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位草原可汗,圍在蘇武面前坐了一圈。
蘇武左右看了看,臉上是笑容,他先說一語:“諸位,許是大唐又回來了……”
眾人多是愣的,唯有室韋大王莫爾根激動一語:“大唐回來好,甚好甚好!”
隨后乞逮里也點頭來說:“對對對,有大唐,天下安定!”
也有依舊還是愣的,蒙古敦必乃,為何他還是愣的,因為蒙古部落的記憶里,對大唐并不很深刻。
大唐最強盛的時候,也就是他們剛從大興安嶺下來的時候,那時候的蒙古,叫做蒙兀室韋,被歸在東胡里鮮卑一系的一個小小支脈之中。
那個時候的他們不是不知道大唐,只是整個部落對大唐的記憶不深刻,部落里流傳下來的歷史故事也就少,一代一代人,自是慢慢就不太知道了……
鐵剌里已然也在說:“大唐的時候,那最是好,草原諸部多也不戰,有紛爭也有人能主事,商貿來去不止,草原上的日子也好,回鶻人強盛起來的時候,也會講道理……”
草原人,其實是最期待秩序的,不論怎么樣的秩序,都比沒有秩序要好,因為這里說不了多少律法與道理,這二百來年,這里一直都是誰的拳頭大誰說了算……
這讓生產生活,甚至生存都極為不確定,安全感極弱。
契丹人,其實更不講理,契丹人對草原人的打壓與分化,那真是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草原人更也多深受其苦……
還是大唐好,大唐好在哪?大唐自信!極為自信!也包容,極為包容。
他不是不打你,只要你聽話,不惹事,那他真不打你,哪怕你慢慢強大了,他也不當回事,當然,這是突厥消失之后的情況。
甚至你還可以到大唐去,去做生意,去讀書,去當官!只要你有本事,尊崇大唐的規則,大唐就是東方這片土地上所有人的樂土。
蘇武滿臉是笑看著眾人,有話語:“一切,還是昔日大唐的模樣,你們啊,挑選一些族人,來日也到汴京去,讀讀書再好不過,你們若是毛皮存多了,自己組建商隊,自己運到汴京去,自也給你們路引,賺得更多……馬也一樣,只要愿賣,運到哪里去賣都行……大宋之國是漢人的,是我的,自也一樣是你們的……”
室韋大王莫爾根自哈哈在笑:“那大同還是可去得,燕京更也還去得……”
他能說漢話,自是不一樣,昔日里,他是遼人燕京的常客,是遼國天子的常客,他豈能不喜歡那繁華城池的文化?
也是這份距離上的近與感情上的近,所以,他才能是契丹的女婿。
“去得去得……”蘇武點著頭。
“拜謝大王!”莫爾根躬身在拜。
蘇武對著眾人來說:“都去得,自由去,自由回!”
乞逮里嘿嘿笑著問:“那興慶府也去得,京兆府長安也去得……”
蘇武不言,只笑著點頭,耶覩刮去興慶府與京兆府更近。
忽魯八曾也嘿嘿笑著……
還是那萌古敦必乃,左邊看看,右邊看看,有些摸不著頭腦,但也知道,事情是極好的事情,也說一語:“我們遠,我們要賣的東西難運……”
室韋大王一手揮去:“沒事,我們幫你運,或者你直接賣給我們……”
黑車子室韋,他們有一個草原上稀缺的技能,那就是生產車輪子,自也就是生產車,部族名字,就到了“車子”二字。
昔日里,他們就是草原上的馬車夫,二道販子,因為他們與契丹最近。
為何他們能生產車?許是因為他們與山林最近,比別人更容易獲取好的木材木料。
草原上的森林,也是稀缺之物。
敦必乃一語去:“那你們可出好價錢!”
顯然,黑車子室韋也是坑過人的……
莫爾根笑著說:“放心,童叟無欺,就是孩子和老頭,我們都不騙!”
莫爾根用漢話說了個成語。
“那就是騙大人嗎?”敦必乃問。
所有人都在哈哈大笑,連蘇武都在哈哈大笑,這場景雖然尋常,卻是蘇武心中舒坦非常。
也讓蘇武知道了一件事,他得給草原帶去秩序,一個不差的秩序,這已然成了蘇武責任,這個責任履行好了,許多事興許就不會太難。
莫爾根自是在解釋:“是說,連孩童與老頭都不騙,大人就更不騙了,公平公道。你可不知大宋有多大,有多少人,大宋的人丁,比昔日大遼多好幾倍呢,你那點東西啊,運到大宋去,那是……怎么說……那是很少很少的東西……”
這個時代,棉花才剛剛傳來,多還只在西域之地,中原幾乎沒有,就算有,也只是當做奇花異草用來觀賞。
所以,動物皮毛是最好的御寒之物,一件羊毛衣物,在中原那真是傳家的財產,可在當鋪里正兒八經當個重要的財物典當。
真是草原的羊皮羊毛,大規模進入中原,自還真不愁銷路,有多少能賣多少。
換成了錢,草原之人,買鹽巴,買茶葉,也買一些其他的中原之物,自也不在話下。
甚至糧食,也可以出口。
日子過好一點,比什么都強。
蘇武如今,與大唐一樣,就是自信,若是回去再看看凌振的項目進度,蘇武許會更自信幾分。
敦必乃自也欣喜,終于點頭來說:“這個大唐好!”
