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朱元璋的詢問。
蔣瓛身邊的錦衣衛立刻道:“回稟皇上。”
“這畫像是錦衣衛的弟兄在冠軍侯當年身處之地暗查了近一月時間,更是經過了多番打探,這畫像也是經過了諸多臨摹修改,絕對屬實。”
這個錦衣衛十分自信的回道。
聞言!
朱元璋點了點頭,目光落在了畫像之上。
“馬嬤嬤。”
“當年出嫁時就一直跟著你娘的。”
“你娘視她為親姐姐,你娘很多事情都是經由她去辦的。”
“當年你娘硬是覺得太醫無法治療她,咱會遷怒她身邊的所有宮人,所以在彌留之際就將全部的宮人都遣散了,現在咱要找他們就如同大海撈針,對當年的事情也完全不知情。”
看著這畫像,朱元璋也是表現的十分無奈。
自己妹子也把自己想的太狠了。
“爹。”
朱標看著朱元璋這樣子,也是無奈的道:“娘是最了解你的人,如若不是娘當初提前遣散,別說眼前的畫像了,那就真的什么都沒有了,而且當年娘遣散宮人,或許也是與雄英有關。”
“當年馬嬤嬤與娘情同姐妹,娘將雄英交給了馬嬤嬤也肯定是有原因的。”
對此。
朱元璋也很清楚現在說再多也沒有用了。
以當初自己盛怒之下的脾氣。
或許在自己妹子身邊的幾個心腹或許能夠活命,但那些太醫,那些普通的宮人或許就真的要陪葬了。
“繼續說。”
“還查到了什么。”朱元璋繼續看著眼前錦衣衛道。
“皇上。”
“據查。”
“冠軍侯祖母是在洪武十五年八月底首次出現在了北平城,并且耗費了一些銀兩在北平城購置了房屋,并不奢華,而是普通民房,之后又招了一些工匠開設了酒坊,經營著小本酒水生意。”
“至于登記戶籍造冊,不知道什么原因,侯爺的祖母并無詳細提及,很是簡單的就上了北平府的戶籍,侯爺的戶籍也是首次記錄,那時候侯爺是快九歲。”
“至于侯爺身邊的管家林福,則是在侯爺祖母定居北平城一年后入府的,得到了侯爺祖母的信任,視之為親人與管家。”
錦衣衛將從北平城調查來的情況全部都說了出來。
聽到了這。
無他。
自然是讓朱應的身份更加穩固了。
“這樣說來。”
“當初馬嬤嬤到了北平城后,還是與昔日的舊人有聯系。”朱元璋緩緩道。
“正如皇上所言。”
“這位馬嬤嬤去了北平后,雖然一向是深居簡出,但是每兩年都是有人來尋他,還有兩個是幾乎每年都與她相見的,循著這一條線索,錦衣衛全力調查,終于找到了這兩個人。”
“其中一人為昔日為皇后診斷的太醫,陳太醫。”
“還有一個則是皇后身邊的一個老宮人。”蔣瓛恭敬的說道。
聽到這。
朱元璋眼前一亮,因為這陳太醫正是當年醫治自己妹子的首席太醫。
至于另一個宮人,朱元璋熟悉的也只有自己妹子身邊的馬嬤嬤了。
沉思一刻后。
朱元璋當即道:“這兩人到了何處了?”
“回皇上,昨日就已經進入了應天府了,想必今日必可來到。”
“而且通過這兩個,錦衣衛還找到了當年的幾個侍奉皇后娘娘的宮人,如今他們都在一起,很快就會到應天。”蔣瓛恭敬回道。
“好。”
朱元璋點了點頭,看著蔣瓛的目光之中都帶著滿意。
“這一次做的不錯。”
“咱很欣慰。”
“錦衣衛,也沒有讓咱失望。”
“隔了這么多年還能查出這樣,錦衣衛是真的盡力了。”朱元璋笑著說道。
蔣瓛還有身邊的兩個錦衣衛當即跪下一拜:“錦衣衛誓死為皇上效力。”
“標兒。”
“看到沒有。”
“錦衣衛不僅可以為咱們監察天下,更是可以遍查天下的一切。”朱元璋也是十分高興的對著朱標道。
“以前的確是我小看了錦衣衛了。”朱標也是感慨的點了點頭。
這時!
