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
“你覺得當年雄英還有娘染上了天花，難道真的是人為的？”
此刻沒有了外人，朱標還是忍不住的問出了這一個懷疑。
對此。
朱元璋帶著幾分悵然，緩緩開口道：“在咱看來，或許真的有此原因，至少現在看來，如若真的是人為，那定然與呂氏脫不了干系。”
“如若真的是她所為，還有常姐姐的死，那我真的要將她碎尸萬段。”朱標咬牙切齒的說道。
“放心吧。”
“錦衣衛會好好查的。”
“如果真的是他們所為，那咱保證他呂家，還有他呂家的全族都會死的很慘。”朱元璋冷冷道。
回過神來。
朱元璋又飽含深意的看著朱標一笑：“標兒！”
“允熥受了這么多年的委屈，你卻絲毫不知，如此，你可領悟到了什么？”
朱標帶著幾分深思，持續了片刻后，苦笑道：“我太小看人心了。”
聽到這個回答。
朱元璋十分欣慰的點了點頭：“能夠讓此事讓標兒你知道人心可怕，那也值得。”
“現在，你應該也要體會錦衣衛存在的意義了。”
“人心難測。”
“在你看來或許是死忠的臣子，可實則是心懷鬼胎。”
“可在你看來不忠的臣子，實則是忠心耿耿。”
“作為皇帝，如若單單以你眼中表面所看，心中個人所想來斷定一個人忠誠與否，那是根本不夠的。”
“所以。”
“錦衣衛的存在就是讓咱看到真正的忠，真正的人心。”
“如若當初你并沒有那么排斥錦衣衛，咱將錦衣衛安插在了東宮之中，你覺得允熥還會受委屈嗎？”
在說著時，朱元璋也是適時對朱標反問。
對此。
朱標略微思索，便道：“應該不會吧。”
“錦衣衛直接受命于爹，他們彼此之間監督，有事都會上奏。”
“如若錦衣衛在東宮，或許允熥根本不會遭受這十幾年的打壓。”
對此。
朱標自然是很肯定，也很明白錦衣衛的作用。
“所以標兒。”
“現在，你真正明白錦衣衛的作用了嗎？”朱元璋再次問道，凝視著朱標。
而這一次。
朱標沒有再與朱元璋反駁錦衣衛的殘忍，更沒有再說行仁德，當罷黜錦衣衛，以仁德治天下，治百官的施政之道。
因為此番。
朱標是真正體會到了什么是人心難測。
如果沒有錦衣衛為皇權監察，或許真的看不到這背后的彎彎繞繞。
朱標一臉鄭重，躬身對著朱元璋一拜：“兒子，受教了。”
見此一幕。
朱元璋老臉上盡是欣慰之色。
今日一事。
雖然朱允熥是付出了極大的犧牲，但能夠讓朱標真正領悟到錦衣衛的作用，那也值得。
朱元璋從微末起來，自然是清楚知道錦衣衛的作用有多大的，如果沒有錦衣衛的制衡，那貪官污吏將會更為猖獗。
東宮外！
“勞煩通傳。”
“吾要入東宮求見殿下。”
呂本對著值守東宮的金吾衛百戶道。
陳青看著眼前的呂本，眼中帶著一種復雜。
東宮雖然不小，但也不大。
作為值守在內的金吾衛，消息自然是非常靈通的。
錦衣衛入東宮帶走了諸多妃嬪，宮人也被帶走了很多，甚至于原本執掌東宮內務的呂妃娘娘都被囚禁在了寢宮內，已然是不得出。
從昨日的高高在上，到了今日被囚禁。
可謂是際遇大變。
“呂尚書。”
“太子殿下如今不在宮中，有什么事，還請等一會再來吧。”陳青走上前，抱拳對著呂本說道。
雖然呂氏如今遇到了事了，但呂本現在可還是六部尚書之一。
而且如今科舉將開，呂本的權力還是很大的，自然不是陳青一個百戶能夠得罪的起的。
“太子殿下不在，那就勞煩通傳一下呂妃。”呂本抬起頭，帶著幾分試探之色的道。
顯然。
這，或許就是呂本根本的目的所在。
試探自己女兒究竟出了什么事了。
“呂尚書。”
“東宮內出了一些事情，任何人不得進出。”
“呂娘娘也是一樣。”
