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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九章 凌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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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中這兩日沒別的新聞,中心區域,主干道上發生這種大動靜,絕對是熱門話題。

  那邊還打著呢,腿腳快的閑漢們已經把事情傳給各處金主——

  兩大世家的當家人,街頭叱罵斗毆!

  收到消息的各家,第一反應就是不信,確認屬實之后才琢磨開了。

  老卓病歪歪躺那么久,突然就好了?

  演我們的吧?!

  某官署的人更震驚。

  今早聽到卓大公子請假,還以為卓相熬不過去了呢,沒等多久,竟然聽說賀、卓兩家那倆年已五旬的家主狹路相逢,當街互毆!

  “怪了,事前怎么一點動靜都沒聽到?”

  “卓家上下的嘴真嚴!”

  至于溫故?

  今兒這個事傳開,還有幾個人在意溫故?

  除了知曉內情而猜疑的少數人,其他大部分的關注點,都只在卓賀兩家相斗的事件上。

  某大戶人家。

  一身富態的老爺剛剛穿戴整齊,打算出去。

  按照今日原本的行程,要出去看戲。他早就收到消息,聽聞老賀今天要搞點事情,想去瞧瞧樂子。

  如今城外形勢越發緊張,危機四伏,在家里呆著又悶,也沒處散心。

  他們又不用出去打仗,在家也不愁吃喝,只能給自己多找點樂子。

  來歆州時,他們上供的“保護費”不是白交的!

  不然趙家養兵的糧草從何而來?

  只要不鬧得太過,也不必擔心趙家遷怒。不過是瞧瞧樂子,煽風點火起個哄,趙家能說什么?

  今兒睡了個懶覺,起得有點晚,不知道能不能趕上。

  正要出去,外面有仆從匆匆跑進來:

  “老爺!老爺!那邊打起來了!!”

  富態老爺精神一振:“賀家跟溫故打起來了?”

  仆從氣還沒喘勻,回道:“不……不是!是賀家跟卓家打起來了!”

  富態老爺一時沒反應過來:“卓家?”

  仆從提醒:“前不久剛到歆州的,卓相爺的那個卓家。”

  富態老爺大驚:“卓相?老卓?他不是命不久矣?!”

  不是說很快就要噶了嗎?竟然站起來了?!

  他不著急出門了,來回踱步,片刻便做了決定,低聲吩咐道:

  “待會兒甭管誰來找,都說我偶感風寒,臥病在床!去前面生個爐子煎藥!”

  仆從快步去安排,看了看風向,親自提著爐子去院門附近煎藥。

  不多時,賀家一名管事滿頭大汗跑來求援。

  然后被告知,這位幫手病倒了。

  賀家的管事聞著空氣中傳來的藥味,雖有懷疑,但,誰家給自己找這種晦氣借口?

  即便真是借口,以他的管事身份,也不好直接闖進去找人。

  不再耽擱,他趕忙跑去下一家找幫手。

  仆從見賀家的管事走遠,才回到院內回稟。

  “老爺,那人已經離開了。”

  “嗯。藥爐子先別收,繼續放兩天。”富態老爺想著事。

  旁邊另一名親隨問道:“老爺,今兒真不出門了?”

  富態老爺面上表情難得帶了點苦澀:“咱家跟那兩邊都沾親帶故的,不好摻手。”

  內心也吐槽賀家:你要是踩溫故,我還能在旁邊搭一把手。甚至于,你跟沈家對上,我都能暗戳戳摻和一腳。

  但你跟老卓干起來……那咱就只能兩不相幫了,有多遠避多遠!

  賀家跟卓家……

  一個是外戚封爵,裙帶勾連外戚。前外戚。

  一個是官宦世家,詩禮簪纓之族。前相爺。

  即便拋開兩家的家主和核心人員不談,其他的再比,卓家的門生故吏更多。

  論聲望、影響力,賀家差遠了!

  而且,老卓憋了這么久,攻擊性肯定極強,過去了也只有挨噴的份兒,咱可不想去受罪!

  他吩咐那名傳消息的仆從:“盯著動向,再探再報!”

  待仆從離開,富態老爺端著茶盞,細細沉思。

  老賀這次肯定栽定了,被老卓用來刷聲望。

  兩人是偶然撞見?

  老賀真運氣不好?

  未必啊。

  “溫故此人……”

  他隱去后面的話,笑了笑。

  總而言之,老賀給大家生動演示了什么叫“這招我會,一用就廢”!