“啟奏皇上。”
“人,已經入了皇宮了。”
一個錦衣衛百戶快步入殿,恭敬跪下行禮道。
“可有人看見了?”朱元璋立刻問道,臉色也是變得格外正肅起來。
“請皇上放心,全程馬車護送,而且還有錦衣衛護送,無人看到。”錦衣衛百戶立刻道。
“立刻帶來。”朱元璋當即下旨道。
“是。”
錦衣衛百戶立刻退了下去。
而此刻。
朱元璋自然是尤為激動。
“標兒。”
“當年事情的真相,終于要找出來了。”朱元璋激動的說道。
“恩。”
朱標也是重重點頭,充滿了期待。
如今朱應的身份已經完全可以確定了,但當年為何馬皇后要將朱應送到北平,朱應又為何會起死回生,這一切都還是謎題。
但今日。
這一切的謎題都要解開了。
文淵閣大殿內一片寂靜。
無人出聲。
在殿一旁候著的蔣瓛還有兩個錦衣衛也都低著頭,靜靜等待著。
他們心中都知道,這一次只要找出了當年的真相,他們就是大功一件,未來錦衣衛將會受到更大的重用,所以他們此刻心底也是很緊張的。
持續了一陣后。
殿外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只見由剛剛那個錦衣衛百戶引領著五個老人來到了殿內,兩個男的,三個女的。
年齡全部都在五六十歲以上了,都已經是銀絲混繞。
當他們進來后,朱元璋目光立刻就落在了他們的身上。
作為皇帝。
朱元璋不可能將宮中每一個侍奉的宮人都記在心底,但當年在自己妹子宮中侍奉的宮人,他卻絕大多數都認識。
看著眼前的五個老人,朱元璋雖然不能完全叫上名字,但他們的樣貌卻是喚醒了當年朱元璋塵封的記憶。
朱標也是一樣。
看著眼前的幾個老人,心底也在發顫。
五人入殿后。
直接就走到了殿中心,全部都是面帶激動,還有敬畏之色。
撲通一聲。
跪在了朱元璋的面前。
“臣奴婢,參見皇上。”
五個人跪下,恭敬呼喚道。
朱元璋目光凝視著,掃過五人,臉上也是難掩激動。
或許。
朱元璋自己也沒有想到能夠在晚年之時再看到當年自己妻子身邊的故人,這些人都是當年自己妻子全部遣散走的,分散到了大明的天南地北,如果不是查到了自己孫子在北平籍貫,如若不是這些人與自己孫子撫養祖母還有聯系。
那錦衣衛就算是再如何也很難查到,更別說將人帶來了。
畢竟哪怕是在后世的科技時代想要查找一個人都很難,更別說是如今這個時代了,那完全就是大海撈針。
“免禮,平身。”
朱元璋聲音都有些發顫,抬手道。
“謝皇上。”
五人道謝一聲,都是帶著敬畏的緩緩站了起來。
但他們五個人也不知為何,再次看到了朱元璋后,竟然沒有害怕,反倒是有著一種解脫來。
隨后!
朱元璋一揮手,沉聲道:“沒有咱的旨意,不允許任何人靠近文淵閣,哪怕是大臣覲見,今日咱也不見。”
“關了殿門。”
“郭鎮和羅揚親自在外鎮守。”
隨著他話音一落。
原本敞開的殿門立刻就關閉了。
“咱讓錦衣衛將你們從天南地北找來,難道你們不怕?”朱元璋看著幾人解脫的樣子,反倒是奇怪了。
畢竟。
在這些宮人心底,自己或許是殺人不眨眼的吧。
“回皇上。”
“如果是當年,那或許是怕的。”
“但現在再見到皇上則是高興了。”
其中一個老者笑著回道,帶著一種解脫,還有坦然。
他,正是昔日醫治馬皇后的首席太醫,陳義,陳太醫。
“你們知道咱找你們做什么?”朱元璋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當然。
在錦衣衛找到了他們后,朱元璋也是嚴令交代了,什么都不要問,什么都不要說,將他們帶來自己面前就行了。
“回皇上。”
“老臣猜到了。”陳義笑了笑,帶著坦誠。
“那你倒是說說猜到了什么。”朱元璋也笑了,神情變得溫和不少。
“此番皇上召見,必是因為皇長孫。”陳義十分肯定的道。
此話一落。
朱元璋眉頭一皺,凝視著陳義:“看來,你是真的知道當年的事情,更知道咱的孫子還活著。”
對此。
陳義躬身一拜:“不敢欺瞞皇上,皇長孫一直都活著,而且想必皇上也已經知道皇長孫還活著了。”
“正如皇上所料。”
“當今冠軍侯朱應,正是昔日皇長孫朱雄英。”
“老臣,可為證。”
聽到這話。
朱元璋卻并無任何喜意,反而是充斥怒意,死死凝視著陳義:“你,應該知道咱的脾氣!”
