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的元宵甜香似乎還在舌尖縈繞，無問科技大樓里已恢復高效運轉的狀態。
元宵后，江傾就告別家人，在母親不厭其煩地叮囑中回到廬陽市區，進入工作狀態。
今年是特別關鍵的一年。
上午十點，無問科技。
江傾穿著件挺括的淺灰色襯衫從會議室走出，手里還拿著一份報告，臉上帶著慣常的溫和笑意，帶著趙全張彬等無問管理層人員，挨個給辦公區的同事們派發開工紅包。
紅包封皮是特制的無問科技藍色，印著小小的蝶形LOGO。
“新年好。”
“謝謝江總！開工大吉！”
“新年新氣象，江總！”
此起彼伏的問候聲回蕩在充滿科技感的開放空間里，江傾的步子不疾不徐，目光掃過一張張熟悉的面孔，偶爾停下來聊兩句近況，氣氛輕松又帶著新年伊始的蓬勃朝氣。
紅包發完，那點節日的余韻也迅速沉淀下去，他轉身便投入了堆積的事務中。
幾天后江傾還抽空回了趟中科大，在熟悉的階梯教室里，面對求知若渴的學弟學妹們，深入淺出地講了一堂關于“人工智能未來挑戰”的公開課，引發熱烈討論。
日子在忙碌中過得飛快，廬陽的春寒料峭漸漸被午后的暖陽驅散。
轉眼到了二月初，一個再尋常不過的工作日下午。
無問科技大樓底層，龐大的數據中心區域。
空氣里彌漫著服務器低沉的嗡鳴，恒溫恒濕的環境讓穿著單衣的江傾感到一絲涼意。
他正和張彬并肩站在一塊巨大的曲面屏前，屏幕上瀑布般流淌著復雜的數據流和訓練進度條，映照著兩人專注的側臉。
“你看這個收斂曲線。”
張彬指著屏幕上一處。
“比我們預想的還要平滑，泛化能力提升很明顯。就是算力消耗還是有點猛，這塊得再摳摳。”
“嗯，效果確實不錯。”
江傾微微頷首，目光銳利地掃過關鍵參數。
“成本控制是下一步重點，模型壓縮和架構優化的方案盡快拿出來討論。”
兩人就著屏幕上的數據低聲交談，語速很快，夾雜著一些外人聽不懂的術語。
江傾的手機，連同他那件外套，都靜靜地躺在他頂層辦公室的沙發上。
以至于十三盡職地在手機屏幕彈出提示，卻無人察覺。
“偉大的江博士，周野小姐已抵達園區正門。”
無人應答的屏幕，很快暗了下去。
無問科技園區恢弘的蝶形主體大樓，在下午三點的陽光下折射出冷冽的光芒。
一輛黃色的出租車在正門口緩緩停下，車門推開，一雙踩著白色運動鞋的長腿邁了出來。
周野付了車錢，關上車門，站在巨大的建筑陰影下，仰起了頭。
“哇……”
她下意識地輕呼出聲，嘴巴微微張開。
盡管早已在新聞圖片中知道他的公司很厲害，但當這棟充滿未來感的龐然大物真正矗立在眼前時，那種視覺沖擊力還是超出了她的想象。
冰冷的金屬線條，巨大的菱形玻璃幕墻，頂部“無問科技”四個大字在陽光下熠熠生輝，一股無形的強大氣息撲面而來。
震撼之余，一種帶著點隱秘的得意悄悄爬上心頭。
她深吸了一口帶著早春寒意的空氣，嘴角忍不住向上彎起。
這么厲害的地方，是江傾一造的呢！
她拉了拉臉上寬大的黑色口罩，又扶了扶頭上的白色棒球帽，只露出一雙靈動的眼睛，快步走向旋轉玻璃門。
門無聲滑開，溫暖的氣息瞬間包裹住她。
明亮寬敞挑高驚人的大堂再次讓她驚嘆，腳下光潔如鏡的地磚甚至能清晰地倒映出她的身影。
她好奇地四處張望，正想找個人問問江傾的辦公室怎么走，一個銀灰色的身影悄無聲息地來到她面前，擋住了去路。
是一只通體啞光的機器狗，高度及腰，頭部有一個圓形的掃描裝置，正閃著幽幽的藍光。
“滴——訪客身份未登記。請進行訪客登記或聯系內部人員確認。”
一道毫無感情的電子合成音響起。
周野嚇了一跳，下意識后退半步，看著眼前這個科幻感十足的“門衛”，新奇感很快被小小的惱火取代。
她鼓起臉頰，像跟人理論似的對著機器狗申辯。
“登記什么呀？我是來找江傾的！你們老板！”
機器狗的圓形眼睛藍光閃爍了一下。
“未識別授權指令，訪客身份未登記。請進行訪客登記或聯系內部人員確認。”
語調毫無波瀾。
“嘿！你怎么不講道理？”
周野氣呼呼地叉起腰，完全忘了對方只是個機器狗。
“我是江傾的女朋友！女朋友懂不懂？就是……就是他最親的人！”
她試圖用人類的關系去解釋。