敦必乃并不是傻,他只是頭前對這件事沒有一個切實的概念,他聰明得緊,他知道自己尋到了一個掌控整個萌古諸部的抓手。
那就是控制萌古諸部之對外貿易……他瞬間就察覺到了這件事的本質。
蘇武一語去:“莫爾根汗,你派人去謨葛失,讓他們的可汗到這里來拜見,只待他到了,我等就在臨潢府祭天會盟!”
這回,正兒八經要舉行一個儀式了,一個盛大的儀式,這種儀式很有必要!
“得令!”莫爾根點著頭。
蘇武轉頭去看達密里部可汗八古魯,問了一語:“八古魯汗,頭前著你派人往西去尋耶律大石之事,可有消息回來?”
八古魯搖搖頭:“大王,許是有消息了,只是消息還沒到這里,過幾日許就真來了……”
八古魯自不是敷衍,他是自信,要說草原中心之北,與契丹關系最好的,自就是達密里,耶律大石從達密里征召的人可真不少。
所以,八古魯往西派去的人,定然能找到耶律大石。
蘇武點點頭:“這邊等著,你再派人往西去,把此地之事,今日之勝,告訴耶律大石,也說契丹再起,臨潢府已然重回契丹之手!”
八古魯點頭答道:“遵命,我的大王!”
蘇武對耶律大石有期待,不一定都是期待耶律大石陡然再折返回來,此時倒也不必耶律大石折返了,而是期待耶律大石真能在中亞之地如歷史那般橫掃一個天下出來。
有一日,蘇武會帶許多契丹人去見耶律大石。
可能不一定是兵戈相向。
耶律大石之西遼,其實也有趣,可能是冥冥之中有個定數,他把中原王朝的一切都帶到了中亞西亞去,比如年號制度。
有一年,西遼的年號取了個“紹興”。
那時候,南宋的年號,竟也是“紹興”。
蘇武再一次環看了眾人一番,一語:“頭前征召諸部的兩萬余騎,我自都帶走了,兩年之后,你們再征召同一個數目送到燕京來,把這一批換回去,這件事,往后就是定制,不會再變……”
“這是我等之榮幸!”莫爾根還是答得最快。
乞逮里幾乎同時在說:“大王用得上,只管用著就是!”
隨即眾人都在點頭答話。
蘇武繼續說:“起初說好的事,萌古還要派人到臨潢府來駐守,人數就定個三千吧,不必太多了,怎么輪戍,你們自己定奪。”
“大王,答應的事情,自是不改!”敦必乃嚴肅來答。
蘇武繼續說:“室韋自也要派人駐防,這不必多言,人數你自己定!”
蘇武知道,守衛臨潢府,黑車子室韋必然賣力,這關乎他們自己的身家性命!
“七千!”莫爾根咬牙一語,七千人,常駐在臨潢府,對于莫爾根來說,已然是舉族之力了,也就是說黑車子室韋要養著七千青壯的脫產者,還有頭前被蘇武征召的人丁,便是生產力大減,壓力著實不小。
好在,黑車子室韋本就是草原上的二道販子,現在又得了新的營生,只要貿易做得好,養七千脫產之人,當是不難。
蒙古與黑車子室韋,那這就是一萬了!
此番征召來的契丹青壯也有兩萬余人,再加上耶律余睹留下的一萬人。
加上一起,臨潢府守軍已然四萬余,自也還會有契丹人不斷來投。
這個數目守在臨潢府,當是很夠用,到時候再有兵刃甲胄軍械配上,臨潢府應該是萬無一失。
這些契丹人,在這里打仗,守衛自己的家園,必是奮勇非常。
吳玠為主官在此,他麾下此番來了二三千人,一并留在此處,更多是做操訓教官之類,都要好好操訓起來。
但是……這臨潢府的后勤壓力極大,從大同而來,也是一千多里,草原諸部,補給能力有限……
運送之事,許還是要讓謨葛失與黑車子室韋為主,當成商業來做,出錢雇傭。
那就得讓黑車子室韋更多去扮演草原二道販子的角色。
汾河平原的糧食生產能力還是足夠的……
蘇武腦袋里在想,自還有話語要說:“其他諸部,要每一部出三千人往昔日西北招討司幾個城池去駐防,輪戍之法,到時候你們與大宋的北庭都護再去商議。”
蘇武這是雨露均沾,誰都得干活,蘇武提供的秩序,也要大家共同來維護。
這也是要讓來日岳飛帶兵馳援臨潢府的時候,準備時間能更少一些,幾部一加,也有一萬余騎,加上岳飛自己的萬騎宋軍,兩三萬騎,說走就走,女真若是來犯臨潢府,臨潢府外有這么一支騎兵為犄角,必也讓女真人難以全力攻城。
眾人自是點頭,愿與不愿,也得點頭遵命。
乞逮里是愿的,他話語有多:“大王,是不是來日粘八葛部也當派人來?”
