腿道:“到底還是你啊,張愛卿。還是你了解他。”
“不行,我覺得賑災對他來說還是太簡單了。”老張這會兒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氣,臉上全是害怕兄弟過得苦又怕兄弟開路虎的表情:“我覺得……”
“你別覺得了……”
“不不不。”老張晃著手指道:“西域那么大的地方,若是只把六國拿下,是不是有點少了?卓恒還太年輕,可能啃不動四十州之境,得需要一個老狐貍出馬,而且只有這只老狐貍鎮場子才能讓李唐沒辦法偷雞。”
“你!”
景泰帝都被他的話給驚毛了,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你也太貪心了!”
“西域廣袤,那地方不落在自己手中,咱們怎么去跟子孫交代。再說了,陛下您難道不想有生之年看到我中原之大纛插到那多老河畔?路修到哪,我泱泱華夏的旗就飄揚在哪!”
“多瑙河吧,道生說的是多瑙。”
“不好聽,從今天開始,它就叫多老河了。”
“帶口音你就帶口音,還不好聽。”景泰帝抬了抬手:“這樣吧,先不讓他過去,等我大朝會把削藩的事公布一下,他不在這我有些許不安。而且西域的事……等年后我們去一趟吧,當面勸他,不然他說信丟了那可就是信丟了。其實我心中也知道這對他有些殘酷,這些年他的確是沒好好休息過,與家人也聚少離多,再說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