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后。
一張傳音符從天而降。
因為沒有旗陣阻擋，徑直飄向李默。
“你巳時朝食過后，前往翠霞峰洞府，我的這位符文陣法大師好友，名為王熙月，人稱地支仙子，她已經答應教導你到端午之后，你且放心去吧。”
李默面露欣喜之色，趕忙取出傳音符回應。
然后他隨便吃了一些朝食，便離開了緊鄰魏蒼的臨時洞府，向翠霞峰趕去。
今天是二月十三，端午五月初五，接近三個月的教導時間。
“不是說夕月后才有時間嗎，怎么提前了，地支仙子王熙月。”
所謂天干地支，代表紀年、紀月、紀日，紀時。
天干為：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共十個。
地支為：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共十二個。
天干地支正序相互組合，共有六十對，被稱為一個甲子。
山海界天地萬物，每一個甲子都必然會出現特殊的輪回，便是大陣也不例外，往往每個甲子后，都會出現一次詭異的削弱，因此理論上天下間沒有不可破的大陣。
有人說這是山海界的天干地支紊亂。
也有人說這是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留下的一線生機。
在陣法一道中。
天干地支還可以表示數序、方位、陰陽、五行。
另外在高等煉丹、醫術藥理、因果推演、占卜測卦中，也會應用到天干地支排序，測算山海飄渺，諸事因果，乾坤宇宙……
李默胡思亂想間，來到了翠霞峰。
這里仙云繚繞、翠竹叢生。
他取出一張傳音符祭出，僅僅片刻后，云霧之中便出現了一條漩渦通道，李默跨入后，身體竟是一陣扭曲，瞬間出現在一處山洞內。
“禁斷大陣。”
他曾有過類似的經歷，頓時心中一陣凜然。
李默短暫環顧后，向石臺上俯瞰而來的女修行禮。
“弟子李默，奉家師陸岐之命，來此向供奉師姑學習陣法之道。”
“哼哼，供奉師姑。”
女子身著白絲素女裙，面戴白絲紗巾，從石臺上起身，竟是赤腳走來，并說出了讓李默眼皮一跳的話。
“其實我更想成為你的師母，可惜你的師傅眼里，只有他的師門和大道，讓我在這翠霞峰上消磨了百年時光，即使是對于金丹修士，人生又有幾個百年春秋！”
地支仙子話語中充滿了幽怨。
李默著實沒想到會是這樣，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了。
但他這些天來對于絕大多數的符文陣法師，道心都有所不穩，卻是稍稍知曉了一些。
在他這位郎中看來，這屬于天才們都容胡思亂想，容易生出心病。
王熙月赤腳圍繞李默轉了一圈后，又緩步走開。
“我觀你不似心思單純之人，并非我所中意的弟子類型，既然想要學習符文陣法之道，那想必是自詡才智過人了？”
王熙月回到了高臺之上。
“那你是準備學習煉制旗陣，成為一個陣盤商人，或者窺探天地秩序，成為一位符文師，還是要學習天干地支、陰陽五行，成為一位布陣師？”
李默聞言，恭敬行禮。
“弟子要學習掐指算法，能夠獨立造陣、布陣、破陣，成為一位真正的符文陣法師！”
洞府內短暫安靜。
“哈哈哈哈……”
高臺上的地支仙子，竟是前仰后翻大笑起來。
好一會兒后。
地支仙子才停止了笑容。
她猛地轉頭，看向李默，流露出輕蔑之色。
“想要以陣入道，成為一位符文陣法師，少說也要十年風雨，可我與你師傅春風一度，他只為你求取了三個月時間而已，要不你再去一趟你師傅洞府，讓他娶我為妻，讓我成為你的師母，為你爭取十年光陰？”
李默聞言后，嘴巴可謂是張開又閉上，閉上又張開，反復數次，怎么也說不出話來。
好一會兒后。
李默收斂情緒，面露鄭重之色。
