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大喜,大喜啊!”李邦彥在皇后寢宮里激動非常。
“是梅展來了?”趙佶自也能猜,只管把李邦彥的手拉著不斷去搖。
“近了近了,前日消息還在圍困陳州,今日來消息,陳州都破了,這還只是傳回來的消息,若是順利,許京畿太康都破了,那就是在奔咸平與陳留了,沿路州府之兵,皆無抵抗,一瀉千里,只看他們的腳程了,許三日,三日就能到汴京!”
李邦彥著實激動不已,便是今日,他的兒子李祿已然出城往南去陳留了,就是想著在陳留能遇到梅展。
“好!甚好!”趙佶話語鏗鏘,人在激動,卻是身形不動,只是微微抬頭望向窗外,一時好似愣了神。
只當他真是愣神了,陡然頭又回來了,神秘兮兮一語說道:“李卿可派人去了?”
“去了!臣派的是長子李祿!”李邦彥這回,許真是抄上了。
反正,怎么都不虧,若是這邊事成,封公封王,都是不遠。
若是這邊不成,來日蘇武就算要入皇城,豈能不安撫天下?
趙佶立馬就道:“事成之后,李卿可為楚王,李卿之子,可為陳留郡王!”
來了!李邦彥只感覺渾身熱血沖上了天靈蓋,躬身一禮:“愿為家國,為陛下,百死!”
趙佶又把頭偏過去,看著窗外出神一會兒,好似在想什么……
陡然再把頭回過來,定住不動,一語說道:“那梅展,只要能救這天下,救了朕,封秦王,你……速速派人再去,告知你兒,讓他把這個圣旨帶給梅展!”
“好好好……”李邦彥連連點頭,動身就走,又道:“臣這就去……”
趙佶也不多留,只管把李邦彥往延福宮外去送……
只待李邦彥再一次一個人走在了宮道之上,便也回想剛才激動時刻……
他是楚王,兒子是陳留郡王……
一門兩王,這若是成了,那真是千古之佳話,流芳百世萬世……
梅展,梅展似還更甚,秦王!
這……
一個武夫……
罷了罷了,先把事情做成了再說……
想了片刻,李邦彥忽然又笑,許天子這是動了腦筋,梅展是潁州起的兵,封個秦王,自是最高尊榮,許來日真要讓他去就藩……
不然的話,又是一彪人馬在東京,豈不難辦?豈不是走了一個蘇武,來了一個梅展?
那可能真就要實封了,到時候許就要著秦王去就藩,秦在何處?不必所言,那里強軍無數,還有種家相公,梅展真去,豈不就是四面被圍?
自就能把梅展這個軍漢壓得死死……
哈哈……終究,武夫罷了,大概也是不懂得這些事的……
這陛下,真是越來越有手段了。
想到這里,李邦彥自也舒服了,楚王之尊,那真是無以復加。
出宮去,趕緊派人去追,把圣意追上李祿。
李祿半途自也真收到了,父親是楚王,他是陳留郡王,梅展是秦王……
只管這幾語來,李祿也是越發的信心百倍,這般條件到梅展面前,那自就手到擒來。
只管快去,往陳留去,陳留還真就不遠,走得兩日就到,也不入城,只管繞著城往南邊去……
那梅展還未到,也沒看到什么叛軍亂軍,李祿也不多走,只管在路旁等著……
等得半日,叛軍的游騎先過了,再等一個多時辰,終于看到了大軍,那大纛高高,梅字不假。
李祿是絲毫不怕,自是父親有言,梅展乃忠義效死之士,麾下乃忠義效死之軍。
他也沒帶幾個人,就是幾個小廝而已。
只管往路中心去攔:“我乃天使,快快請見梅將軍!”
自有一彪軍漢上前來,這話一聽,也不喊打喊殺,只管讓李祿等候就是。
片刻,有人回來,帶著李祿往后面去。
李祿也不斷觀瞧走過的那些軍漢,還真有不少威武雄壯之輩,眉目間殺氣凜然,定是好軍漢……
難怪如此善戰,從潁州一路打來,到得這里,好似也不過六七日吧……
走著走著,倒是也奇怪,按理說這般叛亂之軍,定是裹挾無數,還有就是劫掠良多,這都是他父親說的話語,說他許能見到數十萬忠義之士……
數十萬在哪里呢?攏共看去,雖然沒經驗不好算,但這也不是數十萬的模樣,許就在幾千萬把人吧……
也不見得那劫掠無數,劫掠的東西,自要車架來拉,那車架當是綿延不絕的模樣,沒看到……
只待他想著想著,頭前帶路的軍漢忽然腳步一停,李祿抬頭望去,一匹健馬之上,坐了一個雄壯漢子。
“拜見梅將軍!”李祿禮節周到。
“你是天使?”梅展也問,其實是奇怪,哪里還有天使來?天子都沒了,天使算怎么回事?
