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奧順著男孩陰影指著的方向，回過頭去。
在他的身后，那原本排列整齊，仿佛要延伸到時間盡頭的走廊房門，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空洞。
在這空洞中，一道通往‘上層’的樓梯，隱隱約約顯出身形來。
而何奧很明顯的記得，剛剛是沒有這道樓梯的。
淡淡的，虛幻的霧氣從那樓梯上傾斜而下，將階梯的形狀遮蓋了大半。
果然，是可以‘問路’的。
何奧回過頭去，看著身前空蕩的虛空，笑道，“謝謝。”
說完，他直接轉身，看了一眼自己視野中的身體素質，95。
他摸出一根肉干咬在嘴上，抬起腳步，走上了那被迷霧掩蓋的樓梯。
而在他身后，墻壁上的孩子們目送他的身影遠去，然后一起涌向了那拿著綠葉的孩子，打鬧了起來。
淡淡的，朦朧的綠色在那葉片上輕輕泛著。
孩子們的陰影消失在了墻壁上。
那躺在地上的尸骸，也在這一瞬間完全消失。
整個走廊，再次恢復了一片寂靜和空蕩。
在一片灰蒙蒙的迷霧中，一道道身影正在快速走動著。
在這迷霧的深處，有一片小小的圓形空地，露出漆黑的，宛如光滑的大理石鋪就的地面。
一個潔白的，有著透明長發，大約五十公分左右的陶瓷人偶娃娃，正蹲坐在這空地的中心。
她整個身軀的比例與正常的人類孩童相似，穿著紅色的長裙，雙手抱著膝蓋，長裙下露出潔白干凈的陶瓷肌膚。
她就坐在那里，周圍的人群都在圍繞著她轉圈，但是沒有人去看向她。
在短暫的停留之后，一個戴著耳釘的男人從娃娃后方走出，那男人先扎了個馬步，帶著厚重的皮質防滑手套，寬大的手掌從左右伸出，一下子從后面抓住了娃娃。
隨即，他猛地用力，似乎準備把娃娃從地上‘拔’起來。
但無論他怎么用力，娃娃就像鑲嵌在漆黑光澤的地面上一般，紋絲不動。
而那個握住娃娃的男人，裸露在外側的肌膚，開始迅速的變得光澤，仿佛晶瑩的陶瓷。
“情況怎么樣？”
也就在這時，身材高大，古銅色皮膚，留著豎直短發的男人從迷霧中走出，看了一眼人群中間的娃娃，然后側過頭來，看向身旁扎著高馬尾的干練女子。
砰——
迷霧中心傳來一聲巨響，那拔娃娃的身影似乎脫力手滑，摔倒在了地上。
“還是失敗了，”干練女子拿出一個文件夾打開，露出里面一迭手寫文件，快速說道，“這個娃娃整個身軀仿佛和地面融為了一體一般，用人力的無論如何也無法拿起來。”
砰——
那‘拔’娃娃的身影，再次站了起來，一個沒站穩，向前摔倒，摔在了娃娃面前。
“娃娃本身的特性和規則摸清楚了嗎？”短發男人看著手寫的文件，快速問道。
“除了之前那條以外，目前只探索出來兩條，”干練女子快速說道，“第一條，與這個娃娃接觸的時間過長，身體會出現明顯的陶瓷化的跡象，我們抓了老鼠嘗試，在大概30秒的時間點，會出現明顯的陶瓷化傾向，120秒左右，整個老鼠都變成了完全的陶瓷，”
她抬起頭來，看向短發男人，“人接觸的話，也是30秒出現陶瓷化傾向，休息大概一天左右就可以恢復，目前還沒有人被完全陶瓷化的情況，但是我們估計，和老鼠陶瓷化的時間是一樣的。這個‘陶瓷化’的進程不受體格大小影響。”
短發男人抬起頭來，看了一眼摔在娃娃面前的耳釘男人，看著耳釘男人身上明顯泛白的肌膚，轉過視線來，繼續看向干練女子，“第二條呢？”
“第二條就很危險了，”干練女子緩聲道，“我們發現，通過特殊的視角，可以看到娃娃的臉，但這個娃娃是沒有‘臉’的。”
“什么意思？”短發男人有些疑惑。
