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蜃內,陳宣盤坐,一動不動,仙軀龜裂,那些傷口太可怕了,傷口中竟在飄出黑色的灰燼。
陳宣心中產生預警,他意識到,危險已然臨近,大概是有惡修,發現不對勁,因此動了邪念!
但他全身滾燙,神魂與仙軀都在共鳴,被看不見的神秘火焰焚燒,彷佛在進行一場超乎常理的涅槃。
與此同時,他敏銳的察覺異樣,有練炁者在窺探,并且在迅速接近,闖入他神魂光輝籠罩的警戒范圍中,直撲他這里。
陳宣警惕,面色冷冽,感應著從各個方向而來的生靈,他被圍堵在這里。
“敖廣!”他感應到熟悉氣息,正面領頭而來的兩男一女,氣勢磅礴,其中一個生有龍角,身著神袍,正是司掌云夢州的雷部龍神敖廣!
老仇人!
這是一條曾阻他晉升鼎爐的妖龍,如今御著紫霄雷霆,氣勢洶洶而來。
陳宣心中一沉,他的神魂之光籠罩方圓數百里地域,普通練炁者一旦發覺,便會知難而退。
但敖廣龍神這批妖類,顯然是蓋世兇頑,天不怕地不怕,要不了十個呼吸,他們便能臨近,一旦發現他的身份,后果難料。
而且,他發現這批妖物中,并非全是神魂軀,其中有的以真身降臨,還有些是太墟神,境界都高的嚇人!
情況有些緊急了。
陳宣試圖掙脫被火焰焚燒的狀態,但做不到,他猶如置身一只煉丹爐中,無法看見的神秘火焰無處不在,根本掙不脫。
這才是真正要命的情況,他分不清自身處于現實還是虛幻,但心中產生一種要在虛無火焰中煙消云散的感覺,一片恐怖!
“噗!”
陳宣感覺神魂在虛弱,仙軀在熔化,全都要被火焰焚滅,什么都留不下來了。
“啊!”恍惚之間,他聽見一聲聲凄厲的慘叫聲,緊接著,人皇、六欲、黃粱……等八尊天命神祇,神情恐懼,爭相從他體內跳了出來,身軀一片通紅。
“主人,堅持不下去了!”天命神祇們慘叫,神光流溢的身軀上,此刻落下大片的灰燼。
它們拳頭大小的神祇身軀,不斷坍塌,去除雜質,宛如要在火中化作一顆顆丹藥。
“是個心齋……”視野中,那道爐子早就焚燒的模糊身影上,有混沌的情緒波動產生,似乎因這一幕認出陳宣的身份。
“我要怎樣才能脫困!”陳宣心中沉重,目睹天命小人們的慘狀,握緊了拳頭。
外面有強敵臨近,而自身又陷入絕境。
到了這個地步,他哪里還不明白,至尊造化玉匣子內的那只爐子,一直便藏在他身上,但因為心齋不在,所以看不見。
此刻,火焰熾烈,卻帶給人冷幽幽的感覺,無盡的冰寒涌來,將他整個人籠罩,他摸不到什么,也接觸不到什么,沒有辦法逃離。
“嗡!”
視野中,一頁造化玉紙持續震蕩,泛著紅光,宛如玉鐵軟化下去,更多縈繞瑞霞的神秘符文涌出,圍繞陳宣身邊飛舞。
這是斗部圣賢的道果顯化,陳宣認為有大用,但基本上看不懂,只能依靠悟性去猜去銘記,因此產生一種種錯覺……哦,原來斗部武道是這個樣子,這樣修斗部會更厲害一些,諸如類似的神異感覺。
毋庸置疑,這些道果可以幫他解惑,用來煉化第九斗部炁,僅是短暫接觸,他便覺眼前豁然開朗,有一種撥開云霧見青天之感。
但陳宣通體冰涼,如何擺脫爐子糾纏,倘若繼續滯留一段時間,他便可能煙消云散。
他的仙炁之堅韌,神魂之厚重,連普通神游都難以造成一絲傷害,但現在,卻要在這種意外中,化無烏有了嗎?
陳宣盡量讓自己陷入最冷靜的狀態,不能坐以待斃,他要活下去,要設法突破此地,絕不能就此磨滅。
“姑瑤、青丘……”他嘗試溝通山海經殘頁,這是可自主護身之物,但此刻只能拿進來應急,山海經位格極高,不會遜色這只斗部圣賢留下的爐子。
人皇幡、青銅鏡等天命武器也很厲害,但不適合應付這種情況,會令情況更差。
“嗡!”
