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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8章 化作灰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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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焰。

  故事的開端始自上古,是暴風雨中隨閃電劈下,吞噬森林的熊熊大火;是幽暗洞穴深處,雙足直立猿手中石塊摩擦迸發的火花。

  無數年過去,智慧生物早已習慣了這類火熱物質。

  驅散黑暗、帶來溫暖、鍛鑄器具……

  哪怕是大字不識,一輩子都未踏出過田野山坳的鄉間農婦,也懂得點燃木柴,借用它的灼熱溫度烹飪餐食。

  但直到今天,它從未被馴服。

  席卷城區、焚燒森林……縱使只是燭臺之上最微弱的一點火苗,也足以釀成噬盡無數生靈的滔天惡災。

  夏南當然知道它的威力。

  來自前世,人類千萬年歷史傳承下的深刻教訓,讓他深切知曉這類物質可能造成的極端惡劣的影響。

  而也正因如此,一遍又一遍的重復教導與科技力量下的保險措施,讓他穿越前所經歷,與之相關的最危險的事件。

  也不過只是某次親自下廚時,因自身拙劣廚藝而自灶臺之上蔓延而出,于鐵鍋內翻涌升騰的廚火——最后被他冷靜地以蓋上鍋蓋,隔絕氧氣的操作遏制。

  來到艾法拉大陸之后,得益于名為“火油彈”的投擲道具,他與火焰的接觸明顯多了起來。

  勉強經歷過幾次接近所謂“火災”程度的場面。

  可或許是他那遠超曾經的非人身體素質,心中清楚哪怕火焰燒到近前,自己也能夠憑借戰技與速度爆發輕松突圍。

  他對于火焰的畏懼,反倒下降了不少。

  在正常情況下,這種心理應當于不久后的未來,當他以一名5級以上的法師或者術士為對手,第一次正面遭遇傳說中“火球術”的時候,才得到重視。

  眼下,卻是于其剛剛獲得職業等級不久,才邁上職業者道路之際,被大幅提前。

  對手并非想象中那些手握小巧法杖,孱弱可愛的纖細施法者。

  而是換成了一頭挑戰等級高達“17”,能夠輕松毀滅一個中型城鎮的成年紅龍。

  想象中可能遭遇的“火球術”,也被換成了久聞大名但從未親眼見過,傳說中的“龍息”。

  嘶——

  那是一種低沉而不詳的古怪嗡鳴。

  就像是大量氣體被灌入某個狹小的空間,高度壓縮時發出的危險聲響。

  仿若一座即將噴發的火山。

  空氣在顫抖,壓過了風聲與雨響。

  得益于敏銳感知下的迅速反應,第一個從龍威壓制下恢復身體控制能力,回頭望向危險來源的夏南,“幸運”地捕捉到了一次完整的,巨龍噴吐龍息的畫面。

  覆蓋有火紅鱗片,猙獰巨大的頭顱緩緩后仰,好似鋼纜般的頸部肌肉于密鱗下繃緊隆起。

  隨即,一抹令人心悸,邊緣漸淡的熾白焰光,映照著其體內的血管與骨骼,穿透鱗甲間的縫隙,極為清晰地胸腹起始,一路上升,蕩過脖頸,并隨著逐漸張開的龍吻,而刺目地積醞于喉口。

  沒有咆哮。

  于空氣中爆響的,是一道仿若高壓熔爐炸開般,壓抑到極致的嘶鳴。

  “轟!!!”

  無比凝練,焰流化作連接天地的炎柱,裹挾著雨水蒸發的灼熱白霧,是內里翻騰的純粹金芒與外層擴散的爆烈橘紅。

  并不需要刻意瞄準某個精確的區域。

  來自天穹之上被牢牢掌握的制空權,與成年紅龍龍息的持續性。

  讓其就像是一臺火紅色的轟炸機,飛馳而過,隔著幾百米開外,熾烈焰流便已經落到了地上,隨其高速移動的身體與微微傾斜的頭顱,向著護送小隊拖曳而來。

  夏南的第一反應,當然是逃。

  早在龍威影響漸消,他回頭捕捉到紅龍身影的第一時間,虛幻狼首便已在其身體周圍凝聚。

  而正當他大腦急速思考,小腿邁動的同時,思忖著應該往哪個方向跑,才能在如此開闊環境,借助牙狩所帶來的爆發力,在龍息中逃生的時候。

  身前不遠處,卻忽地傳來一道同樣慌張,而莫名嚴肅的呼喊聲。

  “向我靠近!!”

