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像是從溫暖深邃的海底緩緩上浮,田熹薇迷迷糊糊地睜開眼,臥室里一片明亮,陽光透過窗簾縫隙,有些惱人的晃著眼睛。
身邊已經沒有了江傾的身影,空著的地方也沒有溫度,看來已經離開了好一會。
這是不告而別了?
她慵懶地伸了個懶腰,渾身酸軟卻又透著一種別樣的舒泰,嘴里無意識發出一聲含糊的嘟囔。
幾秒鐘后,她混沌的大腦才猛地一個激靈,徹底清醒過來。
幾點了?!
她猛地扭頭看向床頭柜上的電子鬧鐘,紅色的數字清晰地顯示著:09:47!
“我的媽呀!!!”
一聲驚天地泣鬼神的尖叫瞬間刺破了房間的寧靜。
田熹薇像被針扎了一樣從床上彈射起來,被子從她光溜溜的身上滑落也完全顧不上。
“完嘍完嘍完嘍!遲到了遲到了!導演要罵死我嘍!妝造姐姐又要擺臉色給我看撒!”
她一邊語無倫次地哀嚎,一邊手忙腳亂地跳下床,赤著腳丫子啪嗒啪嗒地沖向衣柜,嘴里罵罵咧咧個不停。
“都怪江傾那個昏腦殼的!哈麻批!占完便宜就跑!提起褲子就不認人!把我搞得累癱了睡過頭!關鍵跑路了還不提醒勞資!狗日的!等下次見面勞資非要把他……”
她猛地拉開衣柜門,胡亂地扒拉著里面的衣服,也顧不上搭配,隨手抓起一件白色打底衫和一條藍色牛仔褲就往身上套,動作急躁得差點把衣服扯破。
“哎呀!這個扣子咋個回事嘛!啷個難扣!”
她正跟牛仔褲的紐扣較勁,因為心急而手指笨拙,憋得臉頰通紅。
就在這時,身后傳來幾下不緊不慢的叩門聲。
“篤、篤、篤……”
田熹薇套褲子的動作猛地一頓,整個人僵在原地。
她心里咯噔了一下,慢吞吞地回過頭。
只見臥室門口,江傾正好整以暇地斜倚著門框,身上已經換了一件干凈的淺灰色襯衫搭配黑色長褲,眼神玩味,整個人看起來狀態悠閑的很。
他雙手環胸,臉上掛著看熱鬧的笑容,眼神里滿是戲謔,正饒有興致地打量著她這副火燒屁股的狼狽模樣。
“田老師這一大早的,精力挺旺盛啊。”
江傾慢悠悠地開口。
“這是在數落誰呢?嗯?占完便宜就跑的……哈麻批?我記著這好像不是什么好詞吧?”
田熹薇的臉“唰”地一下紅透了,像熟透的番茄,剛才那股子潑辣勁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只剩下被抓包的窘迫。
鬼知道他還沒走嘛!
這下完嘍!
“你……你還沒走啊?”
她訥訥地問,下意識把剛提上一半的牛仔褲又往上拽了拽,試圖遮住更多肌膚,雖然該看的不該看的早被他看光了。
“我要是真走了。”
江傾邁步走進來,語氣閑適,似笑非笑地打量著她。
“豈不是坐實了田老師嘴里那個提起褲子就不認人的罪名?”
他走到她面前,很自然地伸手,幫她把與紐扣糾纏了半天的那一小塊布料弄好,指尖偶爾不經意擦過她平坦的小腹,引起一陣微妙的顫栗。
“我……我還以為你早就走了嘛……”
田熹薇不好意思地縮了縮脖子,聲音小得像蚊子哼哼,任由他幫忙。
“你啷個不叫醒我哎?害得我嚇慘了……”
“看你睡得跟小豬一樣,口水都流出來了,沒忍心。”
江傾幫她整理好褲子,又抬手把她因為睡覺而炸毛的頭發稍微捋順了些,動作自然。
“已經讓公玉涵幫你給劇組請過假了,就說你身體不太舒服,上午的戲份調整到下午了。”
田熹薇猛地抬起頭,大眼睛瞪得圓溜溜的。
“請過假了?!”
“嗯。”
江傾點點頭,捏了捏她的小臉。
“外面早餐買回來了,豆花,油條,還有聽你念叨了好幾次的那家生煎包。去洗漱一下,出來吃。”
田熹薇這才徹底反應過來,原來他不僅沒走,還默默地把一切都安排妥當了。
一股暖洋洋又帶著點羞赧的情緒瞬間包裹住她。
她“哦”了一聲,乖乖地趿拉上拖鞋,低著頭,像只做錯了事被主人訓斥后又得到安撫的小狗,蹭著步子飛快地鉆進了浴室。
冤枉人嘍!