霎那間,兩種不同力量的清輝搖落,青丘與姑瑤殘頁的虛影緩緩勾勒,懸浮在陳宣頭頂上空,勉強營造出一小片溫和環境。
“山海經……與心齋?”遠方,那爐子早就焚燒的模糊身影上,再次有混沌的情緒波動產生,顯得錯愕,明顯對陳宣與山海經殘頁的這種怪異搭配,感到疑惑。
“這是何處?咦,傻小子真把造化玉紙吃了!”青丘殘頁的嗓音有一種成熟的知性味道,與白草真君相似,但此刻卻愕然無比。
“小狐貍是害人精!”姑瑤殘頁發出清脆的咒罵聲,正是神靈石胎經常發出的聲音。
它此刻很憤怒,白草真君壞透了,隨口提了句造化玉紙可以“吃”,這是真話,但斗部真君才可能擁有“吃”的資格。可陳宣走投無路,必然采取這種極端做法。
畢竟,上陽洞府的遺物哪有那般好尋?太一禁地在云夢澤萬萬年,真君大物一代接著一代,都不曾發現上陽洞府的蹤跡。
而陳宣一個小小鼎爐,五藏兵武仙軀再堅韌,又如何承受得住造化玉紙這種事物?吃造化玉紙,只會被撐破肚子,栽個大跟頭。
“呼!”隨著青丘、姑瑤殘頁出現,陳宣總算能略微喘一口氣,他凝神,坐如神尸,開始全力吸收那些飄出的斗部道果精華。
“爐子不會無緣無故應激,它大概是想幫我獲得部分造化玉紙的道果?但動作太粗暴,我難以招架。”
陳宣只能這樣安慰自己,但成功練出第九炁,能結束這種狀態么?
他不知道。
但是,他只能這樣做……本來一次安全的嘗試,都被“自作主張”的爐子毀了。
“嘩!”
天地間的斗部炁,匯聚而來,但這一次,情況明顯不一樣了,它們不再像之前那般抵抗了,顯的順從無比。
陳宣接觸部分斗部圣賢道果,并吸納了一絲不能理解的力量,此刻仿佛成為了武道本源,一吸一吐之間,都仿佛衍化出武道韻,且一絲絲斗部炁憑空誕生。
“斗部炁沸騰了?”外界,敖廣龍神蹙眉道。
兩男一女圍攏在巨蜃之前,他們謹慎的查探巨蜃,有妖修動用特殊的查探手段,但被太陰炁阻擋,并不能知曉巨蜃內部的情景。
女妖修開口,聲音清脆悅耳,道:“是一個修雙炁的異數,神游定道途后,還能堅持雙炁同修,他很不凡,但他此刻似乎陷入斗部炁的反噬中,出了大問題。”
云夢州修道風氣很鼎盛,存在不少異數,譬如五蘊宗,便有一批修多種仙炁的異數。
這女妖修,身穿五彩羽衣,背著五色神劍,齊腰長發為火紅色,燦燦生輝,她身段高挑,膚若凝脂,發絲間插著色彩斑斕的雀翎。
這是一只雀妖,陳宣此刻處于一種現世與虛幻的狀態,仍能模糊感應外界情況,這是一只朱雀山的妖神。
“敖廣上修,雀招仙姑祖,我們要直接搶他機緣?還是先試一試虛實?”另一邊,一個雀族男子,拎著把神戟臨近,其體貌與山海宴中的雀皇有些相似。
他審問過附近的小鬼怪,知道附近有價值的深水寶藥,都被這黑氣森森的魔修掠奪了。
毫無疑問,這一行妖神身份都不俗,竟來自小龍宮與朱雀山。
陳宣感到不妙,敖廣出現并不奇怪,他的登神地本就在大澤中,但朱雀山的妖出現,卻不得不令人深思。
畢竟,一年前,雀皇在山海宴中犯下大血案,朱雀山遭到練炁界冷遇,被迫付出很大代價,據說山中寶庫被搶,連祖墳都被刨開了,后來幾乎是封山狀態。
但現在,朱雀山又活躍起來,并且,還活躍到云夢州搶機緣了?
“白草說我的一些敵人,最近按耐不住,或許會擇機對我動手,便是指他們?”陳宣心中浮想翩翩。
“先探虛實,倘若是斗部的妖道友,交出寶物,可放他一命。”靈動美艷的雀招仙開口,隨后道:“迅速了結此事,我們還要去追兩界主等人,哼,心齋……血債必將血償!”