“正是正是,我奉陛下密旨,前來接應將軍!”李祿如此一語。
只把梅展聽得一愣,這是個什么章程?
怎么回事?
天子……不是,那趙官家,也要殺盡東京高門?
這……不合理啊!
怎趙官家與燕王是一條心了?
頭前燕王沒說啊……
梅展轉頭去看身旁一人,一個長手長腳的漢子,眉目難看,甚至有些猥瑣,但眉宇之間,卻是兇惡非常。
這漢子也看去梅展,只管搖搖頭。
梅展再轉頭來看李祿:“天子……密旨是哪般說的?”
李祿大喜,便是知道對上暗號了,一語去:“天子有言,只要將軍帶兵入城,救亡圖存,可進秦王尊!”
“救亡圖存?”梅展滿頭霧水。
“對,將軍此來,便是天下第一忠義,只要入了汴京城,要不得多久,此事定就傳遍天下,天下忠義之士,定是爭相效仿,我大宋,亦如昔日東漢,自當再起!”
李祿這些話,不免,都是父親耳提面命。
梅展直到此時,才恍然大悟,點著頭:“哦,明白了……”
便也去看身旁那漢子,那漢子也是一臉驚訝,也才明白過來。
誤會了!
這誤會可真不小!
倒也……合理,天子退位,燕王帶兵一走,潁州起兵作亂的消息隨之就來。
也就是說,時間空間上,潁州作亂,還在燕王北去之前。
那潁州作誰的亂?豈能不是那燕王?
梅展不是忠義第一,那還能是什么?
這事鬧得……
梅展又看身旁的漢子,這漢子名叫時遷,兩人稍稍對視,一點頭。
梅展就言:“行,我知道了,汴京城里可都打點好了?好不好入城?”
李祿連忙答道:“將軍放心,汴京城里,守城兵將看起來不少,其實都不堪用,唯有一個樞密副使劉延慶算是威脅,但他不過光桿子一個,無錢無糧,誰也調不動……本還有一個昔日給逆賊蘇武開過城門的苗傅,而今里獲得了那逆賊蘇武的賞識,此番一并帶走了……”
“那就是說,我只管到得汴京城,入城不在話下?”梅展還問一語。
李祿連連點頭:“家父也在聯絡軍將,若是能成,到時候自有消息來,只看往哪個門進就是……”
梅展與時遷對視一眼,點頭就笑:“那真是再好不過……”
李祿也滿臉是笑,成了!
卻聽梅展也問:“頭前陳留城之城防如何?”
李祿只管連連擺手:“我過來的時候看了看,城頭上無有兵將,北城那邊沿路都是逃散之人……將軍只管入城就是……”
李祿倒也不意外,一路來,都是這么回事。
被還想著打上一仗,讓燕王看看,哪怕不是什么硬仗,也讓燕王看看他梅展也不是那貪生怕死之輩,也是為燕王賣過命了……
再怎么說,梅展也是好漢出身。
沒機會!
一點機會都沒有。
唯一一次是在南頓,南頓縣城,城門緊閉,城頭之上,那是兵甲不少。
只待來去說幾語,只是借個道,秋毫無犯并不劫掠之類的話語……
再來幾語恐嚇,若是不從,屠殺殆盡之類……
城門還真就開了……
這不,一路就到了陳留城。
“走吧,隨在后面,上個車駕,跟著走!”梅展大手一揮,馬蹄繼續。
李祿自是喜不自禁往后去,后面不遠,還真有車駕,只管跳上去就坐。
頭前,時遷在笑:“秦王,那可是諸王之首啊!”
梅展也笑:“這是不要本錢的買賣了,別說秦王了,便是道君副教主,只怕也可允來……”
“梅將軍真不心動?”時遷還笑著問。
梅展絲毫不能猶豫,連連擺手:“此身,自與燕王效死,萬萬沒有首鼠兩端之事!”
時遷點著頭來:“梅將軍當真好漢也!”
兩人雖然相識不久,不免都是好漢出身,互相也聊得多。
便是時遷絲毫不急,哪怕梅展真動心又如何,他有幾百精銳漢子在旁,這支軍隊,早已掌控在手。
想那梅展,自也明白這一點,憑借這幾千潁州軍漢,哪里當得住什么秦王趙王的……
“時將軍,這天下,也唯有燕王殿下對軍漢真心實意的好,除了燕王,軍漢哪里還真有活路去?”
