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間已至三月,廬陽的風里已揉進了暖意,濱湖雙璽的落地窗將滿城春光盡收眼底。
周野賴在廬陽的日子,像被蜜糖浸泡過,每一幀都甜得拉絲。
清晨的廚房里,江傾的雞蛋灌餅技術越發爐火純青,金黃酥脆,蛋香四溢。
周野則熱衷于開發各種創意豆漿,紅棗枸杞是基礎款,偶爾心血來潮丟幾顆核桃或黑芝麻進去,美其名曰“能量炸彈”,非得江傾面不改色地喝光才算驗收合格。
她穿著那身毛茸茸的薩摩耶連體睡衣在廚房里打轉,尾巴隨著動作晃悠,好幾次差點把流理臺上的調料瓶掃下去,被江傾眼疾手快地一把撈住尾巴根。
“周小野。”
江傾無奈地捏捏她帽子上的耳朵。
“你是來幫忙還是來拆廚房的?”
周野理直氣壯地揮舞著豆漿機量杯。
“監督!懂不懂?確保江博士的營養均衡!”
江傾叉著腰,一臉無奈地看著女孩狡辯。
午后的書房常被陽光鋪滿。
江傾處理郵件或看技術文檔時,周野就窩在旁邊的大沙發里,有時看劇本,有時抱著平板追劇,腳丫子極其自然地擱在他腿上。
興起時,她會蹭過去,下巴擱在他肩頭,看他屏幕上那些跳動的代碼。
“江傾,這個像小蝌蚪一樣的東西是什么?”
她指著一段循環語句。
“For循環。”
江傾側過頭,鼻尖幾乎碰到她的發絲。
“就像你拍戲,一個場景重復拍好幾條,直到導演喊過。”
“哦……”
周野拖長調子,恍然大悟。
“那這個呢?像小箭頭。”
“賦值運算符。”
他耐心解釋。
“好比把你剛泡好的茶,倒進我的杯子里。”
“那……我能試試讓它變個魔術嗎?”
周野眼睛亮晶晶的。
江傾失笑,握住她的手放在鼠標上,指尖覆蓋著她的指尖,在鍵盤上敲下幾個簡單的指令。
屏幕上跳出一行“Hello,Xiaoye!”。
周野驚喜地驚呼出聲,扭頭就在他臉上響亮地吧唧一口。
“江傾!你簡直是我的哆啦A夢!”
江傾捏了捏她的臉,神色愈發溫柔。
傍晚的湖邊,是他們專屬的散步時光。
夕陽熔金,湖水蕩漾著細碎的波光。
兩人牽著手,沿著塑膠跑道慢悠悠地走。
周野會嘰嘰喳喳個不停,大多數時間,江傾都是在聽著她說話,偶爾應個兩聲,表示自己在聽。
有時什么也不說,只是并肩走著,感受晚風拂過面頰,聽著彼此的腳步聲,就覺得時光安寧美好。
周野的手容易涼,走著走著就自然塞進江傾溫暖的外套口袋里,被他寬大的手掌整個包裹住。
而這段時間,廬陽的許多景點也留下了他們的足跡。
包公祠里,周野對著包拯的塑像煞有介事地模仿“包青天”的威嚴表情,被江傾用手機抓拍下搞怪瞬間。
逍遙津公園泛舟,她非要搶著劃槳,結果小船在原地打轉,最后還是江傾笑著接過,穩穩地將船劃向湖心島。
三河古鎮的青石板路上,她舉著剛買的糖畫,像個小孩子一樣邊走邊舔。
江傾只是含笑看著她,手里拎滿了她一路買下的各種小吃。
日子像泡在溫水里,舒服得讓人忘了時間。
直到三月初,和頌那邊催命的電話一個接一個,李樰的聲音在電話那頭拔高了八度。
“我的小祖宗!你還記得自己是個女演員嗎?!再不回來,粉絲都要以為你退圈了!”
周野蔫蔫地趴在沙發上,把臉埋進江傾的頸窩,聲音悶悶的。
“不想走嘛……”
江傾揉揉她的頭發,語氣寵溺。
“那咱們就不去。”
“唉……算了,還是好好打工,不然時間再久點,某人就嫌我煩了。”
江傾的話讓周野很是受用,嘴里卻自怨自艾起來。
見女孩這樣子,江傾沒好氣的點了點她的腦袋。
臨行前的晚上,周野格外黏人。
江傾在書房回復最后一封郵件,她就抱著枕頭坐在他腳邊的地毯上,腦袋靠著他膝蓋,也不說話,只是安靜地陪著他。
江傾處理完工作,俯身將她抱起來,像抱一個大型玩偶走回臥室。
這一夜,女孩格外癡纏。
機場送別,周野一步三回頭,直到安檢口再也看不見江傾的身影,才吸了吸鼻子,戴上墨鏡,挺直腰板,重新變回那個元氣滿滿的女演員周野。
新年伊始,所有人都在自己的既定軌道里穩步向前。
然而沒過幾天,橫店影視城突現密接,管控措施驟然收緊。
江傾接到消息時,第一時間給陳嘟靈去了電話。
陳嘟靈哭笑不得地在電話里跟江傾吐槽。
“我現在感覺自己像個消防員,哪里需要往哪里撲!剛從這個劇組出來,卸了頭套,轉頭就扎進隔壁武俠劇組里,戴假發套戴得頭皮都要抗議了!”
