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阿巴頓發起的通訊就像是一個信號。
他已經無法忍受現狀，希望以最為果斷的方式結束這場戰爭。
在身為阿斯塔特的雙方正在以言語彼此爭斗，拖延時間，干擾判斷的時候，還身居于堡壘之中的凡人指揮們已經知曉了他們危急的現狀，開始默默將職責與自己的生命逐步轉移。
“如果你按捺不住，那現在就過去！”
萬變魔君的口中發出尖叫，向阿巴頓勸誡道。
“他們現在還沒準備好！”
“果然是奸奇。”
拉美西斯目光微冷。
作為亞空間最為善變的金主，一位看客，奸奇是最難以捉摸的，他一直都不喜歡與這些東西打交道。
即使是當下奸奇暴露出想要讓阿巴頓獲得勝利的態度，他也忍不住猜疑其中是不是還有其他的陰謀。
不過——
拉美西斯抬起手掌，插入亞空間的波濤之中。
稍微攔上一攔應該可以。
他不擅長和萬變魔君玩陰謀詭計，但是用數值干擾一下判斷就可以。
畢竟這場決策的核心是阿巴頓。
阿巴頓自恃傲慢，他不會不關注一位萬變魔君的話，也會抱著警惕之心。
“如果你想送死的話，那現在就過去！”
萬變魔君嘴里又吐出了一句話，這讓他連忙捂住了自己的嘴。
該死的，它又不是卡洛斯，怎么能說出來這么自相矛盾的話。
這頭被差來當炮灰的巨鷹開始審視著自己的認知，它的意識在亞空間本體之中游走，卻發現自己的言語被平白無故的添上了一句話。
冷汗從它不斷變化的瑰麗羽毛間流下。
“后面這句是假話！”
它連忙開口解釋，但這樣的解釋在萬變魔君嘴里說出來卻顯得異常蒼白無力。
果不其然，暴怒中的戰帥就像是被澆了一盆冷水。
他開始審視面前笑容逐漸張狂的休倫，下意識便開始思考這是否又是一個陷阱，是否又是一個諸神準備為他編織的，嘲弄他的舞臺。
無它，奸奇的殺傷力實在是太大了，因為它不僅坑對手，對自己的同伴也往往一視同仁。
如果不是已經到了快要無人可用的地步，阿巴頓根本就不想與這些東西打交道。
“你在害怕什么？阿巴頓。”
影像之中的‘休倫’張開雙臂，作出挑釁姿態。
“你口口聲聲說不會受混沌的擺布，那么你現在在猶豫些什么？為什么要讓惡魔來干擾你的判斷。”
“他在說謊，他根本不是休倫！”
萬變魔君咆哮。
“阿斯塔特根本看不見我！更妄論聽見我說的話。”
“還是那句話，如果你真想要殺了他，那就是現在，我為你完成了靈能鏈接，我為你找到了他的坐標，現在，我為你掙得的這個機會！”
藍色的巨鷹想要切斷靈能鏈接，但現在這一切不再是他能夠主導的了。
亞空間誰也無法感知到的存在，‘無形無相之主’已經纏上來了。
“閉嘴！”
阿巴頓咆哮，止住了萬變魔君的話。
他看著面前神采奕奕的對手，思考著腦袋里矛盾的話語，面色愈發煩躁。
“你又開始動搖了，接下來是不是又要開始自以為是？”
‘休倫’乘勝追擊。
“難不成你又要像是在戴文那般，聽信了艾瑞巴斯的話，‘力排眾議’否決了其他成員的建議，將荷魯斯運往戴文盤蛇秘教的圣殿治療，致使荷魯斯成為被諸神操縱的傀儡？”
復仇之魂號的艦橋，一眾黑色軍團的高層不由得發出驚呼。
這么勁爆的嗎？
其實即使是混沌一方，大部分對整個大叛亂的始末也是不太清楚的，譬如卡楊之流，這些在大叛亂時期的邊緣人物更是只能從那些核心成員的口口相傳之中知曉只言片語。
他們彼此交頭接耳，有的甚至直接就以此為媒介啟動了混沌巫術，想要借此得知更多的信息。
萬變魔君面色大變。
它想要阻止這些人，因為此刻注視復仇之魂的可不止他們身后的諸神，這些人與亞空間連接的深入只會讓另外那些更為危險的存在知道他們的坐標。
但很顯然，以它現在在戰帥眼中的信任，讓他很難做到這些事情。
“難不成你又要像是在伊斯特凡結束后的對待塔瑞克·托迦頓那般，任由艾瑞巴斯將他的血肉帶走，將他和格拉艾·諾克圖阿用巫術縫合在了一起，讓他成為了一坨不知道是什么東西的骯臟血肉，然后還讓他重新加入四王議會？”
“戰帥？”
法庫斯·凱博，這位在大叛亂末期奪回荷魯斯尸身的加斯特林，曾在恐懼之眼中守衛了復仇之魂號數百年，不讓任何人褻瀆荷魯斯的尸身，曾勸誡阿巴頓出山，主動成為對方的左膀右臂，可謂是黑色軍團元老的存在看向身側的領袖。