梅展說點心里話,也回頭去看,潁州軍漢數千人,大多破衣爛衫的模樣……
“是啊……”時遷點著頭,防人之心不可無,但真心相交也不假,梅展,是條漢子。
就聽梅展大喊:“兄弟們,再加把勁,走快些,汴京城就要到了,到時候,吃香的喝辣的,錢糧如山高!”
這話一喊,軍漢們還真腳步有勁不少,只管加速再走。
兩日再去,第三日大早,潁州軍已然就遠遠看到了汴京城那雄偉的城墻,一線去,不知多少里。
倒也不急了,先駐扎一番,休息一下,更也是養精蓄銳,殺人可不是個輕省活……
更何況,任務可非常重,時遷身上燕王給的名單,那是長又長……
乃至也還要分配一下任務,不能讓人走脫了去。
一部一部要分好,每家每戶都要第一時間趕到,不能有前有后亂糟糟,誰帶路,怎么走,都要分配得清清楚楚……
李祿自是有要事,提前一日出了隊伍,飛奔先進城了……
也要等李祿來說,往哪個門進。
當然,若是沒那個門進也無妨,不外乎爬墻,京畿城頭上的軍漢,那是連射箭都要先給錢的……
沒錢,必然箭矢都不會放一個。
只待那時遷麾下軍漢真去爬,爬哪里,自就破哪里,毋庸置疑的事。
當然,不爬最好。
汴京城內,李邦彥已然是喜出望外,頭兩日,京中收到消息,說叛軍就要真到了,城內還有一團子恐慌……
更有不少人要拖家帶口趕緊去逃……
也不知是哪里來的消息,誰傳出來的話語,說梅展打的旗號是忠義勤王……
還真就立馬把汴京城給安撫住了……
這消息到底是哪里來的?
可不僅僅是燕青在傳,李邦彥更是推波助瀾……
此時此刻,李邦彥還真與殿前司下一個軍將私下商議好了,只待忠義勤王軍一到,只管開門就是……
許諾的是國公之位。
李邦彥與李祿,早已見過面了,李祿偷偷從未來國公的城門出去了。
李邦彥再去見天子一番。
便是還有麻煩,皇城之內,還有一彪蘇武軍漢,人數在七八百左右,頭前傳那忠義勤王軍之言,也是想著把這些人嚇唬一下……
把他們嚇走!
沒想到,還在這里沒走。
一路進宮去,也看著這些軍漢,李邦彥也想,到時候,說不得此處還有一番慘烈之激戰。
此時此刻,要去與天子商議一件事,那就是一旦打起來,怎么辦?
只待見得天子,先把好消息一說。
趙佶激動得腳步左右在奔,奔得飛快,來去幾番,才停住腳步,一語來問:“就在城外了?”
李邦彥重重點頭:“就在城外,駐扎準備,蓄養一番氣力,許只待吃過午飯,就要入城來!”
“城門那邊都交代好了?”趙佶又問。
“都交代好了!臣早已暗中尋了忠義,幾個月前就尋好了,一顆暗子,伏脈千里,只待今日來用!”
李邦彥連連點頭,也給自己臉上貼金。
“好好好,唯有李卿,才真正如此未雨綢繆,如此一心為國,昔日里,真多少還有些誤會李卿,是朕之過也!”
趙佶著實感動,不免又要紅了眼眶。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這是身為臣子該盡的忠義!不值一提!”李邦彥須發有白,滿臉是忠,可比蜀漢諸葛亮……
便又是語重心長來說:“只怕這皇城墻上,還有一番激戰慘烈,到時候,陛下一定要躲避一二才是……”
趙佶卻是一語來:“無妨,那蘇武不敢殺我,沒有蘇武的軍令,那些軍漢,自更不敢殺我,只要梅展沖殺進來,朕自無憂!”
李邦彥聽得連連點頭,這幾句話倒是有道理,便也說一語:“只怕那梅展與潁州軍漢,皆不知皇城在何處,老臣當親自往城門去引,讓他們以最快的速度到得皇城來!”
李邦彥都做到這個地步了,當真就是在世孔明了!
天子淚水真落,感動也是真的,堂堂大宋,有此輩忠義,命不該絕!
自古,華夏正朔,哪里有一百六十年而亡的?
趙佶心中激動澎湃,更也有謀:“分兵,入城第一時間就當分兵去,不能教那些人跑脫了,一個程萬里,往他家去。還有一個劉延慶,兩人定要第一時間拿住,拿到朕面前來!朕要親自審問他們!”