視頻通話里,她眼下帶著淡淡的青影,但精神頭還不錯,穿著繁復的古裝戲服,坐在休息椅上小口喝水。
背景是嘈雜的片場。
“長月燼明”那邊已經殺青,可沒想到會有這種突發情況,她只能在各個劇組里間化身救火隊員了。
江傾看著屏幕里略顯疲憊但眼神依舊清亮的姑娘,眉頭微皺。
“那邊情況怎么樣?缺不缺物資?我送點過去?”
“不用!”
陳嘟靈連忙擺手。
“你可千萬別過來!這邊管控政策一天三變,萬一你也被困在這兒,無問科技那么大攤子事怎么辦?我這邊就是拍戲,劇組后勤保障還行,盒飯管夠,就是暫時出不去而已。放心吧,我惜命得很,口罩焊死在臉上,消毒液當護手霜用。”
她語氣輕松,甚至帶著點調侃,但態度異常堅決。
江傾知道她獨立有主見,見她確實沒有慌亂,只是被工作填滿,便也不再堅持,只是再三叮囑。
“照顧好自己,按時吃飯,別熬太晚。有任何需要,隨時告訴我。”
“知道啦,江大總裁。”
陳嘟靈推了推鼻梁上并不存在的眼鏡,模仿他沉穩的語氣,眼底卻閃過一絲狡黠的促狹。
“您日理萬機,就別操心我這小演員啦。等我這邊解封,殺青了,再去廬陽吃垮你!”
掛了視頻,江傾看著暗下去的屏幕,無奈地笑了笑。
這個理智又偶爾帶著點小腹黑的姑娘,總是能把關心拒絕都表達得讓人無法反駁。
日子在各自的軌道上繼續平穩滑行。
江傾埋首于十三的自我進化測試,周野孟子藝進組“孤注一擲”,陳嘟靈則繼續當她的救火隊員,演了一堆“白月光”。
直到三月十五號下午,一個爆炸性的新聞毫無預兆地撕裂了網絡的平靜,瞬間沖上所有社交平臺熱搜榜首。
輿論一片嘩然。
網友們化身偵探,開始順藤摸瓜,浩瀚的其他藝人評論區都瞬間淪陷,充斥著各種質疑和自證清白的要求。
這其中,就包括了“卿卿日常”剛殺青不久,正在休整的田熹薇。
魔都,某高檔公寓。
田熹薇穿著寬松的卡通睡衣,頂著一頭睡得亂糟糟的頭發,盤腿坐在床上刷手機。
剛睡醒的迷糊勁兒還沒過,就被自己微博評論區那一片烏煙瘴氣給徹底氣清醒了。
“貴公司是不是有傳統?建議發下證明自證清白!”
“裝死?心虛了吧?趕緊出來說清楚!”
“長得甜有什么用?人品不行照樣塌房!”
評論區的各種言論簡直不堪入目。
“錘子!”
田熹薇那雙又大又圓的漫畫眼瞬間瞪得老大,小臉氣得通紅,手機被她重重地摔在蓬松的被子上又彈起來。
“關勞資屁事啊!你們找我干啥子?”
她氣得在床上直蹬腿,柔軟的被子被她踹得皺成一團,嘴里噼里啪啦爆出一連串火辣辣的山城方言。
“一群哈麻批!腦殼有包邁?瓜兮兮的!老子清清白白拍戲賺錢,憑啥子要給你們這些人交代?查!查個鏟鏟!老子巴不得稅務局天天來查,查得越干凈越好!”
越罵越氣,她索性抓起枕頭,把它想象成那些無腦噴子的臉,狠狠捶了幾拳。
蓬松的羽絨枕頭發出沉悶的“砰砰”聲。
就在她發泄得正起勁時,清脆的門鈴聲突兀地響了起來。
“叮咚”
田熹薇動作一頓,疑惑地眨巴著大眼睛。
“咦?我點的螺螄粉這么快就到了?今天外賣小哥開火箭嗦?”
她赤著腳跳下床,趿拉著毛絨拖鞋,一邊用手胡亂抓了抓炸毛的頭發,一邊氣勢洶洶地走向門口,嘴里還在嘟囔。
“最好別是記者堵門,不然勞資……”
“咔嚓”一聲,門被拉開。
門外站著的,不是穿著黃馬甲藍馬甲的外賣員,也不是扛著長槍短炮的記者。
頎長的身影,穿著深色襯衫,肩頭似乎還帶著外面微涼的空氣。
正是此刻她完全沒想到會出現的人——江傾。
田熹薇圓溜溜的大眼睛瞬間瞪到了極限,嘴巴微張,大腦一片空白,剛才那股沖天的火氣像是被按了暫停鍵,卡在了半空。
下一秒,巨大的驚喜如同火山噴發,瞬間淹沒了所有委屈。
“江傾!!!”
