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劍斬落，沒有任何意外便將巨蛇形態下的體無量砍成兩半，繼而血火蔓延，將其徹底點燃。
然而，體無量那所謂的應身竟并未立即化為灰燼，相反，它還在適應構成血火的死亡與殺戮，骨脊長出尖刺，眼白變得漆黑，瞅著就像是將蛇虺、喇嘛和修羅三者特征拼湊在一起的怪物。
但張獻忠手起刀落，出招迅如閃電，剎那間就將體型碩大的巨蛇切成了無數碎塊，可體無量依舊沒死，燃燒著火焰的碎塊掙扎蠕動，想要重新聚合成體。
就在這時，張獻忠不知從哪摸出一個滿是銅綠的金色面具，直接向頭頂扔去。
這面具雙耳長似獸耳，大嘴亦闊至耳根，唇吻三重，嘴角上翹呈微笑狀，跟秦淮之前通過蛇虺幻夢在天外天看到的那個面具一模一樣，只不過更加完整。
而隨著青銅面具逐漸放大，它那空洞眼眶也射出無形波動，將體無量裹住，猩烈血火頓時熊熊燃燒，將其灼燒得發出慘嚎。
“不可能！三陽早被道祖吃掉了，教派也已消失近千年，你這泥腿子手里怎還會有祂的法器？！”
“大西立國數十年，這兩萬個日日夜夜，沒有一刻不是為了今天！”
張獻忠話音未落，遠處的漁功曹便抽出身來，手中筆鋒勾畫，喃喃低語道：“.派流西蜀，跡顯龍興，施兵授法濟群生，積行累功修至道，受血火于生死之間，剪邪祟于星煞之下，血海過處，日月潛輝，骨劍旋時，鬼神失色，顯威行于塵世，衛圣駕于閻浮”
這聲音雖然不大，可是卻傳得很遠并且越來越遠。
很快，一篇戮天寶誥就在漁功曹筆下完成，與他那口中低誦的祭文一起，將整個尸山血海籠罩。
伴隨著祭文傳響，這片天地中所有因殺戮而死亡的尸體，無論招討卒，還是暗探死士，不管他們現在是燃料著的血火，還是已被死亡黑暗吞噬，全都被壓榨萃取成了一顆顆殷紅血珠，往大西軍陣處涌去。
“受血，受血，受的難不成是這個血？！”
一直目睹局勢變化的秦淮有些恍然，他先前一直以為張獻忠要受的血是司辰之血，沒想到是這殺戮之血。
事情到了眼下這步田地，秦淮也差不多搞懂了這受血到底是個什么東西。
如果說巴虺圣者所經受的飛升，是擁抱痛苦，利用極致的痛楚完成與性相的勾連，那修羅圣者勾連性相的方式，應該就是掀起一場盛大的殺戮。
秦淮猜測，大西王張獻忠應該做了兩手準備，如果另外三國坐視他受血飛升，不加干預，那他就按照原定期限帶兵進入異史找準既定目標開殺；如果三國派出人手搗亂，他便將計就計，拿這些人開刀，既能完成儀式要求，又能削減三國底蘊量，達到一舉兩得的效果。
可以說，這完全算是一樁陽謀。
不過結合之前眾人反映，秦淮推斷，大西這邊應該怎么都沒料到牯神會親自下場，如果方才不是自己急中生智，和漁功曹打了波巧妙的配合驚走牯神，現在局面會是什么樣子，還真不好說。
那些殷紅血珠相互聚集，不斷向著大西軍陣飛快涌來，鉆入那只巨臂之中。
與此同時，裂隙之外的西京城中，那些因殺戮而死亡的生命也被融化成顆顆血珠飛來，滾滾血流飛進裂隙，跨越長空，加入進來。
隨著吸收的鮮血越來越多，秦淮能看到肩部以下的披甲巨臂變得越來完整，越來越紅，繼而長出鎖骨、脖頸、胸腹.
可是那最關鍵的頭顱依舊沒有半點動靜，巨影頸上依舊是空蕩蕩的一片。
“殺！”
瞅著遠處仍舊還在負隅頑抗、死而不僵的體無量，張獻忠陡然暴喝，提劍再斬，狂雷般的密集劍光頓時籠罩了體無量。
“哼，黃老狗，別以為此番算計是你贏了，后面的日子，還長著呢！”
半邊臉頰燃燒著血火，被青銅面具牢牢控制的體無量見大勢已去，面色難看起來，說完就砰然自爆，所有尸塊全都炸碎開來，化作金紅血珠的同時，一股無法想象的極致痛楚頓時降臨，施加到了在場眾人身上。
瞬間，大西這邊，除了秦淮以外的所有人都被這極致痛楚壓彎了腰，連那無邊無際的黑色天空都如同泡沫遇到了水般飛快地消殺了，露出腥紅的血海底色。
只有被殺部眾人圍攻、絆住手腳的威無量沒有受到任何影響，他抓住這千載難逢的機會，從道袍中拿出一顆怦怦跳動的紫黑心臟往大西軍陣扔來，自己則向那還未彌合的裂隙空洞沖去。
目睹此情此景，秦淮哪里還不明白，體無量自爆應身，就是為了給威無量創造機會逃離大西眾人的圍殺，至于那顆紫黑心臟，想來應該是破壞受血的最后手段。
心念電轉間，秦淮就已想通關竅，忙提勁展翼，沖出軍陣，撞飛那紫黑心臟的同時，掣出青鋒七星劍向威無量砍去。
“啊”
只聽一聲痛呼，秦淮駐足停在那直通天外天的空洞前，望著身影逐漸變淡的威無量，伸開左爪，掌心正躺著一根露出燦金骨茬的奇長手指。
這是他方才那記劍斬唯一的收獲——威無量的斷指。
深深望了一眼已縮至臉盆大小的空洞里那還在糾纏交戰的六尊巨影，秦淮收回目光，再次進入超感，將大西眾人身上的極致痛楚驅離，抓住在血海中隨波逐流的紫黑心臟，回到了陣前。
“來！”
恢復正常的張獻忠無暇他顧，只贊許地朝秦淮點了點頭，就開始鯨吞起體無量應身化作的金紅血流，那無頭巨將的存在感立馬肉眼可見地開始變強。
隨著金紅血流編織出下頜、雙頰、嘴唇、鼻梁，秦淮能看出來，這具不知該叫軍陣法相，還是修羅化身的法身，的確就是張獻忠成為圣者后會擁有的神話姿態。
突然，滿目猩紅的巨影體表驀地泛起了一層詭異迷蒙的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