“所以，還請呂尚書勿怪。”陳青抱拳回道。
聞言！
呂本心底一揪，但表面上還是裝成了鎮定，急忙道：“敢問，東宮內究竟發生了何事？”
“小人也并不知道。”陳青仍然是平靜的回道。
如今錦衣衛都入東宮了，事情太大了，陳青自然是不敢多嘴。
“看來東宮真的是出大事了。”
“蘭兒看來真的是被禁足東宮了，朱允熥，該死啊。”
“他竟然敢去面圣上告。”
“此事不好啊。”
呂本此刻心底無比的憂慮凝重。
到了此番。
事情發生的太過突然了，他根本就沒有任何反應的機會。
而這時！
“喲。”
“這不是呂尚書嗎？”
“年節這不是還沒有過完嗎？怎么今日就入宮了”
一個調侃還帶著幾分嘲弄的聲音從一旁傳了過來。
呂本轉過身看去。
只見藍玉還有常茂緩步走了過來，身后還跟著幾十個護衛。
不過今日的藍玉與常茂，那樣子表情，那叫一個囂張。
在聽到了東宮的情況后，與呂本不一樣，呂本是來東宮探查情況，而藍玉他們純粹就是來看熱鬧的。
“藍玉，常茂。”
呂本看著這兩人得意的樣子，心中的不安感越來越強烈了。
呂氏。
這可是他費盡心思才培養起來的，甚至于在這么多年的籌畫下，未來自己的外孫還能夠有機會登臨那儲君之位。
他呂家也可以再進一步，成為真正的皇親國戚。
可現在。
情況似乎是真的變了。
藍玉走到了呂本近前。
“標下參見梁國公。”
“標下參見鄭國公。”
陳青看到藍玉兩人，立刻躬身行禮，顯得十分敬重。
“陳青，你小子不錯。”
“如今都成了金吾衛百戶了，這一次據說聽允熥鎮守，過不久肯定要升千戶了。”藍玉笑呵呵的對著陳青道。
剛剛東宮的消息正是陳青派人告訴他的。
“多謝將軍吉言。”
陳青也是十分動容的回道。
甚至連稱呼也都變成了將軍，畢竟他曾經也是屬于藍玉的部下。
而藍玉與陳青說話后，又轉過頭，看向了呂本：“看來呂尚書是特意來東宮打探消息的吧？”
“要不讓本國公來告訴你？”
藍玉的表情似笑非笑，但眼中的諷刺之色卻極為的明顯。
“梁國公多心了。”
“老夫來此是為了見女兒的，可不是來打探什么消息的。”呂本瞥了一眼，冷冷回道。
一聽這。
藍玉與常茂相視一眼，都是大笑了起來。
“那呂尚書可就多想了。”
“以后只怕很難再見到你女兒了。”
“畢竟你女兒在東宮里做了什么，想必你這個做父親的是一清二楚的吧。”藍玉凝視著呂本，聲音越來越冷，透出殺機。
當年自己外甥女的死。
當年自己大外甥孫的死。
如今朱允熥遭受了十幾年的打壓。
這一切，藍玉都記在了心底，如果不報仇，不將呂家鏟除，他還如何做人？
在藍玉這目光注視下，呂本仍然十分鎮定，冷冷回道：“梁國公這是在胡言亂語什么？”
對此。
藍玉緩緩湊近了呂本一眼，用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說道：“呂本，你這老東西一直裝的仁義道德，實則道貌岸然，呂氏那個賤人打壓了允熥十幾年，這些事情已經全部都捅到了皇上和太子那里去了，錦衣衛已經封鎖了東宮，并且都已經帶人入皇宮覲見了，別的不說，你女兒算是完了。”
“還有你呂家，以后也遲早會完的。”
說完。
藍玉直接就后退了幾步，只是冷笑著看著呂本的表情。
面對藍玉這等挑釁，呂本心底憤怒無比，似乎也到了爆發的邊緣了。
“大舅。”
“今日這東宮外似乎也是格外的輕松啊。”
“不同以往嘍。”常茂也是十分適時的說了一句，充滿了挑釁。
顯然。
他們都是在故意激怒呂本，巴不得呂本爆發。
只是。
呂本能夠走到尚書這個位置，可見他心機極深，哪怕被藍玉兩人如此挑釁，始終也是保持著鎮定，沒有動怒。
而這時！