一聲帶著難以置信的尖叫劃破了公寓的寧靜。
田熹薇甚至沒經過大腦思考,身體的本能快過了所有反應,整個人像一顆出膛的小炮彈,猛地向前一撲!
江傾早有準備,在她跳起來的瞬間就穩穩地張開了手臂。
田熹薇雙腿熟練地盤上他的腰,胳膊緊緊摟住他的脖子,整個人像只樹袋熊一樣掛在了他身上,爆發的沖擊力讓江傾微微后退了半步才穩住。
她毛茸茸的腦袋在他頸窩里使勁蹭,聲音又驚又喜。
“我的天!啷個是你哦!我還以為是記者堵門要采訪我偷沒偷稅!那些網友煩死咯!氣死我咯!你啷個來了嘛?也不提前說一哈!”
她連珠炮似的說著,又快又急,溫熱的氣息噴在江傾耳畔。
江傾穩穩托著她,感受著懷里女孩鮮活的氣息,一路緊繃的心弦終于稍稍放松。
他拍了拍她的后背,聲音帶著安撫的笑意。
“怕你一個人在家胡思亂想,被網上的話氣壞。正好在附近有點事,就順道過來看看你。”
他輕描淡寫地略過了自己看到新聞后,就立刻讓陳鐸訂票的事實。
“我啷個會亂想嘛!清者自清!”
田熹薇從他懷里抬起頭,大眼睛亮晶晶的,剛才的陰霾一掃而空,只剩下純粹的歡喜,但嘴上依舊不饒人。
“就是看到那些哈巴兒亂說話,心頭鬼火冒!煩得很!”
她這才后知后覺地發現自己還像個八爪魚一樣掛在人家身上,臉微微一熱,趕緊松開腿從他身上溜下來,站好,捋了捋自己亂糟糟的頭發,有點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
“哎呀,太激動了……快進來快進來!”
她側身讓開,拉著江傾的胳膊把他拽進溫暖的玄關。
公寓里暖氣很足,彌漫著女孩子房間特有的淡淡馨香。
客廳有點亂,沙發上堆著幾個抱枕,茶幾上散落著零食袋。
“你坐你坐!喝水不?我給你倒!”
田熹薇風風火火地沖向廚房,又想起什么,回頭大聲問。
“你吃飯沒得?我點了螺螄粉!馬上到!一起吃點兒?”
江傾看她依舊活力滿滿,漸漸放下心來。
他走到沙發邊,把幾個歪倒的抱枕扶正,坐了下來。
“不用忙,我剛下飛機不久,還不餓。”
“那啷個行!來了我的地盤,必須整點有味道的!”
田熹薇端著一杯溫水過來塞到他手里,一屁股坐在旁邊,盤起腿,大眼睛忽閃忽閃地看著他。
“你是專門飛過來的,對吧?”
江傾喝了口水,沒有直接回答她。
“看到新聞了,怕你這邊受影響。公司那邊怎么說?”
“電話都要被打爆了!”
田熹薇心中微甜,隨即又揚起下巴,一臉坦蕩。
“不過我怕啥子嘛!身正不怕影子斜!我一個小卡拉米,稅務一直規規矩矩,經得起查。就是網上那些噴子,煩人得很!等這陣風頭過去就好了。”
她揮了揮小拳頭,一副“老娘不怕”的架勢。
“那就好。”
江傾點點頭,看著她精神奕奕的樣子,徹底放下心來。
“別去看那些評論,做好自己的事。”
“曉得了曉得了!”
田熹薇笑得眉眼彎彎,剛才的暴躁小辣椒此刻甜得像顆糖。
“你來了我就啥子都不煩了!比啥子安慰劑都管用!”
正說著,門鈴又響了。
“啊!我的螺絲粉!”
田熹薇歡呼一聲,跳起來沖向門口。
這次果然是外賣。
她拎著散發著濃郁“異香”的螺螄粉袋子,獻寶似的舉到江傾面前,大眼睛里滿是狡黠。
“真不整點兒?聞聞,多霸道!魔都一絕!”
江傾看著她活力滿滿的笑臉,心底最后一絲擔憂也煙消云散。
他笑著搖搖頭,語氣縱容。
“你吃吧,我看著你吃就好。”
田熹薇也不勉強,嘿嘿一笑,麻利地拆開包裝,濃郁的酸筍味瞬間彌漫開來。
她盤腿坐回地毯上,就著茶幾,呼啦呼啦吃得暢快淋漓,一邊吃還一邊含糊不清地跟江傾分享著最近拍戲的趣事和接下來的工作計劃,那雙標志性的大眼睛在熱氣氤氳中閃閃發亮。
窗外,魔都的霓虹漸次亮起,城市的喧囂被隔絕在溫暖的公寓之外。
江傾靠在沙發上,看著眼前這個被一碗螺螄粉就治愈得元氣滿滿的女孩,心中暗自失笑。
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竟然會覺得這姑娘會狀態不好?
她怕不是能跟黑粉大戰三百回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