  老賀自己以前就是外戚,被踩多了覺得實戰經驗豐富,我上我也行?于是在歆州來想用同樣的招數?

  又又又被教做人了吧!

  有些招數別人能用,但未必適合他啊。

  “不知道老賀被抽一頓之后,能不能多些感悟。”

  富態老爺問旁邊的親隨:“趙家在景星坊建的那一條街,就是那些鋪面,還有空置的嗎?”

  親隨恭敬回道:“那些鋪面還沒開始建,就被那些來往的商隊全部預定完了。”

  富態老爺隨口就說:“看看哪個商隊愿意轉手,去買一套。”

  親隨在心中自動翻譯:看看哪個商隊好拿捏,把他們捏了。

  以他們主家的身份,買東西,不講先后,只講強弱。

  親隨應聲:“是!”

  然而富態老爺卻抬手:“等等!”

  他陡然想到了景星坊的那些個活爹,什么趙、沈,溫……

  低語:“都不好惹啊。”

  有些風險能避則避,少惹事非。安全起見,還是走流程吧。

  “算了,聽聞朝暉坊那幫趙氏子弟嘗到了甜頭,還要再建一批,你去問問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咱們也訂一套。”

  即便自己用不上,親朋好友也能用上的。

  另一邊。

  通往城中心的那條道路上,賀卓街頭對轟依然沒結束。

  只是明眼人都能看出來,賀家那邊已見頹勢。

  賀老爺被罵得渾身發抖。搞不過就找幫手!

  這歆州上層的貴族富戶,一半以上他都認識,不少都沾親帶故。

  管事帶著命令匆匆離去。

  ……零個人被找來。

  賀老爺氣得又是一陣頭昏腦脹。

  “老爺!老爺你怎么了?”

  “都住手!老爺厥過去了!”

  不遠處的馬車上。

  溫故看著前方倒下去的賀老爺。

  不管是真厥還是假厥,確實是時機正好,保住最后的那點顏面。

  硬撐下去,肯定是斗不過老卓的,到那地步,場面會更難看,賀家的處境會更差。

  前方戰況暫停。

  程知發熱的頭腦也慢慢冷卻下來,只是智商還沒有歸位,看上去還不在狀態。

  藏在圍觀人群中觀察事態的陶三,瞅了個空,躥到馬車這邊。

  “坊長,賀老爺厥過去了!”他壓低聲音,“那邊都是賀府的家丁,遮擋得嚴嚴實實,看不出來是真是假。坊長,要不我再過去確認一下?”

  溫故說:“不必了,真假不重要。”

  陶三眼神又往前面瞟了眼,繼續低著聲音,問道:

  “坊長,剛才賀家其實有找幫手。我朋友認得他們那邊一個管事,說那個管事跑出去找人,但是一個幫手都沒拉過來!”

  陶三滿心好奇:“那管事去找的都是別家。為什么沒把賀家的其他人找過來?”

  賀家也是大家族啊,活下來的人也多,此前賀家的隊伍剛抵達歆州的時候,馬車一輛接一輛排得老長了!

  怎么不把自家人拉過來助陣呢?

  溫故看著前方把賀老爺遮擋起來的家丁扈從們,說道:“必輸之局,何必再把家里人拉過來一起丟臉?”

  陶三明白了。

  其他人也不蠢,所以都不來。

  于是……

  賀老爺厥過去了。

  時間掐的這么好,多半是裝的。

  前方人群聚集處,賀府的家丁們把他們老爺扶進轎子抬走。

  賀家的人離開,卓家這邊也很快離去。

  卓相繼續帶人在城中溜達,時不時與周圍認識或不認識的人見禮寒暄,偶爾問答幾句。

  卓大公子被他爹趕回去上班,雖然不太愿意,但也不再垮著個匹臉了。

  溫故的馬車繼續往趙府過去。

  溫、卓雙方并未有過多交流,不明真相的人很難把溫故和卓家聯系到一起。

  擁堵的道路恢復通暢,來往行人帶著消息迅速傳開——

  “聽說前相爺卓老爺子大病初愈,想要好好看看歆州城,正溜達呢,碰到了賀家的老爺堵路,脾氣剛正的卓相爺當即怒了!”

  “聽說,卓相看不過去,直言幾句,卻遭當街毆辱!”