“太子,還有皇長孫,那是咱心底最重要的人。”
“這么多年了,咱失去了雄英。”
“你知道他還活著,為什么不早點來告訴咱?”
“你這是欺君之罪!”
朱元璋聲音嘶啞著道,死死凝視著陳義。
面對朱元璋這股威勢,除了陳義外,其他四人全部都被嚇得跪在了地上,低著頭,不敢開口。
縱然他們已經老了,但洪武皇帝的威嚴仍然烙印在了他們的心底深處。
但陳義卻是沒有慌,仍然十分鎮定。
“如若在十年前,甚至是幾年前,老臣來應天上奏皇上,皇上會相信嗎?”
“再而。”
“皇上真的可以保護好皇長孫嗎?”
“當年的天花,絕非偶然。”
“老臣答應了皇后娘娘,當以性命來守護好皇長孫。”陳義正色回道,根本不懼。
而朱元璋卻是被氣笑了:“保護咱的孫子?你怎么保護的?”
“當年他被沈家算計到了大寧邊軍,上了戰場,你怎么沒有保護?”
“馬嬤嬤走后,咱孫子身邊就只剩下了一個管家,你怎么沒有去保護?”
“這就是你口中以性命來保護?”
朱元璋一臉三道反問,顯得十分憤怒。
“當年皇長孫被沈家所害,臣知道后已經晚了,此乃臣之罪,所以臣一直在搜尋,在皇長孫在大寧邊軍立戰功為將時,老臣就已經在大寧安家,默默關注著皇長孫。”陳義則是坦然的回道。
“皇上。”
“錦衣衛的確是在大寧找到了陳太醫,而先前陳太醫則是居于北平府,但并未在北平城。”蔣瓛恭敬的說道。
“好。”
“就算你沒有能力護住咱孫子,那你看到他已經在大寧為將,而且還有保護自己的悍勇,為何不上奏咱?”朱元璋再次問道。
“皇上。”
“昔日皇后娘娘交代了。”
“對于皇長孫而言,應天便是刀山火海,一旦皇長孫身份泄露,暗處不知道多少人想要皇長孫的命。”
“臣肩負著皇后娘娘的囑咐,是萬萬不敢將皇長孫暴露出來。”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昔日皇長孫無緣無故染上了天花,看似天災,但皇后娘娘料定為。”
“如若讓皇長孫回來,老臣不敢肯定皇上能不能保護好皇長孫。”陳義則是反倒是對朱元璋提出了質疑了。
或許是多活了這么多年,足夠了。
又或許是肩負著馬皇后的交代,陳義也完全是十分坦然,或許今日在來到時,他甚至都已經做好了死的準備了。
“你覺得咱不能保護好自己的孫子?”朱元璋凝視著陳義,已經泛起了怒意。
“當年未曾保護好,所以臣不敢讓皇長孫身份公之于眾。”陳義仍然坦然,面無懼色。
“好,好,好。”
看到陳義如此,朱元璋連說三聲好字。
看到朱元璋情緒已經有些不對勁了,朱標當即走上前來,立刻道:“陳太醫,這些年辛苦你替我們照顧了雄英了。”
“錦衣衛已經說了。”
“多年來,你每年都會去見雄英,見馬嬤嬤。”
看到溫和的朱標。
陳義當即躬身一拜:“太子殿下言重了,此乃臣職責所在,臣這條命,早就是皇長孫的了。”
“得了。”
“咱不想聽什么廢話了。”
“既然你不想讓雄英身份公之于眾,那你這一次為何如此坦然?不應該咬緊牙關嗎?”朱元璋凝視著陳義,沒好氣的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