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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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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僧人手上的蠱蟲直直地指向鹿無雙的袖口,那里藏著殺掉僧人的軟劍,血漬雖然已經擦去,但氣味卻躲不過蠱蟲的嗅覺。

  箭如雨下。

  壯碩僧人面無表情地看著,視線掃過奈奈子、三好亮太時毫不停留,在鹿無雙身上略微停頓了一下,最后釘在了李淼身上。

  表面上看,這個男人面色蒼白,仲夏時節依舊用熊皮大氅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時不時還輕咳兩聲,儼然是個病入膏肓的樣子。怎么看都不該是個威脅。

  但壯碩僧人知道,感官是會騙人的。

  跟人類那貧瘠到可憐的五感相比,他更愿意相信人類之外的東西——比如蠱蟲。

  在鹿無雙陡然探出兩柄短劍,與三好亮太一起抵擋襲來的箭雨的同時,壯碩僧人移動手掌,將手中蠱蟲的頭顱指向李淼。

  嘶嘶嘶!——

  蠱蟲忽然發出一聲凄厲的嘶叫,猛地把頭部低下貼到了手掌上,就像是人類跪拜神明一般,無論壯碩僧人如何移動手掌,都再沒有抬起來。

  “嘖。”

  壯碩僧人緩緩收攏手掌,將蠱蟲碾得粉碎,膿血從指縫中流出。

  從鹿無雙殺死僧人到他趕到現場,不過一個時辰。牛車緩慢,他卻花了三個時辰才追了上來,原因就是隨著他愈發接近,蠱蟲就愈發頻繁地失靈。

  現在他可以確認,原因就出在那個看似病弱的男人身上。

  “不許停。”

  他平靜地說道。

  于是箭雨繼續落下。

  他不會期待弓弩能取得什么戰果,對于真正的高手而言,在沒有對手佯攻的前提下,尋常弓弩射出的箭矢根本談不上是什么威脅。

  壯碩僧人轉身躍下民房。

  果然,在他剛剛落地的同時,民房之上就陡然響起一片驚呼和哀嚎。鹿無雙和三好亮太迎著箭雨殺上了屋頂,開始屠戮手持弓弩的僧人們。

  壯碩僧人恍若未聞,緩步走到了李淼對面一丈的距離上站定,將薙刀頓在地上,平靜地問道。

  “閣下是鞍馬流、陰流還是念流?”

  李淼嗤笑一聲。

  “聽不懂,會說人話嗎?”

  其實東瀛話與中原話相近,他要是真想學的話,這數月時間足夠他學個七七八八。只不過在見到達摩尊者之前,他只想著來東瀛大殺一通,沒覺得學這玩意兒有什么必要,再加上懶勁兒犯了,也就一直擱置了下來。

  現下鹿無雙去殺人了,奈奈子又不會中原話,他還真就連套話都沒法套。

  可壯碩僧人聽見他的話之后,卻是點了點頭,旋即開始用生硬的中原官話說道。

  “看來閣下是陰流的傳人。”

  “你們不該去找神道教的麻煩嗎,為何要與我佛家為難?”

  李淼瞇了瞇眼睛。

  只是說了兩句中原話,就是陰流的傳人?

  所以四門本意劍術流派之中,陰流的傳人是都會說中原官話的……是中原人,還是說這個陰流的祖師是中原人?

  李淼收起了直接拍死僧人的念頭。

  三好亮太是個小屁孩兒,就算知道些什么,估計也只是皮毛。從僧人嘴里套些話出來,兩相印證才比較穩妥。

  反正,想殺隨時能殺。

  李淼聳了聳肩,笑著說道。

  “我為何來找你們的麻煩,你們不該更清楚嗎,卻要來問我?”

  壯碩僧人眸光一沉。

  “我不清楚閣下指的是什么。”

  李淼聞言一樂。

  他只是隨口一詐,沒想到卻真的詐出東西來了。壯碩僧人雖然面無表情,在李淼面前卻藏不住語氣中的那一絲凝重。

  “你清楚。”

  李淼隔空點了點他。

  “你很清楚,甚至比我都清楚。”

  這倒是實話。

  “你們等了很久,防備著我們發現。”

  李淼緩緩朝著側面踱了幾步,姿態隨意,卻將壯碩僧人的一切舉動都納入視線之中。呼吸、心跳、瞳孔的收縮、手指的屈伸,乃至每一個裸露在外的毛孔中滲出的每一滴汗液,都將壯碩僧人心底所想如實地告知了李淼。

  所以他繼續說道。

  “現在我們發現了,如何,驚喜嗎?”

  壯碩僧人攥緊了刀桿,平靜地說道。

  “我聽不懂閣下的話。”

  李淼笑了。

  “非要我說清楚嗎?”

  他腳下一頓,忽的扭頭看向壯碩僧人的雙眼,四目交接,他斬釘截鐵地說道。

  “鑒真大師的遺體,不是就在唐招提寺嗎,你們真覺得我們會永遠被你們蒙在鼓里?”

  依舊是詐。

  三好亮太修習的內功跟少林同根同源,都是佛門的底子,其他三門真·本意劍術應該也是一樣,這代表他們傳承的根源要么跟達摩尊者有關,要么跟鑒真大師有關。

  達摩尊者在出云大社,神道教的手中。而鑒真大師的遺體在唐招提寺,延歷寺的勢力范圍之內,距離延歷寺只有不到百里。

  所以李淼賭了一把,賭這事兒跟鑒真大師有關,而且這僧人知道些什么。

  觀察著壯碩僧人,李淼笑了。

  他賭對了。

  雖然壯碩僧人面上沒有什么反應,但聽到鑒真大師的名字時,他的瞳孔明顯地收縮了一下,呼吸和心跳也紊亂了一瞬。

  對李淼來說,這跟招供沒什么區別。

  看著李淼的笑容,壯碩僧人也緩緩吐出一口氣。李淼已經把話說到了這個份兒上,再想著靠言語搪塞過去,已經沒有意義了。

  于是他忽的笑了出來。

  嘴角咧開,露出尖銳的犬齒。

  “原來如此。”

  他哈哈大笑。

  “你們都知道了,那又如何呢?”

  僧人笑得前仰后合,像是藏在心底數十年不能道出的笑話,忽然被人當面講了出來,說不出的釋然和快意。

  “鑒真已經死了數百年了,你們才知道自己的傳承是從何而來。白白跟神道教硬杠了數百年,當年傳遍扶桑的四門劍道流派,現下只剩了你們幾個死剩種。”

  “你們現在知道了,又能怎樣?”

  他肆意地笑著。

  “若是在五百年前你們發現了,我們估計會怕得睡不著覺吧……但現在,除去你們兩個之外,那里還有修習你們那狗屁劍術的人了!”

  “念流的最后一個傳人,在三十年前已經皈依佛門,鞍馬流的傳人早就全都死在了八幡宮。”

  “只要殺了你們兩個——”

  他猛地從懷中掏出一個東西塞入嘴中。

  “所謂的本意劍術,就再也沒有傳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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