“從我們的視角從上往下看去，娃娃的五官是完整的，看上去好像有容貌，”干練女子抬起頭，看著短發男人，“但是木赫老大，你不要去看，你回想一下，你回想起娃娃的具體長相嗎？”
這話問的短發男人一愣，但很快，他搖搖頭，“想不起來，我只記得她有鼻子和眼睛。”
“是的，她有五官，但是她沒有‘模樣’，”干練女子繼續道，“在從下往上的特殊視角下，可以看到她的真實‘臉頰’，一團模糊的，看不清楚的‘五官’，而這就是這個娃娃目前展示出的最危險的規則，”
她看向短發男人，“如果注視著她的臉頰，她的模樣會逐漸變成注視者的模樣，整個過程非常的快，最慢也就幾十秒，快的話可能就十秒。”
“然后呢？”短發男人快速問道。
“然后那個人就會‘憑空消失’，”干練女子嘆了口氣，“徹底消失，再也找不到，之后娃娃的臉頰又會恢復原來的樣子。”
“從下往上看，”短發男人似乎想到了什么，“比如在娃娃面前摔倒后，爬起來的視角？”
“是。”干練女子點點頭，然后她驟然反應過來了什么，抬起頭去，向前看去。
在那迷霧的中心，原本‘拔’娃娃然后摔在娃娃身前的耳釘男人，此刻已經不在原位，迷霧中也未見他的身影。
而這個時候，其他人也發現了中心的‘異常’。
一道守在娃娃后背的身影，抬起頭來，看著干練女子，沙啞道，“消失了。”
也就說話交談的這短短的時間里。
“第七個了，”干練女子深吸一口氣，抬起頭來，看向身旁的短發男人，“每次告誡的事情，他們都不愿意聽，這些蠢貨。”
“幫派里的人都是這樣的，拿點錢給他的家人，”短發男人拿出一支煙來，叼在嘴上，點燃，對剛剛那個耳釘男人的消失毫不在意，“繼續嘗試，老大下了死命令，一定要把這個娃娃帶出去。”
“好，”干練女人深吸一口氣，看向那站在娃娃身后的身影，“下一個。”
一個身材寬大，像是摔跤選手的男人從陰影中走出，從后面靠近那精致的陶瓷娃娃。
何奧踩在階梯上，拾級而上。
這階梯的感覺有些怪異，他明明是踩在階梯上向上走，但是整個人卻有輕微的失重和下墜感，仿佛他正在走向灰暗的更深處。
前方的霧氣更加的濃郁了。
不知道走了多少級階梯，何奧感覺自己似乎一次性上了三四層樓的高度，他向后看去，身后的一切場景都被濃霧掩蓋，來時的階梯已經不見蹤影。
他收回目光，繼續向前。
前方依稀出現了某種閃爍的，鮮紅的光點。
而伴隨著何奧順著階梯向前，那光點的‘模樣’也依稀完全顯露出來。
那是一個數字‘27’。
這數字由一根細長的玻璃管彎曲而來，里面填滿了有些渾濁的透明溶液，在鮮紅的燈光下照耀出妖異的色彩。
些許細密的氣泡在這個溶液中起伏著，擾動著暗淡的燈光。
何奧向前一步，這一次，他前方的不再是階梯，而是平坦的地面。
27樓，到了。
何奧看向前方，一條條隱隱約約的光柱，在霧氣中閃動著。
他緩緩向前，走向那些光柱的方向。
而伴隨著他的靠近，那一個個光柱漸漸顯露出了身形出來。
那并非是真正的‘光柱’，而是一個個豎直的柱狀玻璃容器。
這些容器直徑大約五十厘米左右，高約兩米，宛如一片細密的玻璃樹林，整齊的排列在迷霧中。
這玻璃柱容器內都裝滿了渾濁的透明溶液，白色的燈光從下往上照耀著這些溶液，光輝帶著上浮的氣泡，將這玻璃柱照耀出‘生動’的色彩。
如果不看那些浸泡在溶液內，似乎在微微顫動的‘器官’的話。
何奧的目光掃過這些玻璃柱容器，幾乎每一個容器，里面都盛放著一個器官。
這些器官或大或小，浮在容器的中心。
它們似乎并沒有失去‘生機’，仍舊在起伏的氣泡中，微微‘蠕動’著。
而在何奧的身前，就浸泡著一顆正在劇烈跳動的‘心臟’。
它仿佛還健康著，健康的存在在某一個人體內，正在不斷跳動著。
而何奧注視著這顆心臟的時候，他依稀感覺到，自己似乎能‘適應’這心臟的頻率。