說著說著,不免也是咬牙切齒。
“遵旨!臣自當親自指揮,這皇城決死,臣也當臨陣當場!”李邦彥豈能不知表現的時候到了?
雖然來的忠義勤王軍也不算多,但萬數之人,打七八百號,定然是一邊倒的戰事。
便是這七八百號人,只當是個封鎖站哨之用,其實連皇城的城墻都站不滿,怎么守得住萬人攻打?
“那一切,就拜托李卿了!”趙佶當真躬身一禮。
李邦彥只管往地下去跪,也道:“陛下,臣去也,事不宜遲,當速去……”
“好,快去,朕只等你的好消息,等你親自帶兵到得這延福宮外來請朕再臨大殿朝會!”
趙佶說完這句話,抽了一下鼻子,抬手擦了擦臉上的涕淚,換了一副模樣。
正是那昔日趙佶端坐大殿之上的那副威武天子模樣!
“臣去也!百死報家國!”
李邦彥腳步在退,話語還有,朗朗正言,鏗鏘有力!
又送,這一送,一直送到延福宮門口,趙佶久久不回,一直看著李邦彥的背影消失在視線之中,他還不回……
深深吸一口去,喃喃有語:“祖宗護佑,老天有眼!皇天后土,宗廟諸神,來日更當大祭!”
城外。
軍中,大小事務都分好了,誰跟著誰,入城之后去哪里,都一清二楚了……
等來了李祿,也就知道是從外城新曹門那邊入,再直接一路去不轉彎,就到了內城的舊曹門,再一路去不轉彎,那就是進士放榜的東華門了……
李祿只管在中軍大帳里說得口沫橫飛。
梅展大手一揮:“走吧,進新曹門!帶路!”
李祿激動不已,第一個往大帳之外去,腳步飛快,渾身是力氣。
不得多久,大軍在動。
南城南熏門上,劉延慶也在,也在皺眉,城外之敵,多倒是不多……
只是這城池實在是大,東南西北,大得超乎想象……
眼前這些軍漢,左右掃去,沒有一個戰意在臉。
甚至還有渾漢在問在鬧:“有沒有賞錢啊?朝廷若是再不來賞錢,那我等可下城去了!”
劉延慶循聲望去,其實也是無奈,左右,都是嘰嘰喳喳在說,不少人在說,便也有更多人在起哄……
管你是誰,不給錢就不好使,給錢就發兩矢,若是給得多,檑木滾石自也要扔。
當然,若是燕王當面就在,提錢來發,用一點命,也不是不可以……
但命,不能用多了,只能用一點……
東京城的軍漢,早已油了,油得發亮……
見過的世面太多,受過的委屈也太多……
換天子,他們沒意見,不換天子,他們也沒意見,反正,這東京城,還是那東京城……
達官顯貴之城也。
東京城的軍漢,還是底層人,服務這些達官顯貴就是,給這個看看家,給那個護護院,給這個修一下屋頂,給那個挖一個池塘……
都是這個活計,還得搶,乃至送錢送禮才搶得到這些好活計。
若是搶不到,石匠坊里賣苦力,碼頭上扛大包……沒力氣身體差,在家糊一糊燈籠風箏……
總要活下去不是?物價連年漲,漲了百多年了,糧餉……不談了……
鬧哄哄的聲音此起彼伏……
只道劉延慶沒有治軍的手段?怎么會沒有?只管抓人來砍頭?
但在這里,沒什么意義……
忽然有人喊:“動了動了,往東邊去了……這是不往咱這里來啊?”
“不來也好,反正沒看到錢箱子送來,定是沒有賞錢了……”
劉延慶是一語不發,表情嚴肅而無奈,這大宋朝啊……
何以能不亡?
何以能不亡啊?
心中之嘆,更也是涼透了去,早幾日就涼透了。
軍漢守城為何啊?難道不是為了滿城的達官顯貴?
軍漢有幾個銅板?
有那么多錢那么多產業的人,何以就不明白這個道理呢?
這兩日,還傳說什么忠義勤王軍,劉延慶不解,那些東京城里的達官顯貴怎么會信的?
怎么會信這大宋朝還會有忠義勤王的軍漢?
就看這汴京城頭左右站去的軍漢,哪個對天子忠義了?
但凡有一個呢?
怎么會有人真信,從潁州來的一支百戰百敗的軍隊,會是忠義勤王軍?
