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節交替之時,商隊和北遷隊伍來往變得活躍。
邪疫亂世之下,一年兩次最佳外出時間,現在就是上半年的最佳時期。
每天進出景星坊的外來人口更多了,坊內吏員以及虎威鏢局的人,這段時間都收集到了不少信息。
明面上,景慶公所和虎威鏢局目前不存在雇傭關系,沒有金錢和糧食往來,但給予的方便一點不少。
而溫故獲得的更高層面的消息來源,則由沈夫人提供。
隔幾日溫故就會往趙府跑一趟,陪姨母說說話,聽聽最新消息。偶爾能遇到姨父和表哥,若他們有空閑,能一起多聊會,不過大多數時候這兩人都是繁忙的。
這日,溫故又來了趙府。
先陪沈夫人練茶藝。
字面意思。
如今亂世,物質條件大大降低,甭管底層過得有多艱難,權貴們依然保持著對精致生活的追求。搞不了別的奢華之物,但點茶、品茶還是玩得起的。
平時社交活動缺不了這一環。可以不喜愛,但不能不會。
練習茶藝這期間,姨甥二人也會聊一聊正事。
點茶品飲之余,沈夫人語氣微沉:“你姨父今日心情不太好。”
確切的說,是處于暴怒狀態,
“好像是巡衛司的一個重要任務失敗,負責此事的是巡衛司的一位副官,成敘。”
巡衛司軍階最高的三位,一主兩副。主官是裴珺,還有兩位副官。
這三位都是趙家主委以重任的。
所以,能交給他們的任務,一定是與趙家主的布局緊密相扣。
重要環節出了差錯,必然大怒。即便平時再好的心性,這時候也不會情緒穩定。
姨父心情不好,溫故當然不會這時候湊上去。因此,從沈夫人這兒離開,他就打算直接回去了。
正往外走呢,卻見前方連廊站著一人。
身形挺拔,服飾獨特,配著制式鎧甲,本應該瞧著威武不凡,卻透著一股沉郁之氣。
哦,就是那位——剛挨了趙老大一頓噴的巡衛司副官。
“溫坊長!”對方朝溫故過來。
“成副使。”溫故客氣一禮。
巡衛司,副巡衛使成敘,是特意等在這里。
重要差事辦砸了,挨了一頓噴。挨罵都是次要的,他害怕的是失去老大的信任。
他巡衛司的副官之職,保不住了。這是肯定的。
但,僅僅只是降職,還有機會升上去。他有手段也敢拼!可若是對他的辦事能力失去了信任,他被踢出政權核心圈,再想回來就極難了!
成敘只覺得心情沉重,前路黯淡。
同時又帶著強烈的不甘。
如今歆州可不是沒人用,多的是人想把他擠走!
必須盡快想辦法!
該怎么辦?
如何能繼續被重用?
他腳步沉重,心情更沉。思來想去心思急轉,出府之前終于想到一件事。
正巧溫故今天也來了趙府,所以他特地站在這兒等候。
這位表公子頗有才智,少主也曾夸過溫故游學經歷豐富,博學多才,很得家主看重。
若不是著急解決眼下的困境,他肯定會先備上一份禮,上門拜訪。
只是此刻,講究不了那么多了。
短暫寒暄過后,成副使直入正題。
他當然沒有貿然說自己辦事不利,剛挨批。也沒有談及之前辦的任務,只是說接下來可能有更多的空余時間,想到或許可以在防衛驛站的事情上添一份力。
溫故作為防衛驛站的提出者,肯定比旁人有更多了解,他特意再次等候就是想請教一下。
“防衛驛站?”
溫故詫異,又很快明白過來,成副使就是想盡快將功贖罪,而不是被動等候發落。
眼下這個時節,事態變化太快,來到歆州的精英人才也越來越多。若是被動等候,容易被直接踢走。
溫故也不多問。既然對方只是想了解防衛驛站,那他就只解答防衛驛站的疑問。
“防衛驛站看著不難,但其中諸多細節,還是需要慎重對待的……”
防衛驛站可不是只盡快建好就行,除了建,還得守,最好能有人守在那里,經歷一次怪物集群。
這是有生命危險的!
但危機同樣伴隨著機遇,對于眼下處境的成副使而言,不怕危險,就怕沒機會!
兩人在廊下聊了小半個時辰。這個場合不是專門聊天的地方,約了個時間詳談。
成副使鄭重謝過,然后,腳步一轉,神色決然堅定,又往趙家主的院落過去。
溫故則繼續往府外離開。
以成副使的野……上進心和拼勁,在關乎前途的事情上,絕不敢大意。
若真是這位過去親自督守,偷工減料、擅自更改構架,基本不可能發生。第一個防衛驛站,或許能超過預期。
趙府外面,多了好幾棟新建的官署,歆州城里一些大小職位上,也更換了些新面孔。
溫故隔幾天來一趟趙府,而每次過來,總能看到新面孔。
年前在這里還能看到悠閑散步的士人,年后這才多久,一個個步履匆匆。
卷起來了!
也難怪成副使心弦緊繃,分毫不敢耽擱。也許慢一步就被人頂下去了。
成副使的效率確實高,當時轉身去家主那里表忠心求機會,還真撈到了!
趙老大對這位下屬還是多兩分容忍的,別的涉及機密的要事或許暫時不愿意再交給他,但防衛驛站這事,可以考慮考慮。
成副使回家又思索了一夜,次日先備了厚禮去景星坊拜訪溫故,請教疑問。還求了一份方便記錄的小冊子和碳筆,記錄要點,隨身攜帶。
而后重整思緒,再次去了趙府一趟,與家主密談近一個時辰。
一群得到消息,原本觀望著的,想要趁此機會把成敘頂下去的人,見到這樣情形頗為失望。
“看來這次失利還不能把他踢走。”
數日后,成敘帶了一隊人離開歆州城,前往防衛驛站。
歆州第一個防衛驛站,可能會成為趙家布局歆州的重要節點,這次成敘是賭上性命和前程了!
容不得一點差池,也不允許有任何人妨礙!
成副使離開歆州城那天,溫故前去送行。沒避嫌,他也沒必要避嫌。
只是想到幾個補充問題,又叮囑了幾句。
即便是作為防衛驛站的提出者,溫故也不能保證實物能如預想的那般起效。
成副使這一去,誰都不知道是否還有機會見面。
城門口,車水馬龍。
北上逃難剛到達的隊伍,有欣喜,有哀泣,有麻木,關注重點都在城內。成副使的這支隊伍,在其中并沒有引起太多注意。
溫故看著成副使帶人遠去,轉身回城。
他打算去慶云坊鞭策鞭策道長。
最近道長被進城的商隊和大族之人捧得又有點兒飄,估計是又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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