粘八葛,就是乃蠻,是往后歷史上鐵木真掃平草原的最后一個大敵,是草原最西邊的部落。
此時此刻,蘇武還沒有與乃蠻人搭上線,原因只有一個,遠!
乞逮里提醒的很是時候,蘇武只管點頭:“嗯,到時候,就由你派人去與乃蠻部說項!”
乞逮里心中高興非常,卻問:“那他們若是不從呢?”
蘇武笑言一語:“那自是北庭都護之事,且看北庭都護怎么定奪,到時候你們隨著北庭都護調撥就是!”
得給岳飛找點事做,讓岳飛忙起來。
乞逮里更是高興,不僅乞逮里,達密里之八古魯,蔑兒乞(梅里急)之忽魯八曾,皆是高興不已。
何也?乃蠻實強,自也欺辱周遭,他們就是周遭。
而今大哥來了,有大哥撐腰了,那就得搞點事,得打起來啊,打起來不就有好處了嗎?人丁,地盤,打來了,大哥也不會要,還能給誰?
蘇武不知嗎?顯然也知,自也是故意如此,草原不能全是一團和氣。
讓他們搞事,搞完事,人家乃蠻恨的不會是岳飛,恨的對象就不必說了。
乃至,來日岳飛還能與乃蠻人對對賬,只管讓乃蠻人知道,都是別人搞事,以至于大宋誤會了……
自也是挑撥,這就是遼人昔日之法,成功壓服草原許多年之法。
女真人卻就是做不到這一點,也還有許多點都沒做到,所以讓蒙古一個支脈小部,崛起成了草原之主。
蘇武便也擺手去:“今日先散了吧……”
眾人自是起身拜別,卻是那鐵剌里,似乎有話要說,卻又欲言又止。
但蘇武明明看到了,卻也不問。
其實蘇武猜得到什么事,還是頭前忽爾扎胡思地盤與人口的“分贓”問題,蘇武還是不會去管……
只看他們自己去弄,只待他們自己有了一個結果,蘇武會承認這個結果,且對這個結果提供保護。
蘇武提供的秩序,會在這件事之后。
總不能全部一團和氣!就好比蘇武開個法院,這法院就要有案件來審,沒有爭奪沒有不爽不快明爭暗斗,哪里會有案件?
只有有案件了,才能凸顯法院的重要性,更也凸顯秩序的重要性。
眾人散去,蘇武還要見人,他要見許多許多的人,一個一個來見。
先見岳飛,與岳飛說的自就是北庭都護之事,把剛才關于乃蠻之事也細致分析給他聽,這是戰略問題,先讓耶覩刮、達密里、蔑兒乞搞一搞事情。
然后可帶眾部去打一打乃蠻,但一定不要打狠了,只把乃蠻打服了就行。
最后,就當與乃蠻人推心置腹一番了。
岳飛聽得只管點頭,也道:“大王此策,比起昔日戰國之合縱連橫不讓分毫!”
岳飛是真長見識,豈能不是也在學習?
蘇武答道:“契丹之法也,來日無事,你多看看契丹之書,契丹人把這草原管制得不錯,有可取之處,棄其糟粕,取其精華!”
“尊老師教誨!”岳飛躬身一禮。
岳飛還有一個好處,對統治草原來說極好的品格,那就是正直。
蘇武終究不會全盤照搬遼人之法,蘇武給草原提供的秩序,還是要一個公平公正的……
也如蘇武接下來之言:“你駐北庭都護府,一定要嚴格管制軍漢軍紀,萬萬不可做什么欺壓良善之事,一定要讓軍漢知曉,從此,草原諸部,皆是大宋,皆是宋人!”
民族團結之事,什么時候開始都不算早,此時此刻開始,正合適。
“得令!大王放心,學生定嚴苛管教此事!”岳飛拱手一語,這也符合他的觀念,也是這大宋教育他的觀念,仁義治天下!
“只待臨潢府城防再妥,你就先去那北庭之地,來日路途遙遠,一切事務,定也多是你自己定奪,所以,諸事,萬事,定要多加思索,謀定而動,不可讓北庭生亂!此你之忠義也!”