他的呼吸上下起伏，而他的心臟，似乎也漸漸開始和這容器里的心臟同頻。
那容器里的心臟劇烈的跳動起來，而他的心臟，也開始劇烈的跳動了起來。
緊接著，一股淡淡的思緒，就在何奧的腦海中‘蔓延’而開。
好像，那泡在容器里的，此刻正在里面劇烈跳動的，就是，他的心臟。
下一個瞬間，何奧直接抽開了目光。
那容器里劇烈跳動的心臟，抽搐了一下，似乎一下沒反應過來，梗在了那里，過了好一會兒，才恢復了正常的跳動。
而何奧則伸出手，按在自己胸口上，感受著漸漸恢復正常跳動自己的心臟。
他依稀有一種感覺，他如果真的‘認為’那容器里是他的心臟，那容器里的那顆心臟，就會真的成為他的心臟。
最終會發生什么他不知道，但是從下面那個‘13.5’樓的情況來看，恐怕并不是什么好事。
在這個異常空間里，只要不去觸犯空間里的規則，那就會很安全。
唯一的問題就是，何奧不知道這里面的‘規則’，具體是什么。
只能依靠自己去摸索。
他抬起頭來，看著眼前密密麻麻的閃爍著光輝，被籠罩在迷霧中的‘玻璃樹林’。
與13.5樓的走廊只有前后兩個方向，可以隨便二選一不同，27樓似乎是一片廣袤開闊的迷霧地帶。
周圍沒有任何可供參照的方向指標，四面八方都可以走。
這種開闊地帶，更容易‘迷路’了。
應該有某種可以‘指示’方向的東西。
何奧回過頭去，看向來時的方向，他走過來的樓梯已經消失，那被擰成‘27’的玻璃管也不見了蹤影，只有連綿進迷霧中，仿佛無窮無盡的玻璃柱。
何奧抬起目光，注視著周圍的玻璃柱。
這些玻璃柱之間的距離完全相等，密密麻麻的排列，里面的‘內臟’似乎也是完全的隨機排列的，看不出來規律。
看起來，進入27樓的入口并不是固定的。
何奧沿著這些玻璃柱快速前進了一段距離，周圍依舊彌漫著濃郁的霧氣，佇立著密密麻麻的玻璃柱，霧氣的濃度沒有變化。
走了這么長，就好像他還站在原地一樣。
那那些黑狼幫的人，是如何確定自己在哪兒的呢？
黑狼幫老大在這里準備某種‘重要’的東西，大概率是和這個異常空間有關的東西。
每次進來都在不同區域，他們之前做的工作，難道不會‘白費’么？
思索間，何奧直接抬起頭來，喊了一句，“有人在嗎？”
如果這附近有黑狼幫的成員，或許可以直接吸引過來，直接讀他們的心，就知道他們怎么找到方向的了。
這是最簡單的方法，就是有點拼運氣。
但何奧的‘運氣’，似乎沒那么好。
在他話音落下之后，周圍陷入了沉寂，沒有回應，也沒有靠近的腳步。
周圍好像沒人。
何奧輕嘆一口氣。
“有人在嗎？”也就在這時，一道身影在那迷霧的深處響起。
聽到這聲音，何奧微微一愣。
這不是回應，這是他自己的聲音。
聽到自己的話語，自己的聲音，在那濃郁的迷霧深處傳來，周圍漂浮著一個個浸泡在液體中的器官，這場景的確有些詭異恐怖。
何奧目光掃過周圍，尋找聲音的來源。
某種回聲？周圍有能制造回聲的墻壁或者高大建筑物？
不對，聲音似乎來自某個固定方向，在他的右前方。
何奧立刻移動身子，向著右側移動，一邊移動，一邊繼續向著迷霧深處喊道，“你好——”
“你好——”
迷霧深處，再次響起了他的聲音。
這一次，依舊在右前方，只不過更偏前方了一點。
位置沒變。
‘回聲’不是來自固定方向，而是來自一個在迷霧中的固定位置。
他迅速意識到，這就是‘指引’！
何奧直接低下頭，向著回聲傳來的方向快步跑去。
隨著他的動作，周圍的霧氣，開始越來越‘濃郁’。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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