自皇宮方向。
幾架馬車緩緩駛來。
馬車直接就停在了東宮前。
“諸位夫人，郡主。”
“已經歸于東宮了。”
一個負責護送的禁衛軍總旗恭敬道。
應聲。
陳妃帶著朱允靈緩緩從馬車上走了下來。
當看到了藍玉和常茂后。
陳妃微微點頭示意。
但一旁的朱允靈則是緩步走上前，欠身行禮，溫聲喊道：“舅姥爺，大舅。”
別的庶出自然是沒有資格喊，但朱允靈可是嫡出的，又怎會沒有資格。
“允靈啊。”
“你這丫頭越來越美麗端莊了。”
“不錯。”
藍玉看著自己的大外甥孫女笑道。
“允熥呢？”
常茂則是看向了后面馬車下來的沒有朱允熥，立刻問道。
“允熥還在文淵閣，皇爺爺在關心他。”
“畢竟這么多年，允熥吃了不少苦。”朱允靈笑著說道，一語雙關。
這話不僅僅是說給藍玉他們聽的，更是說給同樣站在一旁的呂本說的。
這就是直接告訴了藍玉他們，朱允熥的事已經有了定論了，上告為真，在東宮查證屬實。
聽到這個消息。
藍玉和常茂立刻就笑了。
“哈哈哈。”
“不錯，不錯。”
“不枉費這些日子我和你大舅輪番教導允熥，這小子如今終于有擔當，出息了。”
“這些年被那惡毒的女人欺負，如今終于出頭了。”藍玉大笑著說道，絲毫沒有顧忌一旁的呂本。
從今日之后。
東宮就要大變天了。
不說即將歸來的朱雄英。
單單是朱允熥就要改寫這一個局面了，呂氏獨大的局面，不存了。
今日之后。
朱允熥這個弟弟非常不錯，已經為他大哥歸來掃清了一些礙眼的東西了。
“大舅。”
“今天回去后，一定要好好喝一杯，叫上允熥一起。”常茂也是大笑了起來，非常得意。
而一旁的呂本臉色變了，心底顫動。
一種強烈的不安已然涌上。
“舅姥爺，大舅。”
“應該過一會允熥就要回來了，要不要去正殿等候？在外面站著也不是事。”朱允靈笑著邀請道。
如今東宮已經要變天了，這種事情，朱允靈這個嫡女自然還是可以做主的。
至于一旁的呂本，朱允靈是從頭到尾都沒有理會，現在呂氏已經要完了，她可不怕什么了。
“好好好。”
“允靈，記得讓人給舅姥爺沏茶，我和你大舅在大殿好好等。”藍玉笑了笑，直接接受了邀請。
然后又得意的瞪了呂本一眼。
“舅姥爺，大舅，請。”朱允靈立刻引路。
金吾衛自然也是讓開了路。
在朱允靈引路下。
藍玉和常茂自然是暢通無阻的進入了封禁的東宮。
而后面兩個朱標側妃在看到了呂本后，也是立刻帶著自己的女兒繞開，似乎是生怕沾染了晦氣似的。
這一幕。
更是讓呂本心底發顫。
在看了一眼東宮后。
呂本很清楚，如今的情況已經不可控了，他女兒，或許已經完了。
“必須要回去想一想如何面對皇上和太子。”
“絕對不能牽連家族。”呂本暗想著，掉頭就向著自己馬車走去。
而下一刻。
踏踏踏。
踏踏踏。
一陣陣踏動聲隨之席卷而來。
只見上百個飛魚服錦衣衛皆是帶著刀，再次向著東宮而來。
為首的，仍然是蔣瓛。
只不過在錦衣衛后，還有著一架馬車。
好似錦衣衛全部都是簇擁著這馬車而來。
當這些錦衣衛都到了后。
金吾衛還是例行職責的阻擋。
馬車上。
朱允熥緩緩走了下來，氣質更是大變，充滿了公子的威嚴之氣。
“參見公子。”
眾金吾衛紛紛躬身參拜。
當朱允熥看到了呂本后，眼中的厭惡毫無掩飾，不過在經過呂本的時候，朱允熥還是開口了：“呂氏那毒婦就要被打入冷宮了，你無需再等什么了。”
說完。
朱允熥背負著手，緩緩向著東宮內走去。
而蔣瓛則是舉著令牌，大聲喝道：“奉皇上與太子旨意，徹查東宮，凡呂氏所安排宮人，一律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