眼中帶著濃濃的驚詫與不解。
戴文所發生的一切都是一個秘密，除去影月議會之外，沒人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而影月議會內部的問題他也不清楚，托加頓的異常當年泰拉圍城戰是個人都能看得出來，但當時誰也不敢說。
阿巴頓沉默。
從休倫開口時他就能夠感覺到情況不太妙了，但是現在話都說出來了，他也不能用大動作去阻止對方的話。
不然這不就是承認對方的正確了嗎？
“謊言。”
他故作鎮定，嘴硬道。
“是嗎？”
‘休倫’嘲弄道。
“在我看來，你才是那滿口謊言的家伙。”
“你口口聲聲說不依賴混沌之力，不想去了解它，卻總是依賴它，總是在關鍵時刻使用它，讓這份力量去毒害身邊的人！”
阿巴頓的額頭爆起青筋。
這才是阿巴頓真正讓人覺得小丑的地方。
沒人會否定他屬于自己的意志，沒人會覺得他離了混沌力量就啥也不是。
但是他明明也在使用混沌力量，卻成天嘴硬，就像是一個人天天九龍拉棺健身，沒人會覺得你的肌肉不好看，從職業角度來說大伙也沒說過你菜，但你成天標榜自己不打藥，嘴硬自己純自然。
最要命的是連自己都搞不清楚自己打的都是些啥藥！
而且你還給其他人打！
拉美西斯有自己的目的。
他需要試探眾神對他們行動的接受能力，試探混沌諸神對他們得寸進尺后的態度，以及現在——
他還需要做一件事。
在萬年時光之中，阿巴頓用一個謊言將無數墮入混沌的人類團結在自己身邊，掀起了一場又一場宛如潮水一般的叛亂，為人類帶來了無數災難與損失。
那么現在要做的就是打破它，將混沌用來攻擊帝國的謊言給撕碎。
這對于早已將歷史遺忘成神話的當代人類來說太難，但是對于拉美西斯來說很簡單。
“這就是真正的你，阿巴頓，動搖，無知，自以為是。”
‘休倫’在復仇之魂上的面孔幾乎抵在了阿巴頓的臉上。
“在戴文，是你的動搖讓荷魯斯墮入深淵，在伊斯特凡，是你的無知讓兄弟墜入深淵。”
“在泰拉的土星之門前，是你自以為是地帶領著加斯特林潛入作戰，然后把荷魯斯最為精銳的三個連隊變作了多恩用來夯實皇宮的地基，自己還像是一條狗一樣被多恩連帶著福格瑞姆一腳踢出泰拉皇宮。”
在‘休倫’的身側，那位之前因為阿巴頓的挑釁而憤怒不已的‘帝皇冠軍’聞言，不由得露出笑容。
“你覺得自己所作的一切都是為了荷魯斯，然而你除了毒害他本人，葬送他的子嗣，用謊言去掩蓋另一個謊言以外什么都沒做到，甚至荷魯斯在死亡的那一刻，陪伴他的也是加維爾·洛肯，而不是你。”
“你甚至任由艾瑞巴斯殺死了他，而自己什么也沒做！你的腦子當時怎么想的？四王議會的誓言被你忘干凈了嗎？你哪來的臉說自己是荷魯斯之子？”
那一連串的質問之后，是稀稀疏疏的聲響。
黑色軍團的懷疑，惡魔們的嘲笑，甚至被掛在尖鉤之上蒙受折磨的惡魔宿主都操縱著自己的宿主扯出難看的笑容。
那些本就不太忠誠于阿巴頓的戰幫領袖更是樂于看這場好戲，也不關心這些嘲笑到底是否真實，在自己的戰艦之上抱著膀子嘲笑這位戰帥。
“夠了！”
阿巴頓大聲咆哮。
“看著我，看著我的眼睛。”
‘休倫’大聲挑釁。
“好好想想哪些才是屬于你的決策，哪些才是你那個被四神腌入味的腦子里真正屬于你的想法，想明白這些，然后再來嘗試殺了我！”
圖窮匕現。
一切嘲弄就是為了這一刻。
別人不知道這些話到底真不真，阿巴頓自己還不知道嗎？
全是真的。
所以他現在要么承認自己是四神的傀儡，然后聽從萬變魔君的建議跳幫，要么承認自己是個傻逼、蠢貨，那些決策都是不受混沌干擾作出的，都是他自己做的。
能認嗎？
不能啊！
休倫！！！
大漩渦守護者的姓名在腦海中回蕩，阿巴頓從來沒這么想要殺死一個人。
不管你是誰，不管你這張臉下面是什么東西！
“我會殺了你。”
混沌戰帥咬牙切齒。
“我會將你的頭顱掛在我的身后，你的靈魂將在我的掌心中，承受永世的折磨。”
“那就來啊！”
‘休倫’的聲音響徹艦橋。
“去祈禱你能做到吧，向你效忠的邪惡生物們祈禱，就像我那些可恥的兄弟一樣，跪伏在地上，如同一條卑微又扭曲的爬蟲，看看當我們與偉大者傲然而立，將彼此的信念鑄造為刀刃，為了同一目標而戰的時候，你的主人到底能夠給予你什么——”
