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命？”
鹿無雙歪了歪頭，伸出手中血跡未干的軟劍指了指地上的尸體，笑著說道。
“死無對證，在場的除了我們和尸體，就只有你了，只要你不去告狀……”
她一抖手，軟劍便消失在衣袖中。
“逃什么命？”
三好亮太卻是閉嘴不言，根本不愿解釋，不斷重復著讓幾人逃命的說法，同時嘗試著去掙開李淼的手。
嘗試了半天，鹿無雙不動，李淼也不放手，兩人就那么笑著看他，好像在逗小孩兒一般。三好亮太這才忽的垂下了肩膀。
“嗯嘶”
抽了下鼻子。
眼睛里竟是滲出淚花來。
他本身年歲就不大，也就跟奈奈子相仿，第一次獨自出遠門就莫名其妙卷進了要命的事情里。又被鹿無雙和李淼逗了半天，又急又氣，面上裝出來的大人樣就維持不住了。
“嗯嘶我、我……我都說、都說了……”
“你們非、非不聽……”
鹿無雙見他話都說不明白了，也就不再逗他，背著手笑著走到了三好亮太面前。
三好亮太瞪著淚汪汪的眼睛，看著這個漂亮到過分的神秘女人，不知道她想做什么。正疑惑間，鹿無雙竟是忽的抬手一掌拍在三好亮太胸前。
砰的一聲，三好亮太雙眼翻白。
一聲不吭地就倒在了牛車上。
“大人。”
鹿無雙轉頭看著李淼。
“看來，這東瀛的佛家也不是什么好玩意兒。”
李淼笑道。
“早有預料，橘生淮北則為枳嘛。”
鹿無雙點點頭，忽的指了指昏迷的三好亮太。
“這小子什么來路？”
李淼一挑眉。
“看出來了？”
鹿無雙跳上牛車，一抖韁繩，笑著說道。
“如何能看不出來？”
“這小子方才想過來幫忙的時候緊跑了幾步，雖然沒什么章法，但腿上運勁的方式、身上鼓動的真氣都是實打實的。”
“這小子修的不是東瀛劍術，而是地地道道的中原武學。而且怎么看怎么像少林的底子，您說呢？”
李淼裹了裹大氅，笑道。
“差不多。”
“方才我探了探，跟少林的內功最起碼是同根同源的關系。”
“現在他滿腦子都是逃跑，我也懶得下手拷問個小孩子。他不是想著逃命嗎，那咱們就帶著他去芥川山城，再帶著他殺幾個和尚。”
他看著昏迷的三好亮太，陰笑道。
“等到他成了咱們的‘同伙兒’，再不想說也得說了。”
牛車壓過僧人的尸體，載著李淼和鹿無雙的說笑聲，沿著道路不急不緩的朝著芥川山城的方向行去。
水田里的尸體瞪圓了雙眼，看著牛車一點點消失在視線盡頭。待到李淼一行人走遠，便有在旁邊等了許久的烏鴉落在尸體的臉上，一口叨在眼球上。
噗嗤、噗嗤。
鴉頭順著眼眶鉆進去，啄食片刻后抽出來，白花花的漿子順著羽毛滑下，又被其他烏鴉啄食、爭搶，險些就將鉆入顱骨的烏鴉啄死。
好在，尸體有很多。
這些烏鴉眼睛泛紅，啄食的動作也很熟練，顯然是吃慣了尸體。只是片刻功夫就把尸體頭臉上柔軟的血肉啄食干凈。
但奇怪的是，這些烏鴉卻沒有繼續去叨其他地方的血肉，吃完臉上的肉之后便一齊飛走了，好像在躲避即將到來的什么危險一般。
四周寂靜下來。
過了大半個時辰，遠處忽的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十幾個身穿黑白僧衣的僧人提著兵器朝這邊跑了過來。
領頭的是個滿臉橫肉的壯碩僧人，跑了片刻便回頭問道。
“是這邊？”
后方一個瘦削僧人伸出手來攤開。
在他手心里，一只碩大的蟲子立起了頭，四下晃了晃，便陡然筆直地指向了水田。
“是那邊。”
瘦削僧人點頭。
于是壯碩僧人猛地加速，提著薙刀全力朝前沖去，待到沖上了緩坡，便遠遠望見了倒在水田里面的尸體。
壯碩僧人眼神一凝，沖到了尸堆旁邊。
他四下掃了幾眼，猛地將薙刀頓在地上。
尸體的臉已經被烏鴉啄食干凈，露出雪白的顱骨來，白色的漿子星星點點地灑在前胸上。
很明顯，已經沒有活人了。
“是誰做的……”
壯碩僧人沉吟了一會兒，回頭看向瘦削僧人，竟是一把攥住了他的領口，將其拽過來扔到了僧人尸體的面前。
“查。”
瘦削僧人冷不丁被扔到了地上，先是錯愕，而后額頭青筋暴起，顯然是怒到了極致，本能地就想轉頭怒喝。
但臉轉到一半，卻是被他強行止住。他咬緊了牙關，勉強壓下了怒氣，伸出兩根手指探向面前的尸體。
手指懸在白森森的顱骨上方。
嘶嘶嘶——
數息之后，瘦削僧人的袖口忽的一陣蠕動，先是兩根觸須探出，在顱骨上敲了幾下，而后一只手指粗細的蜈蚣便沿著手指爬了出來，落到了顱骨之上。
蜈蚣在森白的顱骨上游走。
四周是身穿黑白僧衣、面無表情的僧人。道路側面的樹枝上，鴉群瞪著血紅的瞳孔，靜靜地觀察著一切，氣氛說不出的詭異。
半晌，隨著蜈蚣不斷游走，僧人尸體的顱骨里竟是忽然傳來一陣細微的聲響。
咔噠、咔噠。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一條稍小的蜈蚣從眼眶里鉆了出來，與瘦削僧人放出的蜈蚣交纏起來，四條觸須互相敲打，像是在交流一般。
就這么過了半晌，兩條蜈蚣忽的停止了交纏，一聲嘶叫之后，猛地朝著對方咬了過去。
瘦削僧人放出的蜈蚣體型稍大，在撕咬了片刻之后占據了上風，一口將稍小的蜈蚣咬成了兩截，而后一點點將其吞入了腹中。
待到吃完之后，瘦削僧人才松了口氣，伸出中指放在嘴里咬破，將一滴鮮血滴到了蜈蚣口器上。
蜈蚣吞下了血，興奮地嘶叫了幾聲，在顱骨上翻滾了幾下，猛地抬頭指向了李淼一行人離開的方向。
在一旁看了半晌的壯碩僧人順著蜈蚣指示的方向看去，面無表情地說道。
“芥川山城？”
他轉頭看向瘦削僧人。
“不會出錯吧？”
瘦削僧人站起身，陰沉著臉說道。
“不會，我修習蠱術已經近兩年時間，從未出過錯。”
壯碩僧人沉吟片刻。
“神道教？”
“還是……那幾個大名？”
這么想了一會兒，他轉頭對著幾個僧人命令道。
“將消息帶回寺內。”
又伸手抓過了瘦削僧人手中的蠱蟲，絲毫不顧瘦削僧人滿臉的憤怒和不舍，面無表情地說道。
“你在這里將尸體里的蠱蟲全都收回。”
“我們先去芥川山城，你盡快過來。”
說罷，帶著剩余的幾個僧人，快步朝著李淼一行人離開的方向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