蘇武語重心長,也有莫名不舍,乃至離別之思。
自也有對岳飛無盡的信任,他相信岳飛能做好這件事。
岳飛聞言,心中自又起那旁人不可比的感動,但凡說到忠義之類,就如他背后刻的字,盡忠報國,他自格外入心。
岳飛躬身大禮,言語態度嚴肅非常:“學生定是肝腦涂地,絲毫不會懈怠大事!”
“好了,去吧……”蘇武擺擺手,便算是今日辭別了,走的時候,就不會多去送了。
岳飛起身,再躬身,再是一禮:“老師多保重!”
“你也多保重!”蘇武點著頭。
岳飛轉身去了,腳步鏗鏘,面目堅定,這少年郎,天生天賦,家國大事。
吳玠再來,拜見落座。
蘇武自先說臨潢府與他來守,他為臨潢府兵馬都總管。
吳玠也沒有絲毫疑惑,怎么這種事,蘇武在軍中一言而決?因為蘇武就是樞密院使,自就是蘇武一言而決。
吳玠只有大喜,脫口還問:“大王所言當真?”
蘇武笑著點頭:“此事干系重大,乃是生死之事也!”
“末將敢死,得如此重任在肩,末將定是以死報國!城在人在,城亡人亡!”吳玠當真激動,他如何也沒料到這件事真會落在他頭上來。
而今家國社稷,蒸蒸日上,正是年輕人建功立業之時,若是此番一戰,從今往后,吳玠回到故里,安穩度日,了此余生幾十年,那活著還有什么勁?
吳玠所想,此般重任,合該是種家相公或者劉家相公之事,再怎么也當是姚平仲之事,哪里輪得到他來?
萬萬沒想到,燕王殿下還真用他!
蘇武自是要用,用的就是年輕人,用的就是青壯一輩!
接著,蘇武慢慢來言,戰略之事,戰術之事,女真來了,第一時間做什么,第二時間做什么,至少要守城池多少日,一一說明。
若是女真偷渡往西去滋擾劫掠草原牧民,吳玠又該如何應對,聯絡哪些人,如何防御應對,如何堵截跟隨……
還有附近之處,哪些地方需要建堡寨,都有安排。這里的防線不差,只是許多地方沒有關隘……
得建,不必多大的關隘,只要能把路口堵住,小堡寨足矣。亦如昔日范仲淹與黨項之法……
諸如此類,蘇武事無巨細交代。
吳玠已然拿筆在記,自也知道,此事之重。
末了,蘇武又是嚴苛之語:“嚴格管束你麾下軍漢,萬萬不可做那欺壓契丹室韋之事,要讓軍漢皆知,從今往后,契丹就是漢人,與漢人無異,是自家可生死托付之兄弟,黑車子室韋同此理,我若是聽到任何關于你麾下軍漢欺壓契丹室韋,乃至萌古,那便是你的失職,拿罪論處!”
蘇武這話,嚴苛非常,契丹顯然更重要,而今契丹之心,正是好用,已然有了契丹與漢融合的基礎,只要不出問題,契丹與漢水道渠成,有契丹在旁,女真其實已然不足為慮。
蘇武怕就怕自己一走,鬧出那些幺蛾子,弄得大好局面毀于一旦。
吳玠已然站直,躬身一禮:“得令!末將定不會讓這般事情發生!”
蘇武還要說一語:“契丹人,不是蠻夷,莫要將他們當做蠻夷去看!這話,你就拿去說,就與諸多兒郎說,說這話是我說的,更不可居高臨下仗恩欺人,誰若不聽此令,嚴懲不貸!”
“明白明白!”吳玠連連點頭。
蘇武此時,才稍稍放心了一些……
卻還是有幾分擔心,又想一想,稍后,許當親自執筆,寫一份公文告示,往全軍去傳,做個思想教育,先論大唐,再說大遼,再說大宋,把契丹說個清清楚楚……
把契丹是自家兄弟這件事,說出一個理論基礎,這思想教育必須得做。
蘇武也知道,軍漢們信奉他,那么他就得親自把這件事做一做,也是再攏契丹之心。
治大國,麻煩事何其多……
蘇武這邊,忙碌非常,最后的收尾工作,自也更要做好。
大同府中,有那百多快馬從南而來。
來者,王黼是也,他親自要督導,要給蘇武論罪了。
給蘇武論罪是其一,更是要所有人,包括將士們都知曉,蘇武是國之逆賊!
此番,天時地利人和皆在,蘇武孤軍在外,正是窮途末路!
此番所來,可也不僅僅是王黼,后面還有陜西南邊諸多州府軍隊之調撥,也還有從河北來的許多州府之軍,不得多久,都要趕到此處,賬面之數,六七萬之多。
城堅墻高,定要逼得蘇武認罪伏法,以戴罪之身歸來,帶去東京!
(兄弟們,晚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