“弟子未想以陣入道，只想不耽誤大道修行的同時，參悟符文陣法之道，同時弟子自然是愿意成人之美，但師傅既然只為弟子求取了三個月時間，那么弟子便用這三個月時間，成為一位符文陣法師吧。”
“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妄小輩！你當我們符文陣法師是什么人！”
王熙月暴怒，當即訓責喝斥。
“你師傅之所以為你求取三個月時間，只是為了讓你學習一門旗陣手藝而已，你心性狂妄，不知天高地厚，不適宜接觸符文陣法大道，我看你就不用在此浪費時間了，這是我親手煉制的六災六難滅塵旗陣，拿去后離開本座洞府！”
李默聞言，不屈凝視。
“前輩也未免太小看在下了，正所謂天生我材必有用，學到無邊天作岸，山登絕頂我為峰！”
李默說罷，以手灌注靈力，憑空書寫銀蚪文。
在此過程中他銀色左眼猶如星空閃耀。
這些銀蚪文，在空中凝而不散，神韻靈動，猶如活現。
一只只銀色蝌蚪搖擺扭動，竟是在空中泛起了點點漣漪，李默僅僅書寫了數個后，王熙月臉上原本的輕蔑不屑表情，頓時凝固下來。
她的眼神中流露出駭然震驚。
“如此靈韻，你竟然掌握了銀蚪母文，只有掌握母文，才能書寫出如此靈韻，可是大乾國掌握如此多的銀蚪母文的人，我竟然完全沒有聽說過……你到底是誰！”
王熙月的眼中，竟然浮現出詭異的恐懼。
李默察覺到了對方的異樣，對此深表不解，她因何而恐懼。
難道是因為那個它？
“師傅。”
然而就在這時，門外竟然傳來了李默頗為熟悉的聲音，一個不起眼的男修走入洞府，看到李默后，頓時愣住了。
“李默？”
李默向此人望去，也不由得呆滯住。
此人赫然是當初與他一起在聚寶堂，擔任守門童子的王竹，一位談論鼻屎大道的篾匠之子。
“王竹？”
兩人頓時興奮地望向彼此。
王竹興奮過后，看向了王熙月。
“師傅，這就是我跟你說過的那個天才弟子，他可是真正的絕世天才，僅僅三年，便完成了筑基！”
王熙月回過神來，漸漸隱藏心中的不安。
她收斂好情緒后，看向王竹流露出惱怒之色。
“你進入洞府后，首先看到的，為何不是這些銀蚪文！”
“啊？”
王竹目瞪口呆后，意識到大難將要來臨，頓時面露苦惱之色，轉頭看向空中這些正在逐漸消散的銀蚪文。
“這，我，我……”
“去把《四象八卦封印陣》的陣圖，給我抄寫十遍！”
“是。”
王竹苦臉離去。
李默則是恍然大悟，王竹當年說的機遇莫非是指這里，換而言之，剛剛這位地支仙子口中的心性單純之人，便是王竹？
待王竹離開后。
王熙月再看向李默時，已經變得平靜下來。
“學到無邊天作岸，山登絕頂我為峰，真是好氣魄。”
她的臉色平靜下來。
“今日算我王熙月眼拙，你的符文造詣確實非凡，但想要成為一位符文陣法師，還要記憶非凡、精于計算，接下來我將傳授你符文陣法師的掐指算法，你若是能在三日內領悟，我便承認你擁有成為符文陣法師的才能，教授你符文陣法之道！”
一個時辰后。
王熙月將掐指算法奧秘籠統地說了一遍后，示意李默可以離開了。
“記住了，三日為界。”
正在低頭琢磨的李默聞言，緩緩抬起頭。
他開啟靈眼看向自己的左手，眉頭幾乎擰成了一團，隨即抬頭看向王熙月，流露出莫名之色。
他似乎有些自我懷疑。
“乙卯、庚酉、坎字、生門、天沖、少陰之相。”
“你？”
地支仙子王熙月怔怔地看著李默，似乎難以相信他竟是當場掌握了掐指算法，于是當即又進行提問。
李默以靈眼輔助，借助道之左眼母文，繼續掐指一算，依舊對答如流。
“甲午、庚申、兌字、生門、天心，太陽之相。”
洞府內靜謐無聲。
許久后。
王熙月怔怔地看著李默。
“好，很好！當真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能有幸教導你這個曠世奇才，步入符文陣法之道，我王熙月也算是不枉此生了，但有一點你必須要記住！”
“請大師明示。”
王熙月面露鄭重之色。