雀族男子聞言點頭,也道:“小雀皇他們死的慘啊,必然饒不了那些人,那個陳宣即便沒了心齋,淪為普通人,也一定要償命。”
一年時間過去,山海宴的風波逐漸散去,
但在真君不在意的角落里,一些人將要漸漸付出代價。
“那人曾倚仗心齋,橫行無忌,結了太多仇人……如今黑白真君避世逃命,青囊又落寞無能,一個張洞玄獨木難支,沒人會護著他了,不光我們,其他人接下來都會動手!”
雀族男子說著,目光希冀,看向一旁的敖廣龍神。
敖廣此妖,本無證真君的資格,但小龍王早死,而大多數龍君又被澤龍宮主吃了,于是,情況有變,敖廣得到機會,只等將來成仙大戰結束后,它便會是一位否極泰來的新真君。
敖廣居高臨下,大手擁住雀招仙纖細腰肢,若無旁人的細細把玩,隨口應道:“可。”
“多謝道友。”美艷的雀招仙有些不自然,美麗的面孔上笑意凝固,身軀顫栗,但為了報仇,暫且忍了,小龍宮的孽龍們霸道而荒唐,世人早已習慣。
“耀祖,先處理眼前事。”雀招仙深吸一口氣,對一旁的雀族男子緩緩開口。
“姑祖,您與敖廣上修在一旁休息便是,我來動手!”雀耀祖大受鼓舞,當即用神戟強行撬開巨蜃,戟光照亮水域,巨蜃內部一團黑霧籠罩的身影出現。
他高聲道:“里面的道友,請速速現身一見!”
這一舉動極為歹毒而蠻橫,因為,他們都隱約知曉蜃中人似乎在煉某種斗部法,處于緊要關頭。
陳宣心中殺氣飆升,這些妖物要壞他大事。
“他沉眠了?連神魂、肉身都失去氣息,命不久矣,這是機會,我來幫他一把!”
雀耀祖見狀大喜,果斷動手。
巨蜃中,陳宣察覺到殺意臨近,但他還需要時間,無法輕動。
朱雀山的老牌神游實力極高,速度太快了,一戟刺出,大澤宛如分開,天地變色。
這是一把淬火神戟,令這片水域沸騰,白霧洶涌升騰,戟尖若赤虹貫日,璀璨到極致,照亮黑暗的太陰炁,仿佛無堅不摧。
這一戟刺在陳宣的胸膛,綻放神光,兩者間發出鏗鏘之音,有火星崩濺,可見陳宣的仙軀多么的強大。
這個結果,令他們變色。
“是個斗部的上修?”雀耀祖驚駭,他百年大妖,背靠朱雀山道統,是徹地境大成的妖神,境界比雀皇還高,但全力一擊,卻連對方的肌膚都破不了?
這便是斗部的上修?即便性命幽微,但體魄依舊萬法不侵,堅韌的匪夷所思。
“再刺!”突然,敖廣龍神森然開口,方才爆亮的光輝刺破太陰炁,他仿佛看見了某種不可思議的一幕。
“是他?”雀招仙亦垂目,眼神冰寒,他們二者都是通天神游,過高的境界差距,令他們感應到太陰炁中的一些真實情景。
“鏗!”
雀耀祖全力出擊,并動用大殺術,再起一戟,他終于成功了!一戟刺入陳宣的胸膛,晶瑩血液濺起,無比的凄艷。
即便陳宣仙軀絕艷,比紅塵器還堅韌,可傲視天下一代人,但一邊被看不見的爐火焚燒,一邊又被徹地境妖神以紅塵器、大神通攻擊,僅靠仙軀本能的堅韌抵抗,無力回天。
“他本就有傷,幾近自行兵解了!”雀耀祖驚愕,通過爆亮的光輝,他因此看見太陰炁中的真容,緊接著,他心中一震,低喃道:“這人好像是……心齋?!”
雀耀祖出現一霎那的恍惚,朝思暮想的敵人,竟在這種情況中出現了?
而且,那個曾讓世上天命仙種聞風喪膽的心齋,就這么死在他手中了?他難以置信,自己今日做下天大的事了!
他的身后,敖廣與雀招仙,此時心頭都在震動,竟在云夢大澤中遭遇心齋?他不是躲藏在青囊山,一年時間都不敢邁出一步嗎!
而且,心齋就這么被輕易擊殺了?他那些可自行護身的有靈寶物呢?姑瑤殘頁呢?