  出聲的,是海安。

  這位紐姆城主的次子,護送小隊保衛的對象,同時也是隊伍中唯一一個尚未獲得職業等級的隊員。

  此刻身體周圍,卻已是籠罩了一層散發翠綠光芒,正逐漸向外擴散,自然意味濃厚的半透明光罩。

  毫無疑問,這便是其從家中帶出,用于防身的寶貴底牌。

  思緒于千分之一秒的時間,流轉心間。

  過于短暫,夏南甚至才剛剛將海安口中的通用語轉化為實際可以理解的意義,便已經在心中權衡起了“利用牙狩逃跑”與“向海安靠近借助其底牌防御”兩種思路的優缺點與可行性。

  首先,關于前者……自己真能夠跑得掉嗎?

  倘若龍息就按照此刻的軌跡,呈一條直線從大地上掠過,他以九十度垂直的角度,或許能在龍息掃過的同時,堪堪逃出火焰籠罩的范圍。

  可如果那頭紅龍發現了自己,亦或者因為其他什么原因,只稍微偏斜了一點它的腦袋。

  在銅筋鐵骨專長只針對物理傷害,板鏈復合甲火焰抗性聊勝于無的情況下,自己便將毫無懸念的,被火焰燒成灰燼。

  而如果轉變思路,寄希望于海安的底牌——那翠綠色的光罩能夠抵擋住這么一頭成年紅龍的龍息呢?

  成功自然萬事大吉。

  可但凡護罩沒能撐住,自己等人依舊避免不了被燃燒殆盡的結局。

  應該怎么選?

  如鴻溝般懸殊的實力差距,讓紅龍只是隨口一噴,夏南便陷入了幾乎必死的絕境。

  兩種方案,都沒有完全的把握。

  而倉促短暫的時間,也根本不足以讓他進行深入細致而全面的思考,做出生存概率最大的判斷。

  夏南決定,相信自己的直覺。

  昂——

  周身環繞的虛幻狼首并未消去,原本呈后退趨勢的小腿,卻倏然改變力道,猛地蹬地!

  肌肉力量迸發。

  幾乎同就在海安身旁不遠處的伍德,與身前小隊靠后,僅次于自己的薇柔爾,同一時間進入了半精靈身旁擴散的光罩。

  薩瓦位于隊伍前排,主要職責是輔助策攻。

  其龍裔的身份讓她在上一次遭遇紅龍時的表現格外不堪。

  但出乎意料的是,這幾天在熔鱗鎮的休整,似是讓她想通了什么。

  將兩個種族間的仇恨,轉化為了對恐懼的抵抗。

  從龍威壓迫下恢復過來的時間,甚至比伍德都更快上一些。

  沒有絲毫猶豫,在極端危險的情況下,聽從著海安的指令向他靠攏。

  不過呼吸的時間,護送小隊的絕大多數隊員,便匯集到了海安身體周圍的光罩之中。

  除了……盧卡。

  身形強壯,在小隊中是肉盾戰斗定位的他,在野外行進間,從來都是站在隊伍的最前方,負責為隊友開路。

  是職業者無疑,但自小在紐姆城威克利夫家長大,于資源灌輸下才獲得的職業等級,好似流水線上的產物,或許讓他能夠完美勝任家族所需的護衛工作。

  卻也缺少了同等級冒險者們,無數次任務所逐漸積累起來的心性與意志力。

  說實在的,盧卡面對龍威的反應,其實完全稱不上有多么拙劣。

  甚至當夏南站在光罩內,看著對方轉過身,朝眾人跑過來的時候,其臉上表情雖顯慌亂卻也還能繃得住,并非那種完全不知所措的惶恐呆滯。

  只不過,反應稍微慢了一點。

  兩步。

  與光罩不過兩步的距離,卻成為了生死之間的界限。

  “轟!!!”