十幾分鐘后,田熹薇洗漱完畢,還迅速化了個淡妝。
她換上了一件紅色的玫瑰碎花連衣裙,V領設計恰到好處地露出精致的鎖骨,裙擺長度在膝蓋上方,勾勒出她高挑姣好的身材曲線。
將長發披散在肩頭,耳側還別著一朵大紅花,發尾微卷的弧度柔柔地垂在胸前,襯得那張小巧的臉蛋越發精致,一雙大眼睛撲閃撲閃,看起來甜美又鮮活。
她扭扭捏捏地走出臥室,看到江傾已經坐在餐桌旁,正拿著平板電腦瀏覽新聞,手邊放著一杯冒著熱氣的咖啡。
餐桌上擺著幾個打開的餐盒,食物的香氣彌漫開來。
田熹薇蹭過去,一臉討好地在他旁邊的椅子坐下,湊近他,聲音又甜又嗲。
“江傾謝謝你哦你想得太周到了嘛”
她一邊說,一邊用自己的肩膀輕輕撞了一下他的胳膊,大眼睛眨巴眨巴,里面滿是撒嬌的意味。
江傾目光從平板上移開,瞥了她一眼,面色如常,只是淡淡地“嗯”了一聲,把一碗咸豆花推到她面前。
“快吃,保溫袋里剛拿出來,涼了口感就差了。”
田熹薇見他反應平淡,嘟了嘟嘴,但并不氣餒,拿起勺子舀了一勺豆花,卻不急著吃,繼續用那種甜得發膩的聲音撒嬌。
“哎呀,人家是真的沒想到嘛你還幫我請假還買早餐你最好嘍”
她又用沒拿勺子的那只手去拽他的袖子,輕輕搖晃。
“你是不是特意留下來陪我的呀?是不是舍不得我呀?”
江傾被她這連番的撒嬌攻勢弄得有點繃不住,嘴角微不可查地彎了一下,但很快又壓了下去,故意板著臉。
“食不言寢不語,田老師,你的演員修養呢?”
“在你這兒要啥子修養嘛!”
田熹薇理直氣壯,又湊近了些,幾乎要貼到他身上。
“修養能當飯吃嘛?能比你還重要嘛?”
她身上淡淡的護膚品清香,混合著女孩特有的柔軟氣息縈繞過來,江傾終于受不了,放下平板,轉過頭瞪她。
“田熹薇,你再不好好吃飯,我就真走了。”
田熹薇立刻見好就收,馬上坐直身體,拿起勺子,舉手敬禮。
“我吃!我馬上就吃!你看我吃得多快!”
說著,還真大口吃起來,腮幫子塞得鼓鼓的,像只囤食的小倉鼠,眼睛還時不時瞟他一下,帶著點狡黠的笑意。
江傾看著她這副樣子,終于笑出了聲,搖了搖頭,拿起一根油條遞給她。
“慢點吃,沒人跟你搶。”
“嗯嗯,嘿嘿”
田熹薇樂呵呵地沖他咧嘴。
江傾莞爾,想起她剛剛舉手敬禮的樣子,還真像是小貓敬禮。
兩人這才開始安安靜靜地吃早餐,偶爾交流幾句。
田熹薇心情極好,胃口大開,把江傾買來的早餐消滅了大半。
吃完最后一口生煎包,她心滿意足地擦擦嘴,又恢復了活力,側過身看著江傾,滿臉期待。
“那你下午啥子安排哎?不會真的要走了吧?”
她眼里水汪汪的,透著不舍,希望他能多留一會兒。
江傾喝掉最后一口咖啡,放下杯子。
“嗯,下午的航班飛京城。”
田熹薇臉上的笑容瞬間垮了下去,嘴角耷拉下來。
“啊?真的要走了啊?不能再多待半天嘛?就半天!”