  在家躺著的賀老爺氣得差點吐血:我不是!我沒有!慘遭毆辱的是我啊!不是他!

  坊間還有傳言——

  “聽說,卓老爺子以病弱之軀,一人一劍,力扛賀家數十人!”

  在家躺著的賀老爺:呵……呸!一派胡言!

  我明明只帶了十幾個人!

  還有,卓老頭身后站著的那些壯丁,你們是半個字不提啊!

  回到家之后,賀老爺思來想去,悟了。

  “姓卓的和姓溫的,他們早有預謀!”

  賀老爺越想越氣。在皇城就被他們那幫文人拿來刷聲望,幾十年過去,都換了個地方,還還還被他們拿來刷聲望!

  “文人心思就是毒!”

  坊間還有傳言——

  “聽說,賀家的老爺打人不成,反被卓相一劍抽得厥過去了!”

  “聽說,以前在皇城,賀老爺就被收拾得跟老鼠見了貓似的。相爺畢竟是相爺,換個地方大病一場照樣能收拾你!”

  “聽說,賀家的老爺被抬回去之后,躲家里咩咩哭!”

  坊間傳聞越來越多,那些嚴重歪曲事實的荒謬言論,氣得賀老爺破大防。

  自己造謠的時候——

  不過市井之間的閑話罷了,何必較真?你這人忒沒勁,開不起玩笑。

  自己被造謠的時候——

  “凌遲!造謠者凌遲!!”

  相比躺家里破防的賀老爺,卓相神采奕奕,帶著人溜達一圈回到府中。

  經過一場街頭斗罵,氣血更足了,生機肉眼可見地強壯起來。

  想當初皇都淪陷,朝堂崩散,疫鬼橫行,滿目瘡痍。通過各種渠道收到的消息,一個比一個打擊人。

  這期間的困難不必多想,眼下要考慮的是,為家族謀求的未來。

  從哪里著手,在決定踩著賀家刷聲望的時候,他已經有了謀算。

  回屋的路上遇到一些族人行禮,不論青壯老弱,婦人幼童,卓相都和煦回應。

  看著卓相確實精神好起來,卓氏家族的人,以及倚賴于卓家的人,情緒都變得開朗。

  就像一艘經歷過海上風浪之后沒有目標的大船,終于迎回了它的最高指揮官。

  高墻大院內也多了些許歡聲笑語。

  卓相沒有立刻回屋,而是來到祠室。

  燒了香,靜靜在里面待了許久。

  亂世之初遇難人數眾多,他們這次北上又折損了不少人。

  但是,作為當家之主,一族之長,卓相依然很有信心,家族幸存下來的這些人,照樣不輸給別家!

  初到北地,原來的計劃確實是先觀望,穩妥為主。

  但既然機遇已到,何必再等?

  他們已經慢了一步,歆州的重要城鎮聚集地,那些重要職位,他們已經擠不進去了。

  不過他有自己的消息渠道。

  防衛驛站在歆州上層已經不是秘密,溫故那天過來,他們也聊過幾句。

  不能說的溫故沒說,但,卓相最想知道的,溫故也真誠分享。

  作為防衛驛站體系的提出者,溫故對此很有信心。

  那天短暫的談話,卓相也找溫故確認了這一點。雖然沒有親眼見過,不知這個驛站究竟是個什么樣,接下來是否能按照預想中那樣扛住危機,但溫故說的那些確實值得期待。

  天已經漸漸熱起來,溫故所言是否正確,很快就會得到驗證。

  一旦證明防衛驛站體系可行,以此布局歆州,必定迎來新一輪管理層人員調整!

  如今的亂世,可不是史書上記載的那些普通天災兵亂,他們要面對的是無數疫鬼,以及難以捉摸的邪毒。

  災疫亂世,重要地點的管理者肯定不是只會打仗就行的。北地六大勢力的主力,都是以前的邊軍。

  邊軍能打,這我認可。

  但要說治理管轄,就未必擅長了,還是應該找專業人士。

  接下來正是用人的時候。留給他們卓家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必須盡快做準備。

  至于賀家?都是過去式了。

  想必賀家接下來會安分一陣子。如果老賀繼續搞事,他不介意再踩一腳。

  香已燃盡。

  卓相眼中銳光收斂,起身走出祠室。

  這幾年遭遇重重挫折又如何?

  老夫照樣扛過來了!

  溫故有句話說的沒錯——

  五十歲,正是上進的年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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