“越是天資聰穎的符文陣法師，越是容易遭遇厄難早夭，你要答應本座，從今日起，在陣法之道上絕不可貿然行事，不可提前窺探超出自身境界的天機，否則……你必將枉死，遭遇橫禍。”
李默聞言，不由得面露震驚。
好在王熙月接下來又稍稍講解了一番。
符文陣法師對于那層模糊的界限，有著一定的感應力，一般的人想要觸碰也觸碰不到，只有天之驕子、擁有曠世才能之人，才會經常面臨那層模糊的危險界限。
這些人必須要不斷提升自己的修為境界，才能繼續提升自己的符文陣法之道，窺探天機的同時，保證天機不可泄露，否則同樣會遭遇厄難橫禍。
而他們遭遇厄難橫禍的原因，在于描述、形容、解開秘密本身，不可名狀的質量也在擴散。
“是！”
李默鄭重回應后，進行了參拜大禮。
“起來吧。”
王熙月已經恢復了冷靜，看向李默有些凝重，就像是在看一件極其危險的物品。
李默對此自然是有所覺察。
這種感覺和呂彤臨走前一樣，都是對于自己有所提防的樣子。
“請問師姑，剛剛在下書寫銀蚪文的時候，為何會有恐懼情緒？”
“哼。”
王熙月示意李默隨她來到石臺上。
這上面赫然是一個無比巨大棋盤，黑白雙子在此自行對弈推演，棋盤下方則倒映著天干地支靈力陣盤，不斷地轉動，可謂玄妙異常。
“造陣。”
李默意識到這位供奉師姑的陣法之道，很可能已經觸及到陣法宗師的邊緣。
“你既然是一位符文大師，那應該知道，天地間的消失的銀蚪文數量，要遠超過現存的銀蚪文數量，造成這一切的背后，很可能是有一個活著的東西，在不斷掌握銀蚪母文，并收回了這些母文的使用權。”
李默聞言，點了點頭。
這是呂彤告訴他的陰謀論，當時讓他倍感震撼。
王熙月赤腳站在棋盤上，凝視著李默的雙眼。
“那我現在要告訴你，在陣法界當中，也有一個基礎常識，不論你布置下任何陣法，將大陣與天干地支對照，你都會發現每年夕月過后，大陣的面積都會變大，這些大陣就仿佛是活的，它們在成長。”
“呃？”
李默面露不解，一臉疑惑。
“這不是一件好事嗎？”
“哼哼。”
王熙月冷笑了一聲，失神仰望。
“但是我的師兄天干道人，他在生前突破禁忌，推演出另一種可能，那就是……不是大陣在成長，而是這個世界在不斷變小，每年夕月都會持續一次，今年距離夕月還差三天時間了。”
李默聞言，雙瞳驟然一縮。
接下來王熙月又為李默普及了一番陣法知識。
所謂陣法師，乃是借助天地之力，創造奇異領域的人。
這類人對于天地變化，可謂是最為敏感，也最容易接觸天機，進而遭遇到一些可怕的回饋。
三天后。
李默在翠霞峰的一片空地，借助真靈之眼特性，布置六災六難滅塵旗陣。
這價值數千靈石的套旗陣，終究是歸屬于李默。
布陣結束后，他來到王竹布置的四象八卦封印旗陣外，與之閑聊起來。
“王竹，你拜師多久了？”
“聚寶堂之事后沒多久，我就正式拜師了，是秦月堂主牽的線，你都不知道，公道會可好了，我好多次邀請你加入，可惜你就是不愿意加入。”
李默聞言，心中若有所思。
“那你是什么時候測出的夕月大陣變化？”
“畢業前測出的，其實可簡單了，你就把天干地支的軌跡，想象成編制竹筐的篾條，全身心去感悟，這個變化雖然緩慢，也很微小，但只要時間足夠長，一年不夠就兩年，總歸是能夠感應到的。”
王竹笑了笑。
“研究符文陣法之道的時間越長，積累的經驗越多，就越是能夠隱隱察覺到山海界充滿了不和諧的扭曲，我聽師傅說，只要活過百年，一心研究陣法之道，積累百年的歷史變化，就算是傻子也能察覺到這個世界的扭曲，你不用緊張。”
李默點頭。
“恩，說實話，我還真有些緊張。”
兩人又閑聊了一會兒后，李默告別了王竹后，回到了自己布置的六災六難滅塵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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