“訪客身份未登記，請進行訪客登記或聯系內部人員確認。”
機器狗依舊固執地重復著設定好的程序，甚至微微歪了歪頭，似乎在表示“無法理解”。
就在周野被這油鹽不進的機器狗氣得直跺腳，準備掏出手機給江傾打電話時，不遠處的前臺工作人員終于注意到了這邊的動靜。
一個穿著無問科技深藍色制服，妝容精致的年輕女孩快步走了過來。
“您好，請問有什么可以幫您？”
前臺女孩保持著職業的微笑，目光落在周野身上，雖然口罩遮住了大半張臉，但對方露出的那雙漂亮眼睛……前臺女孩的眼神瞬間從職業化變成了驚訝。
“您是……周野小姐？”
前臺的聲音帶上了一絲興奮。
“對，是我！”
周野松了口氣，總算遇到個“活人”了。
“我來找江傾，可這個……”
她指了指旁邊還杵著的機器狗。
“它不讓我進！”
前臺女孩臉上的笑容立刻變得無比熱情。
“真的是您呀！抱歉抱歉！您快請進！我馬上聯系江總的助理！”
她一邊說著，一邊迅速用手腕上佩戴的一個小巧手環對著機器狗晃了一下，機器狗眼中的藍光熄滅，安靜地退到了一旁。
隨即抬起手腕對著智能手表，語速飛快。
“陳助理，周野小姐來了！對，就是演員周野小姐！現在就在大堂！”
不到三分鐘，電梯“叮”的一聲輕響，西裝革履步履匆匆的陳鐸就出現在大堂。
他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前臺旁邊，正仰頭好奇地看著天花板上沿著軌道無聲滑行物流無人機的周野。
“周小姐！”
陳鐸快步上前，臉上帶著歉意。
“您怎么突然來了？也沒提前打個招呼，江總他正在技術區那邊開一個很重要的會，可能還需要一點時間。怠慢了怠慢了！”
周野回過頭，看到陳鐸眼睛彎了起來，摘下口罩，露出那張精致的臉龐。
“陳助理！沒關系沒關系，是我沒打招呼，想給他個驚喜嘛！沒打擾到你們工作吧？”
“怎么會！江總要是知道您來了，肯定特別高興！”
陳鐸連忙擺手，滿臉笑容。
“驚喜好！江總就喜歡驚喜。那……您看您是先去江總辦公室等，還是……我陪您在公司里稍微參觀一下？等江總那邊結束了，我第一時間通知他。”
“參觀！”
周野毫不猶豫地回答，眼睛里閃著躍躍欲試的光。
“早就聽說這里特別酷！我能看看嗎？不會耽誤你們工作吧？”
“當然不會。”
陳鐸微笑著做了個請的手勢。
“這邊請，周小姐，我們無問確實有些地方還挺有趣的。”
接下來的時間，周野感覺自己像個掉進了未來世界的孩子。
陳鐸帶著她，避開了核心研發區，在公共展示區域穿梭。
她見識了星河咖啡廳里能根據指令在奶泡上繪制復雜圖案的智能咖啡機。
在布滿動態光影代碼，仿佛置身數據洪流的走廊里嘖嘖稱奇。
看到了踩著平衡車抱著文件在各個區域間穿梭的員工，在綠意盎然的休息區，對著那些造型奇特的蛋殼椅和懸浮沙發摸了又摸。
最讓她驚奇的是那條連接兩棟副樓的懸空玻璃走廊。
透明的玻璃地面下，是精心設計的城市微縮景觀，更奇妙的是，當她踩上去，腳下接觸的地方會蕩漾開一圈柔和的光暈，如同踏在水波之上。
“天哪！這也太神奇了！”
周野忍不住在上面蹦跳了幾下，看著腳下擴散的光圈，咯咯直笑。
沿途遇到的員工們，無論男女，看到周野，都紛紛露出驚喜且善意的笑容，熱情地跟她打招呼。
“周小姐好！”
“歡迎周小姐！”
“哇，真的是周野！比電視上還漂亮！”
“周小姐是來找江總的吧？”
甚至有幾個年輕的女孩，紅著臉小聲又激動地互相推搡著。
“江周漁火是真的！啊啊啊！磕到了！”
周野被大家的熱情弄得有點不好意思，但更多的是開心，也大方地笑著回應。
“你們好！”
“謝謝！”
“嗯嗯，對，來找他！”
她今天穿了一身簡單的灰色運動套裝，勾勒出高挑的身材，長發柔順地披散在肩頭。
不笑的時候，精致的五官自帶一種清冷的疏離感，可只要一笑起來，眉眼彎彎，臉頰邊若隱若現的小梨渦立刻沖散了那份清冷，只剩下滿滿的嬌憨，反差感十足。
下午的陽光透過巨大的玻璃幕墻灑在她身上，給她整個人鍍上了一層溫暖的金邊，青春洋溢，充滿了生動的氛圍感。
另一邊，技術區的會議終于告一段落。
江傾揉了揉有些發脹的太陽穴，和張彬又交代了幾句后續安排，才離開數據中心。