她伸出兩根手指,強調著“半天”,試圖討價還價。
“劇快播了,得提前過去配合一些宣傳活動。”
江傾笑著解釋道,語氣平和但不容商量。
“而且只幫你請了半天假,下午再不去,導演那邊不好交代,做事得認真,講規矩。”
田熹薇當然知道工作的重要性,但心里還是忍不住失落,不樂意的情緒瞬間爬滿了臉上。
她癟著嘴,哼了一聲,突然站起身,走到江傾這邊,不由分說地就擠進他的椅子里,非要跟他擠在一起坐,手臂緊緊抱住他的脖子,把臉埋在他頸窩里蹭,開始耍賴。
“我不管!不準走!宣傳讓他們等一天嘛!又不是啥子好大的事情!你陪我去拍戲嘛,就在旁邊看著我拍好不好嘛”
她聲音又嬌又蠻,身體還在他懷里扭來扭去,試圖用這種方式讓他改變主意。
江傾被她纏得沒辦法,只能伸手環住她的腰,防止她掉下去,耐著性子安撫。
“別鬧。宣傳工作早就定好的,不能臨時變卦。你下午好好拍戲,聽話。”
“我不聽我不聽!”
田熹薇開始無理取鬧。
“你一來我就睡過頭,都沒好好跟你待一會兒!你一來就……就光曉得欺負我!現在又要跑!你就是故意的!我不依嘛”
江傾知道她不是真的不懂事,只是舍不得,在發泄小情緒。
他輕輕拍著她的背,像哄小孩子似的。
“等忙完這陣子,有空再來看你。或者,等你這邊戲份不太緊的時候,也可以來廬陽。”
“這是你說的哦!”
田熹薇立刻抬起頭,眼睛盯著他,非要一個保證。
“不準騙我!騙人是小狗!”
“嗯,不騙你。”
江傾笑著點頭。
田熹薇看他態度堅決,知道留不住他了,心里那股氣又上來了。
她從他腿上跳下來,雙手叉腰,故意做出氣呼呼的樣子,大聲宣布。
“哼!走嘛走嘛!反正你的《打火機與公主裙》肯定沒得我的《卿卿日常》播得好!我們小甜劇才是王道!你們那個虐來虐去的,觀眾才不喜歡看!到時候收視率被我壓下去了,不準哭鼻子!”
她這話說得孩子氣十足,明顯是為了挽回面子,順便“詛咒”他一下。
江傾聞言,終于忍不住低笑出聲,看著她這副虛張聲勢的小模樣,覺得格外有趣。
他順著她的話點頭,語氣縱容。
“好,你說得對,你們《卿卿日常》肯定播得最好,小田老師演技精湛,人美心善,可愛甜美,觀眾肯定都喜歡看。”
他這敷衍的夸獎反而讓田熹薇有點不好意思了,她哼了一聲,別開臉,但嘴角卻忍不住悄悄上揚。
時間差不多了,江傾站起身,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大衣。
田熹薇臉上的笑容淡了下去,眼巴巴地看著他穿衣服,剛才那點小得意和小脾氣都沒了,只剩下濃濃的不舍。
她走上前,幫他理了理大衣的領子,動作慢吞吞的。
“好了。”
江傾握住她的手,輕輕捏了一下。
“我該走了,再晚要趕不上飛機了。你下午拍戲專心點。”
“嗯。”
田熹薇低低地應了一聲,垂下眼睫,掩住里面的情緒。
最終,她還是抬起頭,主動伸出雙臂緊緊擁抱了他一下,把臉在他胸膛前埋了片刻,聲音悶悶的傳出來。
“那你空了記得來看我……還有,不準忘了你答應我的!”
“好。”
江傾回抱住她,溫柔地拍了拍她的背。
與嘟嘟的理智自持相比,小田的大膽熱情,那股子癡纏依賴的勁兒,確實更讓人心理上滿足。
“知道了。走了。”
他松開她,轉身走向門口。
田熹薇亦步亦趨地跟到門口,看著他打開門,高大的身影消失在門后,腳步聲漸漸遠去。
她靠在門框上,沒有立刻關門,只是望著空蕩蕩的走廊,心里像是突然被挖空了一塊,剛才房間里的熱鬧溫情瞬間冷卻,只剩下失落,還有沉寂。
許久,她才輕輕嘆了口氣,關上門,背靠著門板滑坐在地毯上,抱著膝蓋,發了會兒呆。
不過,田熹薇畢竟是田熹薇,低落情緒來得快去的也快。
沒過幾分鐘,她就拍拍臉蛋站了起來,重新振作精神。
“哼!工作工作!賺錢賺錢!等他來個鏟鏟!勞資自己也能搞得風生水起!等我的劇播的好,到時候去數落他!哼哼!”
她給自己打著氣,雄赳赳氣昂昂地走向臥室,準備換衣服去劇組,開始下午的拍攝。
只是那件紅色碎花裙,她小心地掛回了衣柜,沒舍得馬上換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