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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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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閆松說完之后,便與朱載對視,不再開口。

  朱載舉起茶杯喝著,心中卻是風起云涌。

  “他這是要……逼宮!”

  “此人是陛下的親信,之前一直以陛下馬首是瞻,他若不是知道了什么,絕不會敢做出這種事情!所以,他已經與東廠勾結了起來!”

  “我道為何有恁多官員愿意用自己的信譽背書、讓東廠能夠在南京調動驍騎右衛和旗手衛,原來是因為領頭的是內閣首輔!”

  “他是只想中斷陛下重修武功的進程,還是想借著眾目睽睽,與東廠合伙做些什么?”

  心思電轉之間,朱載笑著站起身,快步走到閆松面前,握住了他的雙手。

  “閆公,你今日所說,正是我一直所想的呀!”

  “朱指揮使此話當真?明日可愿與我一道上書?”

  “固所愿也,不敢請耳!”

  “啊哈哈哈哈——”

  兩人相視而笑,攜手走到門邊。

  閆松朝著朱載一拱手。

  “如此,明日東華門見!”

  “一定,一定!”

  門緩緩關上,在兩人的視線隔絕的那一瞬間。

  朱載的臉上再無半點笑容,取而代之的是,深沉的殺意。

  “此人,不能再留!無論他明日想要做什么,都不能讓他成功!”

  “眼下不是在乎朝堂穩定的時候了,今夜就讓大李前去取下此人頭顱!務求一擊即中!”

  門外,閆松面色如常地下了樓,到了內間。

  過了片刻,朱載下樓,朝著乾清宮方向走去。在他身后,一名書吏遙望了一眼他的背影,轉身快步走到內間,到了閆松身側,低聲說道。

  “閆公,他去了。”

  “嗯。”

  閆松揮了揮手,書吏便轉身離去。

  他在面前的奏章上勾了一筆,放到一側,這才似有意似無意地抬起了目光,朝著乾清宮方向看了一眼。

  只是一眼。

  他便再度低下了頭,又拿起一份奏章批閱了起來。

  是夜。

  東華門外,小時雍坊。

  閆府。

  若說京城之內,有誰家最好找,非當朝首輔閆松家莫屬。

  朱漆門樓高逾三丈,檐角懸銅鈴,風過如鳴佩。入內青石鋪道,兩側列太湖石,五進院落,正廳中楠木梁柱皆描金,地設波斯絨毯,十二扇紫檀屏風并列。

  后園引玉泉活水成曲池,九曲廊橋綴琉璃亭,四面鯨脂燈懸掛在過道、墻壁、廊柱之上,黃白色的光線穿過枝葉,留下道道陰影。

  腳步聲由遠及近,兩盞燈籠照亮了兩個腰背挺拔、龍行虎步的身影,一人挎著長刀,一人提著長劍,緩步沿著門廊行進。

  雖是尋常護院打扮,但只要是在江湖上廝混過幾年的人,都能看出這兩人是高手。

  能在一府之地揚名立萬的,二流高手。

  挎刀這人,名為“雪上霜”。

  提劍這人,名為“鐵秋衣”。

  兩人都是江湖上闖出了名號的人物,只是去年年中之時,參加京城黑道龍頭“鐵掌彌勒”嚴笑生的宴席,結果無端被上門抓人的錦衣衛一并逮了回去。

  幸好兩人雖然算不得什么好人,平日里多少也算是守規矩,在錦衣衛詔獄里待了數月,總算是撿了一條命出來。

  若說之前兩人多少還有點江湖人共有的脾氣,輕視權勢,經歷了錦衣衛這一遭,他們算是看透了這大朔運行的底層規則——朝廷,才是最大的拳頭;權勢,才是最鋒利的兵刃。

  于是兩人就借著閆府招收護院的機會,靠自己過硬的武功混了進來,想著借閆松的權勢,混個官身出來。

  說著,就到了眼下。

  兩人也算是共患難過的了,現在又是一條路上走的,關系處的自然親近無比。四下無人,就閑聊起了些白天不方便說的閑話。

  “閆閣老今日是不是有什么大事?”

  “怎么說?”

  “平日里他用過飯之后,到了戌時就會熄燈入睡,可現在都是丑時了,咱們方才路過他門外的時候,還是亮著燈呢。”

  “嗐,你耳功差了些,我卻是聽得真真的——閆閣老這是在待客呢。”

  鐵秋衣腳步一停。

  “待客?這都丑時了,明日還要處理政事,待得什么客?”

  雪上霜雙手一攤。

  “我哪兒知道去,許是大官,許是舊友,我就是能聽清他們說什么,也不敢去聽不是?”

  “也是。”

  兩人就繼續朝前走。

  “話說,你有沒有覺得,近幾日總是感覺有點兒……瘆得慌?”

  “……怎么說?”

  “我也說不好,你也知道,我平日愛喝酒,有時候會拿錢,跟伙房的廚娘換點閆閣老的好酒喝,但昨日我去換酒的時候……她卻像是根本不知道這事兒一樣。”

  鐵秋衣說著,打了個寒顫。

  “你是不知道,當時她看了我一眼,就一眼,我就感覺渾身發涼。那眼神,恐怕只有去年咱們碰見的那個兇人能比!”

  “那么兇!”

  雪上霜也是噤若寒蟬。

  他知道鐵秋衣拿來做比的是誰。

  正是當日的錦衣衛千戶,現在的北鎮撫司鎮撫使,江湖人稱“死逝鎮撫”的絕世魔頭!

  說起來,兩人竟然能從他手中逃得一條命出來,簡直是潑天的運勢!若非是畏懼他找上門來,單就“與死逝鎮撫交手,幸而不死”這故事,就足夠兩人在江湖上闖下一番家底!

  想到此處,兩人齊齊一嘆,繼續說起了方才的話題。

  “說起來,我也有這種感覺。”

  雪上霜低聲說道。

  “前幾日我與另外一人巡院,路上碰見了給閆閣老送酒的侍女……你也知道,我平日里有點兒口花花,恰好也認得她,就上前想調笑幾句。”

  “可她看了我一眼,我愣是沒敢上前。”

  鐵秋衣聞言,低聲問道。

  “可也是覺得眼神生冷?”

  雪上霜搖頭。

  “倒也不是,就是感覺不能上前……就好像去年面對那個人的時候一樣,體內真氣凝結、運行不暢,帶著整個身子都僵硬了起來。”

  “唉……”

  兩人又是齊齊一嘆。

  “怎么今日說著說著,總是提起那個人來?”

  “哪個人?”

  “還能有誰,撕尸千戶,死逝鎮撫,李淼唄。”

  雪上霜轉頭奇怪地看了鐵秋衣一眼,明明是對方先提了那個人,怎么現在又來問?

  這一看,卻是愣住了。

  一股涼意,從腳底直竄上天靈。

  鐵秋衣僵在原地,臉色煞白,不住顫抖。一只帶著烏金手套的手搭在他的肩上,再往上,則是一張帶著玩味微笑的臉。

  一張熟悉的臉,一張,無數次出現在兩人噩夢中的臉。

  李淼抬手搭在雪上霜肩頭,真氣鉆入經脈,鎮住了他即將出口的尖叫。

  他笑著,在嘴唇前面豎起一根食指。

  “噓。”

  “我看你倆,有點兒眼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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