強絕無匹,山海宴魁首之一,逆斬過真君的心齋,居然就這樣死去,讓人感覺極度不真實,這簡直就是陰溝里翻了大船!
“死!”
敖廣升起,帶著浩蕩雷霆,將水域照耀的紫碧輝煌,他一步來到了近前,一條紫黑色的龍尾刺出,噗的一聲,再次從陳宣胸膛刺入,貫穿心臟,撕開恐怖的大洞。
殷紅的血液淌下,沿著神鐵般的龍鱗滴落在地上。
“哈哈哈……心齋,你也有今日!”敖廣大笑,面色卻冷酷,他發絲飛揚,以龍尾挑起陳宣,這一幕畫面很凄絕,將他襯托的猶如一尊太古龍神般。
這一幕,震撼人心。
心齋,死了!
隨后,敖廣仍不罷休,不僅刺穿對方心臟,還開始動用神魂大術,搜尋對方的神魂意識,不斷使之破滅,不留一絲生機。
“妄想私自修斗部炁?練那什么五藏兵武仙軀,自尋死路!”敖廣放聲大笑,心齋自己把自己練死了,否則,何以一點不反抗,沒有任何動靜。
“可惜了,如此英雄,便這樣死了。”雀招仙輕嘆,視為血仇的心齋,這般輕易死去,令她措手不及。
曾斬殺仙種雀皇、牛犇的絕世天驕,竟在無人知曉處,寂靜凋落,這種事情,太有戲劇性了。
“這個陳宣即便沒有心齋,大概也是個不遜色仙種們的人杰,萬年難得一現。但如今英年早逝,怨不得他人,得罪了太多人!”敖廣沉聲道。
即便是仇敵,但此刻依舊生出一些感慨。
“天欲他亡,不得不亡。”敖廣曾威逼陳宣,結下恩怨,后來陳宣來云夢州闖蕩,但因黑白真君等人庇護,他便不敢冒頭,老老實實藏在大澤里面。
甚至,他曾在某個黑夜中,壓抑心想:“倘若他哪天成了神游,我便上報敖龍君,請回東海修煉。”
但后來成仙大戰,山海宴等事中,陳宣因此失去心齋、背后靠山后,他改變想法,可以除掉心腹大患陳宣的機會來了。
“嘿嘿,我殺的心齋……”雀耀祖莫名奇妙的發笑,氣息開始紊亂,嗓音怪異嘶啞,笑聲讓人頭皮發麻。
誰都不會忘記,是他找到的心齋,并發動第一擊,一戟刺破九重天,做了真君們都不曾做到的驚天大事!
這件事一旦流傳出去,他將萬古流芳,青史有名,勝過世上所有真君!
塵世再過一百萬年,世人也依舊記得他的名姓——雀·耀祖·第九代心齋終結者。
“嘶!“
孤寂的時空中,陳宣感到胸膛劇痛,低頭一看,莫名破開一個血洞,心臟裂解,并且,連神魂都被撕成了碎片,劇痛令他忍不住要長嘯。
這幅場景令他感到無比怪異,更加分不清現實與虛幻的界限。
“外界被攻擊的那個人,這里被爐火熔煉的人,到底哪個才是真正的我?”
但這些無法理解的事情,都不重要了。
陳宣感應到爐火熄滅,他通過造化玉紙的道果幫助,已經成功養出一縷屬于自己的斗部炁。
“他手中抓住何物?被封印的至寶?”敖廣吹開濃郁的太陰炁,看見陳宣手握一頁玉紙,燦爛晶瑩,并且,其體內也有相似的熾烈玉光,透體而出。
難道心齋是誤食了某種至寶,強煉斗部炁,因此引發慘劇?
“不對勁,斗部炁還在往這里匯聚?為何還不停止!”敖廣準備出手取寶,但突然停下動作,忍不住蹙眉,這顯然是意料之外的情況。
并且,某種他無法理解的生命氣息,正從虛無中誕生,快速回歸。
驀然,陳宣睜開眼眸,一雙眼眸猶如天日般絢爛,白茫茫的斗部炁升騰,不顯太多怒火,但無盡的純粹殺意,令人如墜冰窖。
“你……”敖廣龍神瞳孔一縮,因為發現陳宣毫發無傷,依舊盤坐在巨蜃中,什么情況?先前的遭遇仿佛從未發生過。
“臭魚爛蝦,你們在激動什么?”陳宣起身,瞳孔中光束恐怖,剎那間,他對震驚的敖廣雷霆般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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