  伴隨著令耳膜震顫的嗡鳴聲,金紅相間的火焰已然自遠方犁到了近處。

  遙遙望去,方才還只是一根駭人火焰光柱的焰流,此刻卻填滿了視線范圍內的所有。

  毀滅性的熱浪以龍息為中心朝四面八方沖蕩,灼熱空氣扭曲膨脹,形成肉眼可見的模糊波紋。

  堅硬的巖石表面仿若熱蠟般軟化流淌,于山脈荒地間佇立無數年的堅固石塊,在“滋滋”聲中融化蒸騰,消融于火焰深處。

  場上,沒有任何生物能夠在如此夸張焰潮之中,堅持哪怕那么一秒。

  盧卡依舊維持著奮力前沖的姿態,那雙收縮的瞳孔中,甚至已經倒映出了近在咫尺的翠綠光罩,以及光罩之中的人影。

  但下一刻,灼熱爆烈的氣流,已然自背后涌來。

  不需要那散發著毀滅氣息的燦金龍息,只是其外圍一圈向周圍擴散漸淡的橘紅色火焰,便足以吞噬他的生命。

  來自威克利夫家聘用優秀鐵匠專門鍛造,能夠硬抗熊地精全力一擊也不會破防的精良鐵甲。

  在此刻與地面上隨處可見的雜草,并無任何區別。

  轉瞬便化作了熔融的稠液鐵水。

  皮膚、血肉并無先后之分,頃刻間便焦化飛散,內里的骨骼或許稍稍多堅持了短暫到無法形容的些微時間,但隨即便同樣只剩下幾片難以辨認的焦黑。

  于護衛小隊眾人目睹之下,盧卡被龍息吞沒。

  隨火焰沖蕩的氣流甚至讓他連所謂的尸體殘骸都未能留下,焦化后的漆黑殘片如飛灰般消逝于空氣之中。

  落在原地的,只剩下由他貼身保存,那枚名為“織夢回廊終端”橢圓形的銀白金屬塊。

  來不及感傷于盧卡的死亡,也沒時間感嘆織夢回廊硬抗龍息也未有絲毫損傷的火焰抗性之高。

  下一秒,那道焰柱已是掃過盧卡的尸體,落到了光罩之上。

  震顫。

  甚至都沒能撐過半秒,那籠罩著眾人的翠綠半透明光罩,便已然在劇烈顫動中布滿了裂紋。

  灼熱的氣息令罩內的空氣之中,都彌漫起滾燙的白霧。

  夏南隱隱能夠聽到,自半精靈身上倏然傳來某種清脆的爆裂聲響。

  而與此同時,伴隨著光罩搖搖欲崩的猛烈震顫,是海安陡然蒼白絕望的面孔。

  正當著夏南以為頭頂翠綠光罩再堅持不住的時候,眼角余光卻忽地閃過一抹淡藍光彩。

  目光下意識望去。

  只見薇柔爾正握著她那根通體灰白的獨特法杖,光芒正來自鑲嵌在法杖頂端的深綠色透明黑蛋白石。

  嘴唇翕動,似是正念誦著某種法咒。

  而淡藍色的光芒也像是在某種無形力量的引導下,覆蓋在了即將崩裂的光罩之上。

  為它撐過了那最為重要的一點五秒。

  直到龍息徹底掃過,才終于崩碎開來,化作無數光屑消逝空氣。

  眼前,是仿若換了一處地界般,深淵地獄中的場景。

  空氣中是好似薄霧森林,濃郁灼熱的水霧彌漫;

  泥土與砂石在高溫沖擊下玻璃化,在地面上形成一條徑直蔓延到山丘看不見另一端的熔融溝壑。

  哪怕只是站在原地呼吸,那隨之涌入鼻腔并一路順著脖頸淌落胸腹的灼痛,也在提醒著你,這里方才發生了什么。

  龍息已過。

  眾人安全了……嗎?

  當然沒有。

  一只在遷怒之下,本應該被隨后碾死的螻蟻。

  卻意外在高貴的、神圣的、熾烈的龍息中活了下來,沒有如預想中那樣被燒成焦炭。

  這對于向來高傲驕狂的紅龍來說,已經不再是簡單的挑釁。

  而是對自身高貴血脈的侮辱。

  沒有絲毫猶豫,當“克勞格巴里”發現那些本該在烈焰中被焚燒殆盡的小蟲子,于龍息之后,仍安全站在原地的時候。

  伴隨著憤怒的龍鳴,熾白色的燦光已于胸腹處再一次醞釀。

  新一輪的龍息,在巨翅振動之間,即將釋放。

  但也就在這時,一抹無比熟悉的銀白,驟然于那雙金黃色的豎瞳中映現。

  正是它這些天,如此狂怒的根源。

  ——那枚被該死的卑鄙竊賊,趁著自己外出,從龍巢中偷走的寶物。

  “嗡轟。”

  喉口深處,象征著龍息的熾烈焰光悄然消散。

  空氣中的白霧被氣流攪動,雙翼卷動著自天穹灰黑鉛云落下的綿密雨霧,向周圍沖蕩席卷,形成模糊的氣浪。

  鋒銳龍爪嵌入地面,映照著龍吻邊緣溢出的熾紅焰流,猙獰龍首在雨水與霧氣的掩蓋下若隱若現。

  壓迫感極強的龐大陰影,于頃刻間將場上眾人籠罩。

  壞消息:本來只是路過的紅龍,直接落到臉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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