他剛回到頂層的辦公區，陳鐸立刻迎了上來。
“江總！您可算出來了！周小姐來了！在懸空走廊那邊參觀呢。”
江傾腳步一頓，眼中瞬間掠過一絲訝異，隨即被驚喜取代。
“小野來了？什么時候到的？”
“到了有一會兒了，我看您在忙，就沒打擾。周小姐說想給您個驚喜，這會兒正玩得開心呢。”
陳鐸笑著回答。
“知道了。”
江傾嘴角的笑意加深，腳步明顯加快，朝著連接副樓的懸空玻璃廊橋方向走去。
還沒走到廊橋入口，遠遠地，他就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周野正背對著他，站在廊橋靠近另一棟樓的中間位置。
她微微低著頭，像個發現了新玩具的孩子，好奇地用腳尖一下下地點著腳下透明的玻璃地面，每點一下，接觸的地方就暈開一圈柔和的藍色光暈。
她似乎玩上了癮，甚至嘗試著在上面小幅度地蹦跳，長發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晃動，專注又快樂。
午后的陽光穿過巨大的玻璃幕墻，毫無保留地傾瀉在她身上，將她整個人都照得明亮而溫暖，充滿了生動鮮活的氣息。
江傾停下了腳步，沒有立刻叫她。
他靠在廊橋入口的玻璃墻邊，雙手插在西褲口袋里，靜靜地看著她。
看著她孩子氣的舉動，看著她身上那份純粹的快樂，看著她沐浴在陽光里仿佛發光的背影。
連日工作的疲憊，似乎在這一刻被無聲地熨平了。
或許是某種奇妙的感應，玩得正開心的周野忽然停下了動作，像是感覺到了什么，下意識地轉過身來。
兩雙眼睛，在空中猝不及防地相遇。
周野的眼睛瞬間睜大，驚訝只停留了不到半秒，就被巨大的驚喜點亮。
她臉上的笑容如同被按下了快放鍵，迅速綻放，明媚得晃眼。
“哈嘍哈嘍呀，江傾！”
清脆的聲音帶著毫不掩飾的歡快，在安靜的廊橋里響起。
話音未落，她已像只歸巢的雀鳥，邁開長腿，帶著一陣風，朝著他小跑過來。
灰色的運動服勾勒出她奔跑時充滿活力的身姿，長發在身后飛揚，臉上是毫無保留的喜悅。
江傾看著她朝自己奔來的身影，看著她眼中盛滿的星光，看著她因為奔跑而微微泛紅的臉頰，那一瞬間，心口仿佛被什么柔軟而溫暖的東西輕輕撞了一下。
他從靠著墻的姿勢站直了身體，朝她張開手臂。
周野像顆小炮彈一樣精準地撞進他的懷里，帶著奔跑后的微熱氣息。
“是不是很驚喜！想我沒有？”
她仰著小臉，眼睛亮晶晶地看著他，雙手很自然地環住了他的腰。
江傾穩穩地接住她，手臂收攏，將她圈在懷里，低頭看著她近在咫尺的笑顏，清晰地感受到她那份毫不掩飾的依戀。
“當然想我們小野，怎么突然跑來了？《護心》那邊結束了？”
“嗯！今天上午最后一場戲殺青啦！”
周野用力點頭，小臉上滿是完成任務的輕松，還有見到他的興奮。
“殺青宴都沒吃，行李讓文姐帶回去了，我直接坐高鐵就奔你這兒來了！想給你個驚喜嘛！怎么樣，驚不驚喜嘛？”
“驚喜，特別驚喜。”
江傾笑著點頭，抬手替她把跑亂的一縷頭發別到耳后，指尖不經意地蹭過她微熱的臉頰。
“累不累？餓不餓？”
“不累！看到你就不累了！”
周野笑嘻嘻地，隨即又皺了皺小鼻子。
“不過……好像是有點餓了高鐵上的餐不好吃，中午就隨便吃了點。”
“那正好。”
江傾牽起她的手，十指自然地扣在一起。
“帶你去吃飯，想吃什么？火鍋或者烤肉？還是我們傳統徽菜？”
他牽著她轉身往電梯走，準備去拿外套和手機。
“當然是聽你的！地主請客，客隨主便！”
周野任由他牽著，腳步輕快地跟在他身邊，側著頭看他，眼神里滿是歡喜。
“不過……江傾，你們公司真的太酷了！那個會畫畫的咖啡機，還有那條踩上去會發光的走廊，還有那個攔著我的機器狗……雖然它有點討厭，但是好可愛！我剛才還在想，要是能在這里拍科幻題材的戲就好了，場景都不用搭！”
江傾聽著她嘰嘰喳喳像只快樂的小鳥，分享著她的新奇見聞，偶爾回應一兩句，笑聲在空曠的走廊里輕輕回蕩。
夕陽的余暉透過巨大的落地窗，將兩人并肩而行的身影拉得很長，很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