唉……
劉延慶百般無奈之下,轉頭看了看這座不知到底有多大的汴京城……
諸般樓宇林立,店鋪前彩旗飄揚,遠處還有那府邸寬廣,有草有木有石有水……
賊軍真往東邊去了,劉延慶很負責,一語軍令:“左手三部,速速往東邊去援……”
軍令自也去。
軍將得令也開始呼喊指揮,軍漢們也動,腳步挪動……
話語無數:“真是耽擱我的事……”
“錢又不給錢,還要跑來跑去,去東邊,十幾里地,我這力氣也能賣錢的……”
若是蘇武在當場,他可能會陡然明白一件昔日讓他匪夷所思的事背后真正的底層邏輯。
就是歷史上女真第二次圍城,何以天子與文武百官真的信有那神仙之人,能用“六丁六甲”的法術撒豆成兵擊敗女真?
大概就是因為此時城頭上的這些軍漢……
不是文武百官都信,是沒有辦法了,是軍漢真的在哄在鬧,真的不聽軍令指揮,或者消極怠工……
讓許多人清清楚楚的明白,這汴京城,守不住……
然后,也如劉延慶一樣百般無奈之下,文武百官信不信且兩說,道君教主皇帝趙佶信了,眾人大概是試一試的心態,隨他去吧……
援軍在往東去,腳步挪著,牢騷發著。
叛軍賊軍,那可不一樣,飛奔在去。
新曹門,那是說開就開。
梅展與時遷,兩人打馬直入汴京城,無數的軍漢蜂擁而入。
李邦彥自是真在門口等著,一看高頭大馬進來,遠遠就喊:“梅將軍,梅將軍啊,老夫便是宰相李邦彥,老夫在此,老夫在此啊……”
梅展自是看到了,因為街面無人,要打仗了,百姓們都回家躲著了,豈能看不到一個老頭帶著家丁小廝在路旁?
梅展倒也不急著上前去,而是左右先揮手,讓軍漢速速各自往目標去。
隨后才打馬往前,翻身而下:“李相公當面?”
“正是正是!”李邦彥激動不已,腳步也往前來迎。
梅展往李邦彥走去,手已然握到了刀柄之處,正要拔出來,卻是時遷伸手來抓了一下梅展拔刀的手。
梅展轉頭去看,笑言輕問:“還要捉弄一番不成?”
時遷也笑著答:“豈不有趣?”
“也好……”梅展點點頭,再快步近前,拱手一禮:“見過李相公!”
“好說好說……”李邦彥抬手一招,視線已然不在梅展身上,只管左右去看,急得不行:“怎么軍漢到處亂跑,快快攏起來,先去皇城,先去皇城吶,救陛下要緊!”
“相公勿急,末將自有安排,此乃聲東擊西之策,守皇城之兵,只以為我從東來,我自如此散兵去,便是四面合圍,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梅展也編得快。
“當真?”李邦彥倒也疑惑。
“相公,作戰之事,你自信我沒錯。此時已然進了城,大事已定!”梅展咧嘴來笑。
“哦……”李邦彥點點頭,許也有理,左右再看,又道:“還當趕緊去拿兩個人。”
“好說好說,都有安排……”梅展只管擺手。
“那……”李邦彥把目光回過來了,看向梅展,其實想問梅展怎么還在這里,但也不好直接失禮,畢竟未來很長一段時間還要靠他,得哄著。
梅展直白來語:“相公,你先速速帶我去你家中……”
“這是為何啊”李邦彥不解。
“相公不知,這些軍漢,窮怕了,只待皇城事罷,我許了他們可以劫掠一二,我這若不提前去相公家中,把門認清楚,留人把守一二,到時候軍漢不知,豈不是大水沖了龍王廟?那可冤得慌……”
梅展在與時遷對視著,兩人心中的鬼主意,倒是默契非常。
“哦,原是這般……”李邦彥心中大急,卻也問:“但……但忠義勤王,何以還能劫掠汴京啊……”
梅展一語就答:“我無錢無糧,空有一身忠義,若非如此,這些大字不識一個的軍漢何以會為我用命廝殺至此?”
也是這個道理……史書無數,自古還真多是這種事……
李邦彥無奈,也自顧自說:“事急從權,只當是事急從權,忠義即可,走走走,快往我家中去……”
死道友不死貧道,軍漢都已經進城了,說什么都來不及了,先把自己家顧好再說……
至于誰倒霉……這……
都算是為國為天子盡忠了!
再想起劉延慶籌錢之事……說不得,來日天子百萬忠勇之士的軍資靡費,如此也就籌到了……
(兄弟們,晚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