阿巴頓砸壞了面前的通訊裝置。
但直到休倫的聲音完全落下，這臺儀器才徹底結束了自己的使命。
阿巴頓怒視萬變魔君。
此刻的萬變魔君一副難繃的模樣。
明明能夠讓阿巴頓走向成功的計劃已經因為‘無形無相之主’的攔截而失敗了，但是這么搞笑的現狀卻讓它本能的歡愉不已。
而且一想到之后會發生什么，它的表情就愈發繃不住。
怪不得萬變之主這么喜歡玩他。
“呼”
大掠奪者憤然轉身。
阿巴頓發誓要親手粉碎巴達布的抵抗，而他現在便是要完成這未盡之功。
“阿巴頓！”
萬變魔君攔在了阿巴頓面前。
出于陣營考慮，它還是由衷地希望阿巴頓能贏的，這破曉之翼一直贏，哪怕對于它背后的主子來說只是一場無盡游戲之中的環節之一，但一直輸也不是個事啊。
“你不能去，已經晚了。”
奸奇連著說真話概率不多，就看信不信。
但是現在的阿巴頓能信嗎？
他敢信嗎？
他環視四周，沖天辮因為這大幅度的動作抽在了萬變魔君的臉上。
他從自己的小迷弟卡楊眼中看到了震驚，從自己的老戰友法庫斯·凱博身上窺見了懷疑，從哈肯身上看到了失落 黑色軍團正在陷入動搖。
利刃劃過。
頭顱墜地。
萬變魔君那巨大而瑰麗的身軀化作飛灰，多少卻帶著點解脫的意味。
阿巴頓睥睨眾人，剌人劍劍尖不斷低落鮮血。
沒人敢吱聲，沒人會否認戰帥的武力。
“卡楊。”
戰帥開口了。
“在，大人。”
遲疑了半秒，這位混沌巫師這才躬身回道。
“重新確認坐標。”
“是，大人。”
卡楊領命。
“凱博。”
阿巴頓又呼喚道。
這位絕望使者的領袖最終還是來到了阿巴頓的身側。
黑色軍團是他們共同努力的成果，他不會將之葬送。
“我需要一個解釋，不過不是現在。”
在阿巴頓的身側，他用只有阿巴頓才能聽見的聲音說道。
“我會的。”
阿巴頓點點頭。
“哈肯！”
“在，大人。”
奪星者慌忙回道。
“你繼續主持進攻。”
“是，大人。”
咔擦！
無視了哈肯劫后余生的神色，阿巴頓率領著絕望使者走向復仇之魂號的傳送錨點。
他會制定縝密的計劃，不依靠混沌的力量，而是依靠自己的智慧。
去發現弱點，撕開弱點，用自己的智慧去組織隊伍，然后去往那聒噪的防守者面前，撕爛他的嘴，燒盡他的靈魂。
這是他的決定，不受混沌力量干擾的決定！
“我的天”
在星環碎塊之上，休倫恢復了正常。
他與周圍的阿斯塔特們面面相覷，都為這些他們剛剛才得知秘辛而震驚。
如果一切真如拉美西斯殿下所說，這阿巴頓哪來的臉天天用大遠征的榮光嘲諷他們的？這不就是因為他是個蠢貨才造成現在的這一切的嗎？
眾人彼此對視，算是又狠狠地祛魅一波。
“組織防御，召集其他區塊的部隊向我所在的區域集中。”
休倫摸了把臉，有些繃不住表情，向麾下的戰士說道。
這是拉美西斯大人為他們爭取的珍貴時間，能多集中一些戰斗力，就代表著接下來能有更多的戰士在獲得勝利后活下來。
“是，大人。”
“哈哈哈哈——完事！”
眼中的光輝不見收斂，脫離了上身狀態，沒有半點因為超遠距離法術而感到疲累的模樣，拉美西斯連忙開始監控亞空間。
他得給阿巴頓再整一個好活。
眾所周知，當年在暗影遠征時期，阿斯塔特在第一次面對成規模的混沌叛徒的時候，因為被巫術干擾傳送曾經導致了極為嚴重的跳幫后果。
如今作為亞空間的大爹——小爹之一，拉美西斯也準備給被激將法激得不再信任亞空間力量，打算證明自己純自然的阿巴頓整個好活。
奸奇大魔被放逐了，阿巴頓也不打算信巫師了，現在還在制定他那個跳幫計劃。
就剩下個卡楊哪來的資格和他碰？
“哎，不知道星環重建的時候能不能把這碎塊挖回來，到時候運去泰拉給皇宮當地基。”
拉美西斯一邊組織起園區的靈族先知們一同編織法術，一邊興致勃勃的念叨著。
見證了這一切的基里曼摸了把冷汗。
見拉美西斯忙著干‘壞事’，沒時間繼續教學，他猶豫了一會，最終還是撥開了正準備繼續完善的《帝國法典》繼續研究起靈能筆記來。
此時的他只覺得自己在未來一定要與這位兄弟打好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